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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连载】娘恩妻情(二)

作品名称:娘恩妻情      作者:哪里天涯      发布时间:2012-11-29 10:21:53      字数:3723

  
  我和秦岚结婚那天,时值腊月。前几天还晴空万里,那天却就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就是男女双方结婚时,如果下雨或者下雪,就说明女方不贤惠。因为下雪,母亲那天眉头就一直紧皱着。母亲是担心我娶了一个不贤惠的媳妇,她也没有好日子过了。现在,母亲的担心让老天爷变成了现实,至少,母亲以为那样,老天爷在给她的推断和担心给予了心理上的肯定。
  结婚的第二天,按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女儿回门的日子。出了嫁的女儿,带着新女婿,去女方家里回门。那可是很隆重的,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从此,女方的家,就不能被女方再称为其家,而成了女方的娘家,女儿,成了自己家里的一门客。而对于男方来说,从此也就有了一个具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丈人家了。我和秦岚回门那天,天又忽然晴了,大冬天的晴空万里。按说,冬天的天气没有夏天那么善变,忽晴忽阴又忽雪的,让人感觉着很不正常的样子。可那年的冬天,就那么的让人琢磨不透的善变。可是,我的心情并没有和老天爷一起晴空万里,追溯起原因的话,我觉得可能和我们的新婚初夜有关。因为,我和秦岚的新婚初夜,被我搞砸了。
  以后,当我和秦岚聊起我们初夜的时候,秦岚总会说:我那晚真的以为你不是个正常的男人,房事都不会进行。
  我便反唇相讥:我还真后悔,结婚前干嘛不找个小姐给我教教房事秘诀,那该多好。
  秦岚就不依了:你敢!
  我笑了笑说:敢不敢的,你不都知道吗?可我还是在心里嘀咕,我就是敢了,你能知道吗?
  秦岚就笑了。
  看着秦岚笑了,我心里暖哄哄的。我感谢秦岚,她让我成了真正的男人,我感谢秦岚,她让我有了一个家。然而,我知道,秦岚并不幸福,我的那暖哄哄的感觉,总是在生活的艰涩和无奈中,少的可怜。冰冷和凄凉总是那么多。我有两个妹妹,两个妹妹起初都把秦岚叫姐姐,都说是这样叫着亲切。可我总觉得,称呼毕竟只是个称呼罢了,真正的感情,并不是称呼所能替代的。小妹梁珍妮年龄小,人比较活一点,和秦岚之间总是营造着很亲热的情景。但内心怎样,我就不知道了。以后的许多岁月中,我是切实体会到了,人是多么复杂的动物,哪怕是亲情,都有可能被世俗被世故弄得支离破碎。大妹梁珍珍在我结婚不久就辍学了,她是在母亲一味的唉声叹气中自动放弃了学业。当时我并不知情,我知道的时候,珍珍已经在后院把自己的书本焚烧成灰。我说:珍珍,你继续去上学吧,你年龄还小。
  珍珍看都没看我,冷冷的脊背对我说:哥,秦岚会同意我继续上学吗?
  我说:你嫂子会同意的,她也希望你有个好的前程,这样,对谁都好。
  珍珍说:我不同意,我不喜欢看别人的脸色,不喜欢秦岚指手画脚的样子,也不会给她建功立业的机会。
  我说:珍珍,你说的什么话,那是你嫂子,是我的妻子,你想得太多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啊。
  珍珍回头看着我,我从珍珍的眼里看到了一股瘆人的怨气,珍珍和那股子怨气一块儿对我说:哥,你真傻。
  珍珍走了,我伫立在后院,看着珍珍焚烧书本的残渣余灰,心在一阵一阵的发凉。珍珍烧掉的,是自己那颗无奈悲痛的心,还是我们藕断丝连的血脉亲情?我不甘心,我又如何能安心?我便去找母亲,我想让母亲跟我站在一起,可母亲说:就让珍珍打工去吧,我供不起她上学。
  我说:妈,我们一家人一起努力,没有过不去的坎。
  母亲说:老天爷把我杀了,我也不指望什么了,我只能保证你们有口饭吃就行了,我不想让我们娘儿几个给你和秦岚添麻烦。
  我说:妈,你怎么能这么想,咱不要自己放弃自己,要有信心。你就是太悲观失望了,咱得往前看,得往好处想。
  母亲说:我没本事,我没能力想得那么好,你去和秦岚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我说: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怎么糊涂了,
  母亲说:我糊涂了怎么了?我糊涂了怎么了?母亲的质问伴着心酸而浑浊的泪水一起滚落而下。我悄悄地退出了母亲的房间。我见不得人哭,我不愿意看见眼泪,哭什么呢?有什么用呢?母亲的眼泪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徒劳,看到了母亲的顽固,看到了在现实面前,感情的一文不值。
  我没想到和母亲的交涉是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母亲的歇斯底里和珍珍的冷言相加里,到底还包含着什么内容。我只觉得,父亲的离去,带给我们这个家的,不是凝聚,而是决裂。是亲情失去了信任,还是我的爱情里融入了沙粒?
  秦岚知道了珍珍的事,很是生气,在我面前引经据典的说了好多应该让珍珍继续上学的理由。我一边为秦岚的知情达理感动,一边为母亲和珍珍的坚持放弃而无奈。两难之中,我选择了沉默。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就坚持着沉默,用沉默来维护我的爱,维系着我的家。我不想对任何人诉说我有多难,有多苦,面对我同样爱着的家人,恩情亲情爱情我都不愿意舍去,然而,我却没法让他们因为我而变的完美。我相信,生活也许会淡化一切积怨,总有一天,我用心呵护的一切会握手言欢。但这个握手言欢的日子却那么漫长,我特别担心,在等待那个日子的过程中,它就会在我面前烟消云散,就像清晨的薄雾,或者叶尖上的露珠。
  珍珍去了广东,在一家电子厂打工,靠微薄的收入维系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珍珍离开家的那一年,珍妮正好考上了初中。母亲说:女孩子家的,把初中混出来就行了。
  珍妮说:我还要上高中,还要考大学。
  秦岚说:是的,考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再怎么的都要上学。
  珍妮说:我绝不辜负嫂子的期望。
  母亲没有言语,背地里戳着珍妮的额头说:你狗日的叛徒。
  珍妮说:妈,你怎么这样,我要上学怎么了?
  母亲叹了口气,说:我没办法呀,珍妮。你爸走了,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又能怎样?我不想看你嫂子的脸色活着,我一辈子都不愿看别人的脸色。
  珍妮说:妈,你又来了,那是我哥和嫂子。
  母亲说:哼,媳妇和女儿,总归不是一条心,心永远都离着呢,离得很远很远,我吃过那样的亏,你又能知道什么。
  珍妮没再说什么,她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里,偷偷地哭着。她想起了姐姐,珍珍姐,你为什么一个人走了?你不是不想上学,你是在逃避这个家。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向命运认输,我不会认输,所以,我选择承受。
  秦岚去珍妮房里取东西,看见了珍妮哭的情景。秦岚不知就里,就说:是叫你去念书,有什么好哭的。你一家人就这样,目光不往远了看,只注重眼前利益,没文化出去打工也没人愿意用你。
  珍妮抹着眼睛说:嫂子,不是,我愿意念书,不论怎么样,都要念书。
  那你哭什么?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我这个当嫂子的,也倒了八辈子的霉,摊上你们这一家子,还要穷操心。秦岚说完就走了。
  珍妮就在房间里继续流着眼泪。我该怎么办?我珍妮该怎么办?在这个哭一下笑一下都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家里,我该怎么办?母亲又不失时机的推门进来,看着珍妮,冷笑了一声:你看见了吧,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你就给我争口气,不要再被什么恩情收买,那样的话,以后就没有我们娘儿们活的路了。
  妈,你又来了,你别添乱了行吗?
  母亲瞪了珍妮一眼,咬着牙说了两个字:活该!
  我有时候真的后悔,自己干嘛要结婚,结婚就是为了寻找痛苦吗?难道,爱,就是要去煎熬吗?我知道,秦岚是个强势的女人,她要时时处处的在人前表现出她的不可一世独当一面。而这些,她也做到了。秦岚的脑子每天都在高速的旋转,旋转着怎么样才能提高我们家的经济效益。秦岚也很会交际,拿农村的俗话来说,就是很会拉拢人。秦岚的强项正好是我的弱项。秦岚总是鼓励着我去交往,去接触更多的人,并且是只要秦岚认可的人,一定都是值得交往的。这一点,我并不反对,我也是支持的。但我觉得,每个人的交往点是不同的。当秦岚在和别人嬉笑怒骂的时候,我总是在一旁微笑着支持,总是见缝插针的补上一句我认为很合时机的话。可秦岚总是在谈兴正浓的时候,对我微不足道的言语冷嘲热讽,或者反唇相讥。也许,秦岚只是在证明自己的强势,只是在制造笑料,只是在证明她得天独厚的交往能力。但秦岚忽略了,我是一个大男人,而且,是她的男人。我本来是想制造一场吵闹,一场雄辩来驳倒秦岚的不可一世。然而,当我发现母亲愁容满面仇恨满腔的出现在人群中,时不时的给秦岚翻过去一个深恶痛绝的白眼的时候,我心里寒气徒胜,我的一切聪慧和机智顷刻间便宣告瓦解。这时候,我觉得秦岚可怜,她好像在用自己的谈笑风生告诉所有的人:你们看,我多幸福啊,我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蒸蒸日上的。我觉得母亲更可怜,母亲把自己包裹的那么严实,她给自己的悲剧上又平添了另外一个悲剧,一个不愿意从悲剧里走出来的悲剧,沉迷在悲剧里怒看风云。我呢?我只能说,被两个我死都无法割舍的女人的不同气场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跟强势的冲锋陷阵,跟弱势的担惊受怕。
  不论怎么说,珍妮目前还正在安心的上着学,而且,品学兼优的一直到初三。邻人们都对母亲说:你们家珍妮可是个大学坯子呢,将来你一定会跟着托福呢。
  母亲皱着眉头,她觉得邻人们是在拐着弯笑她:我这个罪人还会有什么福可想的,成天盼着老天爷把我收了去呢。
  邻人就说:你这人哪,可千万别那么想,活着的,谁又不是罪人啊。
  母亲说:这世道啊,福人就是福人,罪人就是罪人。
  这样的谈话,这样的宣泄只是母亲的一种情绪的释放,但母亲这样的态度注定了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了精神裂变的深渊。母亲在自己营造的深渊里,一层一层的包裹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向往。但母亲并没有意识到,也不可能意识到,这实际上是一种顽固而可怕的沉沦。母亲可能觉得自己一个人这样痛苦就行了,可是,母亲并不知道,她同时也给自己身边所有的人强加了同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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