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娘恩妻情（一）

　　没结婚的时候，我觉得我对于结婚，有一种恐慌和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种感觉就莫名的脑子里盘亘着，令我对还没有对象的婚后生活特别的担忧。我和未来的妻子会不会吵架，我们会不会离婚，与其有这样的结果，那还不如就不结婚。总之，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知道，母亲也有这样的担忧。母亲是既希望我早点结婚，又害怕着我结婚以后自己要面临的也许在她心里的那种无法面对的琐碎之争。
　　当媒人给我和秦岚确定了换帖的日子的时候，我对于我和秦岚将要开始的婚后生活还处于迷茫的阶段。我只是觉得，作为一个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我是必须要结婚的。不然，母亲的心会不安，会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而我，也不可能不去结婚，我还是有七情六欲的一个正常的男人。而秦岚和我，都是离开了学校好几年的人了，时间不允许我们再去谈什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而同龄人，早已各奔东西，错过了的机会永远的都错过了，一切，也许都是命运的安排。芸芸之间，我经人介绍，遇见了秦岚，彼此感觉正常的情况下，草草的决定了彼此不是很实在的选择。这，或者都是我和秦岚要给心急如焚的父母一个交代吧。把自己顺带着交给了婚姻的坟墓。我只是暂时说是婚姻的坟墓，因为我听到很多的人说过，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而最关键的是，我和秦岚，现在可能连爱情都没有。但我们，还是有一种面对婚姻的坟墓，视死如归的品格。我虽然不能确定秦岚但我本人，还是真的是这样。担忧着，渴盼着，恐慌着，又希冀着的样子。是个特别的日子，是我和秦岚换帖的日子。
　　换帖是我们这儿的风俗。男女双方经媒人撮合，关系确定之后，就要举行换帖仪式。换帖，其实就是订婚，男方给女方下聘礼的仪式。换帖，更是预示着大千世界又有一个新的家庭诞生了。换帖，也是告诉男女双方，你们可以同居了，就算没领证，风俗也确定着合法。
　　结婚前，我没有跟秦岚同居，虽然我们也有过同居的机会。准确点说，这个机会是秦岚创造的。这还是结婚后，秦岚告诉我的。秦岚说，我那次来你家，你无动于衷，我还以为你不爱我，你知道吗？我来就是想跟你睡觉。我笑了笑说，我怎么能不爱你，我当然爱你。
　说实话，我对这桩婚姻有些担心，因为我的性格和家庭环境都和秦岚有很大的出入。我的母亲，和我有着同样的感觉。以后我俩结合在一起了，她这个做婆婆的，免不了要受气，她怕我娶了媳妇忘了娘。母亲觉得，秦岚那个大眼红脸的，一看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主。
　　我能忘了娘吗？普天之下，谁又能忘了娘呢？
　　我感觉秦岚还是很善良的，起码，他不在乎我家的支离破碎，不在乎我肩上沉重的负担。
　　我觉得母亲的担心纯属多余，我相信所有的事情都在人为，没有发生的没必要提前构建，已经发生的都是缘分。性格的差异说不定是取长补短相得益彰，至于家庭条件的差异，那是我和秦岚两厢情愿，没的说。再说，生活，哪能没有个磕磕碰碰。
　　我还有一个感觉，岳父岳母人都很好，很平易近人，很和蔼可亲，没有因为我的家庭而对我另眼相看。好人的女儿，不会是坏人。我相信我的判断，相信我的感觉。
　　说结实话，我和秦岚可以说没谈恋爱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我们俩之所以能成了亲，我还得感谢我的岳母。结婚前，很多人都认为我和秦岚走不到头，很可能成为半路夫妻。当初换帖时，小舅都是这么说的。小舅是觉得秦岚是个在外面跑野了的女孩，怕我守不住。
　　在我还没有对象时，我就对自己说过，不管将来我的妻子是谁，只要愿意跟我的，我都会一辈子对她好。不管她对我怎么样，我都会一辈子对她好。我相信，只有爱，只有全心全意的爱着，我就一定能经营好我的爱情，我的家。秦岚在茫茫人海中选择了我，就足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虚伪的人。有秦岚这份真诚，就够了，真诚能证明一切，证明一切人生风雨。尽管我是这么想的，但在结婚前，我的爱情没有进展的婚姻还是遇到了危机。我和秦岚差一点没结婚就分道扬镳。
　　危机主要是我带来的，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作为一名男人，在订婚后很长时间没有和秦岚联系。那时，我还没有手机，加之我不会制造卿卿我我这类把戏，不会浪漫，让秦岚对我产生了一些顾虑。而订婚后与秦岚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我得到了岳母托人捎来的信后，在医院和秦岚见的面。那是因为秦岚被车撞了。
　　我是和母亲一起去的。我当时看着躺在病床上秦岚泪眼朦胧，心里就像刀割。我就想，我的不幸因为秦岚的介入而延伸到秦岚身上了。虽然想法有些不着边际，可这就好像冥冥之中预示着我和秦岚以后的日子，将会风云突变一样。我心寒啊，我心寒的无心去看周围的人谈笑风生，心寒的忘记了自己的角色，心寒的让秦岚的几位同学以为我是个冷血动物，是个心里没有秦岚的忘恩负义的男人。
　　我跟母亲没停留多久，就起身告辞。
　　我走了之后，秦岚的一个同学就说，你就找了那么个货啊，棒槌啊！
　　另一个说，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世上男人多的是。
　　岳母用手就去拍那两个，说，你俩别胡说，梁振认生，家里负担重，孩子心事重。
　　那个挨了岳母巴掌的说，姨呀，你这是胳膊肘朝外拐啊，那个梁振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秦岚说，我妈就那样，说说怎么了。我看人家梁振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你也就别替他开脱了。
　　岳母说，你好的很，人家母子俩来看你，你蒙着个脸，什么态度啊。
　　秦岚说，我蒙着脸怎么了，我就是不想见他们。
　　秦岚说完，就把头偏向一边，用被子蒙住了脸，在被子里偷着哭。其实，秦岚并不是不想看见我和母亲，她当时用被子蒙着脸，只是不想让我和母亲看到她脸上的伤疤。
　　另一个同学说，姨，少说两句吧，秦岚心情也不好。
　　岳母说，我知道，我知道秦岚心情不好，可我心情好哇。梁振那孩子，我也瞧着可怜，梁振，也心里苦啊。岳母其实也知道秦岚这么做的原因，这真正的原因还是后来岳母告诉我的，可当时岳母当着秦岚的同学的面，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好面子。望着秦岚，想着我，岳母坐在对面的床上，也抹起了眼泪。
　　以后的很多时间里，但我的心情异常晦暗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岳母，想起岳母对我的谅解，还有体贴，想起岳母那对于儿女们殷切的祝福，还有千叮万嘱。我的坚持，多半来自于岳母，这个在我生命中来说，饱经沧桑的老人。
　　　我知道，我很令秦岚失望。我在心里说了很多遍：秦岚，对不起，秦岚，我爱你。可我，我没有用嘴说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用嘴说不出来，还是因为对不起三个字太轻，我爱你三个字太重。说出来伤心，不说又难过。
　　订婚前第二次去找秦岚，还是同事们鼓动的。同事们说我，你这小伙，都订婚了还不放主动一些，谈恋爱谈恋爱不谈怎么恋爱，你要制造各种见面的机会，制造各种接触的机会，你越这样，女娃才越高兴。
　　我知道，同事也是开开玩笑罢了。而我，却真的萌生了一种特别想见秦岚的渴望。是的，秦岚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已经是我的爱人了，是我发誓要一生一世去爱的人。秦岚，你等着吧，我来了，我来看你。
　　可是，就是这一次，我差点和秦岚分道扬镳。其实换帖之后的第一次的见面，我就给我的婚姻埋下了祸根，第一次，我已经让秦岚彻底失望。
　　岳母留我吃饭，而正好那天岳丈家有客人。秦岚让我去买两瓶啤酒，我很乐意的准备行动，可是岳母却抢先去了。我知道岳母是为了不让我破费，但我不知道这是秦岚对我的又一次考验。本来客人一再强调不喝啤酒，我就是在客人一再的客套中稍稍的犹豫让岳母抢占了先机。临走的时候，秦岚给我扔下一句话，在北十字等我。我还可怜的笑着说，那一块走啊。秦岚说，你先走。
　　我落寞的离开了岳母家，落寞的我对自己说，我完了，我彻底完了。我望着苍天，苍天怒云轻卷，我望着长街，长街一派萧瑟。我苦笑着，我一个人苦笑着，我们的爱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尽管心里有了对方，尽管心里已经彼此牵挂。但是，我必须尊重秦岚的选择，我不能让秦岚开心幸福我就必须放手。生活中，很多事情都要做出无奈的抉择，很多痛苦的抉择不是因为无情，是因为爱。
　　我在北十字等了很久，秦岚没有来。我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我选择了死等。起风了，风把夕阳吹走了，送来了黑夜的序幕。我平静的神情和北十字的灯塔一样僵硬，但我的心里却搅起了千层巨浪。我忽然觉得我应该回去看看，或者进去问问，我死等和逃避又能如何。我就原路返回，向岳母家走去。在离岳母家不远的地方，我看见了让我一生不能抹去的记忆，岳母和秦岚在家门口撕扯着。看样子，秦岚要走，岳母不让。最后，我竟然看见岳母就地拾了一截树枝，抽打着秦岚。秦岚捂着脸跑回了家，岳母也跟了进去。望着沉寂的村巷，我的眼泪“唰”的流了出来。我不能不痛彻心扉，我痛，因为秦岚因为我身上疼心里疼，我痛，因为我的婚姻也许不会完了。
　　我一个人回家了，我知道，我在北十字不会再等到秦岚。秦岚在自己家里痛着，我在路上痛着，上帝让我和秦岚今生相爱，上帝也给我们的相爱注册了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