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上演好戏

　　林海天连续点燃了六支蜡烛，那阴影像是落荒而逃，被烛光成功驱赶走了，他明白这么一个道理，一旦一家人团结起来，铸成一面铜墙铁壁，直教敌人奈何不了，把问题想通之后，吹灭蜡烛，上床很快便进入了模糊的睡乡。
　　窗外，黎明悄悄地降临，公鸡在墙头上啼叫，远处薄雾袅袅，绿草、鲜花已抬起了头，眼下，村庄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一个小时后，突然，外面响起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打破了村子的安宁平静，锣鼓声过后，有个汉子大着嗓门喊道：“十点，村长在晒谷场上召开群众大会，请所有在村村民务必到场。”
　　林海天凝气屏息，听了三遍通知，听得清清楚楚，很快声音由近及远逐渐消失不见，窗外再一次响起小鸟们喳喳唧唧的闹叫声。
　　早上，大家又围坐在一起，吃着一顿可怜的早餐，既没有鸡蛋又没有酸菜，只有几粒水煮黄豆和白粥，而且白粥稀拉得不成样子。
　　“娘，咱们去参加大会吗？我有一股的不祥预感，准有坏事情发生。”林海天胆怯地低声问。
　　“海天，人家已经说了，请所有在村村民务必到场，可见这场大会的重要性。”曾瑞芳用平静的口气回答。
　　“娘，依我看，他们要开审判大会，把各种罪名高帽子扣在爹的身上，到时候，我们毫无疑问成为众矢之的。”林海天担忧地说。
　　“海天，我们如果不去的话，那等于承认做贼心虚，我们不妨去看戏，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曾瑞芳态度坚决地说。
　　“娘，万一真的动起手来，不但吃亏，而且处于下风，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势单力薄。”林海天口气中流露不安的情绪说。
　　“怕什么，老娘什么场面没见过，我就不信他们一群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我这个女流之辈，再说，娘不去看一眼你爹，难以心安。”曾瑞芳老老实实地说。
　　“依我看，他们是想置咱们于死地，除非咱们举白旗认输，放弃申诉。”林海天皱了皱眉说。
　　“海天，我不准你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全家人的希望和骄傲，若是投降，那么，我之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真正的斗士是不服输的，还要非得再打一仗不可。”曾瑞芳钉截铁地吼道。
　　“娘，我明白了，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唯有硬着头皮迎难而上。”林海天鼓起勇气说。
　　“明白就好，现在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在作恶多端的大浪面前，必须齐心合力划桨才行，我始终坚信这点，邪不胜正，正义终将取得胜利。”曾瑞芳攥紧了拳头说。
　　这天的天气真怪，早上，天空晴朗，明明万里无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乌云，在天空上越积越多，越堆越高，不到两个小时，天空已布满了乌云。
　　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乌云已有好一阵子徘徊不去，天空给浓厚的乌云遮蔽着了，太阳被逼躲进了云层，只露出一点儿微弱的光线，大地则是显得昏暗无光。
　　然而，晒谷场上却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八个壮丁正在搭建露天戏台，十来个妇女驻足观看，一群孩子在几个干草垛之间回来地追逐、打闹，发出一阵刺耳的欢笑声，一条额头上长有白色斑点的黑狗，抬起一条后腿，朝那块形状极丑的岩石撒上一泡尿，接着用爪子扒了扒草地。
　　有一个女人坐在台阶上，正给一个婴儿喂奶，那婴儿的小嘴巴，才刚刚离开奶头，马上伸出一只小手闹哭个不停，那个女人，不得不把自己的另一个奶头，塞进那婴儿的小嘴巴里。
　　林均友迈着得意的步伐，带着将军那般的神气，拉着一辆牛车来到戏台旁边，牛车停了下来，牛车上载满了刚砍伐下来的竹子，牛身上浑身是汗水，看上去这活不比耕田轻松。
　　几个壮丁马上迎了过来，脸上可堆满了笑容，先是低头，接着哈腰，如见财神爷那般。
　　林均友摆出领导的架子，放下手中鞭子，从裤袋里掏出八张布票，交到其中一个壮丁的手中，接着模仿长官的口气，向他们下达了命令，必须在九点半之前搭好戏台。
　　林均年昂着脑袋来到晒谷场，手里拿着一只布袋，布袋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接着给孩子们派发搬凳子的任务，高声宣布：谁干得最出色，谁就能领到双份的糖果。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很快就将晒谷场给堵得水泄不通，村民们专程跑过来看热闹，因为好久没看戏了，同时村长大派福利，分发小面额的粮票，傻瓜才会对此无动于衷。
　　林海天跟在母亲的身后，来到晒谷场，见到晒谷场上人山人海，空气却是无比的浑浊，充斥着各种的气味，老头子们身上的烟叶味，妇女们身上劣质胭脂味，小孩们身上的屎尿味，婴儿们呼吸时发出的乳臭味，众人身上的汗臭味，还有晒谷场旁边牛屎堆散发着的牛屎味。
　　林海天眼里闪出了好奇的光，发现一股臭味之中，混有一股新伐竹子的清香味。
　　老头们翘起二郎腿叽哩呱啦，老奶奶们手拿针钱又说又笑，激动的嗡嗡声在整个晒谷场泛滥开来，妇女们彼此交头接耳，孩子们追逐打闹发出嘻哈的笑声，不时响起婴儿的哭声。
　　林海天抬头往戏台上看了一眼，只见戏台上摆放有主席台，主席台后面竹排上插着几面红旗，红旗在微风之下轻轻飘扬，戏台顶部悬挂着四只电灯泡，那幕布画图特别的引人注目，在高高的红太阳灿烂照耀之下，一条肥大鲤鱼在波涛汹涌的江里上演鱼跃龙门好戏。
　　至于戏台的背景内有文章，左边挂着巨幅的主席肖像，主席目光严肃，神情和蔼可亲，右边挂着一幅奇怪的画，画里写着这么一句话：风火哪吒大战托塔天王李靖。
　　画里李靖站在云端高高在上，哪吒则站在海滩上昂首挺胸，从那手拿武器对峙的阵势来看，父子之间的气氛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头顶上一只老鹰正在高空盘旋，那锐利眼睛观察着地面的动静，有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正在树底下寻找着虫子，一条行毛虫在树上啃吃着树叶。
　　此时，浓云密布，天气阴沉，好像快要下雨的征兆，但是，没有下雨的意思，周围显得那么昏暗，让人看不清十米外两旁的摆设。
　　眼前一片混乱喧嚣，老大爷们抽着旱烟，弄得晒谷场上乌烟瘴气，孩子们在周围跑来跑去，弄得尘土不断飞扬，妇女们抚弄着头发，头皮屑在空气里飞来飞去。
　　突然间，在帷幕后面出现一个黑影，坐在面前那个高个子观众，不由得扯开嗓门大叫一声，观众们跟着发出一声尖叫声，不过，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因为还未正式开幕。
　　戏台上一盏灯亮了起来，那个帷幕后面黑影变得更长了，接着黑影绕过了帷幕来到前台。
　　原来，他是一个西装革履、打扮得漂亮的年轻主持人，他手里拿着话筒，先是清了清嗓子，接着以激昂慷慨的声调，隆重介绍第一个的表演节目，节目的名字叫做《包公审案》，并且提到了演员的名字。
　　当观众们听到村长的名字时，响起了一阵近于狂热的欢呼声，台下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
　　当林海天听到父亲、弟弟的名字时，脸上充满了惊讶和疑惑，好人怎么能跟坏人混在一起，黑的怎能跟白的掺和在一起。
　　主持人对着观众席行了个礼，接着迈着潇洒的步伐离开前台，那已经被拉开了大半的帷幕，被彻底地拉了起来，接着观众席上响起暴风雨般的、更加热烈的掌声。
　　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后台跑了出来，动作迅速往戏台上放置道具，戏台上被放置了一面大鼓，那一张主席台则被布置成审案台，审案台上被盖上了红布，台上放置着惊堂木、装着签的竹筒，后面木柱上竖起两盏红灯笼，台两侧放置着“威武”、“恶无”牌子。
　　一切道具已准备好了，观众席上倒是安静下来，观众们竞相伸长脖子，静待着第一个出场的演员。
　　一个看上去风度潇洒、品貌端正的年轻书生，从后台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只见他头戴儒冠、手执扇子、身穿白袍。
　　林海天一眼认出来，这个书生打扮的演员，正是自己的弟弟林海生，愣住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不得不面对现实。
　　戏台上的弟弟昂着脑袋，脸上一副神气样子，同时目光有那么点高傲，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判若两人。
　　书生喉咙哽塞着声音，一个劲地诉苦，说地主强取豪夺，强行霸占他家土地，压榨村里百姓，当众调戏民女，接着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大鼓，站在大鼓前，使出了那只细长手臂的全部力气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