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没有了爱情

　　秦耀东是个能人，也是个狠人。
　　要说秦耀东是个能人，是因为他从小就好动。就比如说他十岁就开始和继父去地里挖耗子洞，一年之后，他就开始自己去挖耗子洞，也给家人带来了不少好处。
　　还有就是，秦耀东不忙的时候就和继父去铁匠铺，耳濡目染，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打铁。小的时候力气小，但是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他会自己打出一个火铲、一个饭铲，抑或是一把杀猪宰羊用的刀具；再大一些，他就参与大人们给小队打造犁弯、犁铧、犁镜子等等，所以秦耀东的力气后来也很大。
　　再有就是，田地里的活秦耀东都会，因为继父经常在铁匠铺干活，哥哥又在小队攒（cuan）绳子，所以田地里的活就落到秦耀东身上。从开始的小片荒，到后来的自留地，再到后来十三四岁就参加小队的劳动，别的孩子在这个年龄都是给父母帮忙，而秦耀东已经能顶一个壮劳力了。种地播种扶犁打滚子，锄地，割地打场等等，学学就会，而且干的都不错，所以小队里的社员，包括队长都对他青睐有加。
　　要说秦耀东是个狠人，那也得从他小时候说起。秦耀国过继给胡玉明的时候刚刚虚四岁，很多事还记不住的时候，他就成了胡玉明的儿子胡振邦。小小的胡振邦在父母和哥哥们的呵护下长大，难免娇气了许多，也任性了许多。上街和孩子们玩的时候也是小少爷气派，以为谁都惯着他。
　　胡家在村子里是大户，老大胡凤义家里有六个儿子，分别叫胡彬、胡云、胡林、胡军、胡东、胡成，其中老五胡东和胡振邦同岁。胡凤义和胡玉明都姓胡，但是他们没有半点亲属关系。胡家大户，胡凤义又是六个儿子，这六个儿子在建国村基本上是属螃蟹的，都是横着走，所以胡东根本不鸟胡振邦。
　　有一次，胡东和胡振邦俩个孩子玩，玩着玩着两个孩子就打起架了，结果胡振邦就把胡东打哭了。这下糟糕了，胡东一脸眼泪鼻涕哭着回了家，胡家人不干了，胡林和胡军带着胡东出来，有两个大孩子在旁边震慑，胡东又把胡振邦打了一顿。这次轮到胡振邦哭着回家了。
　　“老儿，别哭了，咱们惹不起人家，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听胡振邦说明情况，郭玉环无奈地安慰着胡振邦。
　　“小孩子们打架属于正常，胡凤义家两个大孩子出来撑腰就不正常了，什么人家呀！”胡玉明气愤地说着，却也无可奈何。
　　“这么大了，就知道哭！”胡玉明夫妻俩正在哄着小儿子，秦耀东回来了，看到弟弟淌着泪水在哭泣，有点不屑地说道。
　　“两个孩子打架，胡凤义家那两个大孩子出来，又把你弟弟欺负了！”郭玉环给胡振邦擦干眼泪，把他搂在怀里对秦耀东说道。
　　“还有这事？”秦耀东听完母亲讲述，一把就把弟弟从母亲怀里拉了出来，“他们把你咋着了？”秦耀东看着胡振邦问道。
　　“胡军踢了我一脚，胡东杵了我两拳头。”胡振邦委屈地说着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哪像个男孩子。走，哥带你找他们去！”秦耀东拉着胡振邦就往外走，面露怒色，厉声说道。
　　“都别去了，让咱家振邦以后离胡凤义家孩子远点就是了。”郭玉环急忙拉住胡振邦对秦耀东说道。
　　“这才二年级，都在一个班级上学，能离多远？”秦耀东说着掰开了母亲的手，“爹，娘，你们在家等着，别跟着我，我带振邦去找他们。这事不能这样算了。”秦耀东说完拉着弟弟就去胡凤义家了。
　　到了胡凤义家门口，秦耀东在门口大声喊着胡军和胡东的名字，不一会儿胡家一家人呼啦啦就都出来了。
　　“你们俩打我弟弟了？”看着乌拉拉出来一群人来到大门口，秦耀东也没在乎这些人，指着胡军和胡东问道。
　　“打了，你能咋地？”胡军一脸不屑地看着秦耀东弟兄俩说道。
　　“振邦，你往后点！”秦耀东说着把胡振邦往后拉了两步，然后松开手。在那些人还没缓过神来，上前一脚把胡军踹倒在地，反手给了胡东两个耳光，然后撤到弟弟身旁。
　　“你小子反天了！”在一家人的注视下，两个儿子被人打了，胡凤义首先来气了，他们的几个儿子也都跃跃欲试要打秦耀东弟兄俩。
　　“我打他俩，是因为胡军踢了我弟弟一脚，胡东杵了我弟弟两拳。都是小孩子打架，你们还想一家人出手？”秦耀东把弟弟拉到背后厉声喊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你们要么今天把我打死，要是打不死，我明天继续揍胡军和胡东，我不信你们还能每天在学校护着他。孩子们打架正常，今天打架明天还在一起玩，你们兄弟竟然还给你弟弟找场子欺负我弟弟。我不怕你们，打不了大的我就打小的，看看谁更狠！”
　　“这小子够狠！”
　　“就是，告诉家里的孩子们，以后可不能惹胡玉明这二小子！”
　　“……”
　　看着胡凤义家门口一群人，左邻右舍都过来围观，看到秦耀东不惧眼前这胡家一家人，眼神狠厉，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
　　还真得吃了这个哑巴亏！胡凤义知道，秦耀东这小家伙真能说到做到，他也不能把两个小儿子拴在裤腰带上，他不敢赌。看秦耀东手脚利落，下手狠厉，真是一个狠角色。思量一下，又看看旁边围观的人，只好转身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说道：“小东和振邦同岁，还在一个班级上学，两个孩子打架多正常，用得着你们出面撑腰？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谁打谁也就一个小拳头，你们掺和个什么劲儿？”
　　胡凤义的几个儿子看看父亲，又怒视着秦耀东，个个义愤填膺，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孩子，你们回去吧，以后小东和振邦小弟兄俩在一个班级上学，尽量不要打架，不要比谁厉害，要比谁学习好才对。”胡凤义又转身对秦耀东弟兄俩说道。
　　“大爷，这是您说的。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家人不欺负别人，但是也不是好欺负的！”秦耀东说完牵着胡振邦的手回家了。
　　胡玉明和郭玉环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却不能去找胡凤义家，否则就结下两家人的仇怨了。看着两个小儿子安然归来，才把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也就从那一天开始，整个建国村的人都知道秦耀东是个狠人。
　　秦耀东高小毕业就到意合公社上初中了。上到中二班的那年冬季，有一个钢铁厂来他们学校招人培训，当时看的不是成绩，而是力气。整个学校，就选出两个人，一个是意合公社所在地的顾志强，一个就是中二班的秦耀东。在资格审查的时候，因为秦耀东继父胡玉明的成份问题，秦耀东被刷下来了。秦耀东知道自己以后也会因为继父的成份问题考学无望，就在那年冬季读完一个学期，然后就辍学回家了。
　　在学校的时候，秦耀东就喜欢上了低一级的林树莲。
　　胡杨林有三大家，胡家、杨家、林家。林树莲就是老林家人，是林家老三林国平的大女儿。在建国村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远看是山神（三神爷），近看是土地（土地爷），上前一看，是老王八的女婿，仔细地问一问，比老王八大了五岁”。
　　老王八是谁呢？也是从口里出来的，老王八名叫王祥，在家排行老八，小名就叫王老八，但是外面人习惯拿他取笑，就唤他老王八。王祥老伴没了，他带了三个女儿出了口外投奔老乡胡凤义一家来了。刚出来那年大女儿王秀兰十六岁，二女儿王秀丽十三岁，三女儿王秀清十一岁。刚出口外那年，为了能在口外立足，就把大女儿嫁给了三十五岁的林国平。
　　林国栋早先出口外来到响马沟村，后来回家，因为大哥林国梁已经在口里结婚了，他把哥哥林国梁、嫂子李淑琴以及两个弟弟林国平、林国安和妹妹林国萍带着出了口外。再次出口外，林国栋已经二十五岁了，在村里已经算大龄青年，幸好他帮助了从河南逃荒活过来的乔月一家三口，也幸运地娶了乔月，终于成了家。
　　可是，林国栋的弟弟林国平就没那么幸运了，出了口外好几年一直没成家，直到王祥带着三个女儿出了口外。王祥看着要想在口外安家落户，必须有一个可靠的靠山，胡凤义虽然是他的同乡，但是同乡多了，谁又能顾得了谁？于是就把十六岁的女儿王秀兰嫁给了已经三十五岁的林国平。
　　人们总说，孔子的父亲比他母亲大五十四岁，所以孔子才成了圣人。也许是有道理的，一九四九年，刚刚十八岁的王秀兰生下了女儿林树莲。林树莲不简单，从小到大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她身后母亲又给她生了四个妹妹。家里没有男孩，林树莲愣是扛起了一个家，以至于后来，建国村的人们给林树莲起了一个外号“小阿庆嫂”。
　　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林树莲和秦耀东逐渐地相互产生了钦慕。在那个年代，钦慕也只是钦慕，谁也没表达出来，但是彼此心里都明白。
　　秦耀东辍学的第二年，也就是秦耀祖举行婚礼的第二年，胡玉明和郭玉莲准备着给秦耀东说亲了。
　　秦耀东和林树莲搞对象，虽然在村子里没有传扬开来，但是村里的年轻人都知道，以至于这个消息也传进了郭玉莲的耳朵。但是，郭玉莲和胡玉明并不喜欢林国平的性格，他们认为林国平太小心眼，遇事斤斤计较。还有就是，王祥也被查出在口里也是富农成份，虽然现在已经是贫农，但是唯唯诺诺的王秀兰并不被郭玉莲看好。
　　让秦耀东想不到的是，他还在暗自想着娶林树莲成家立业，继父胡玉明和母亲郭玉莲正在悄悄地给张张罗着别的结婚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