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如此家人(二)
作品名称:强吻一生 作者:张哲 发布时间:2025-10-24 08:19:15 字数:3419
时间追溯到一九九一年,那年,乔伯谦十五岁,徐仲廉十三岁。乔伯谦升到了初三,徐仲廉也以向阳村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初中。
徐仲廉拿到清河中学的录取通知书,这几天乔守礼做了一家木工活,是一家准备给孩子娶媳妇的家庭,加工一些家具,主要有组合柜,大红贵,炕桌,方桌,椅子等。
“仲廉考上初中了,我这几天把这点活赶完,咱俩去县里一趟,给两个孩子买点秋季衣服。”听到徐仲廉以全班第一的好成绩考上初中,乔守礼也很高兴,晚上回家对妻子黄润芝说道。三十多岁成家,他又带了一个乔伯谦,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是乔伯谦对他很是亲和,包括徐仲廉,也是一口一个“爸爸”地叫着。乔守礼也想了,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即使没有乔伯谦,黄润芝也不可能再给他生孩子了,就这样吧。所以乔守礼对待乔伯谦和徐仲廉没有亲疏,一视同仁,他也对两个孩子都很好。
“嗯,那就等你歇工了,咱俩坐班车去县里,买两件上衣,再扯点布回来给他们做两条裤子就行。”乔守礼这几年干活也挣了点钱,但是黄润芝节省惯了,花钱总要思前想后。当然不是她不舍得给乔伯谦花钱,她对乔伯谦并没表示过一个后妈的态度。乔伯谦很懂事,回家就帮着她干各种家务,她看在眼里,最主要是乔伯谦对待徐仲廉,和亲弟弟一样,极其的爱护。自从乔伯谦来她家之后,徐仲廉也不像以前那样胆怯懦弱了,在学校也不受欺负了,学习成绩也好起来了。所以,黄润芝从来没对乔伯谦有过恶劣的态度。
“亮亮考上初中了,你怎么也不关心,去县里给孩子买点好衣服,就身上那身衣服怎么去上学?对别人的孩子那么好,轮到自己的孩子怎么就不管了?”就在他们盘算去县里的第二天,隔壁住着的徐仲廉的奶奶趁着乔守礼不在家,过来训斥黄润芝。
“过几天我们去县里,这几天孩子他爸有点忙。”黄润芝低声说道。
“还孩子他爸,叫的挺亲的,人家把你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养吗?眼看着亮亮就开学了,怎么,连一件新衣服都不舍得给买?”徐仲廉的奶奶不依不饶地说着。
“都说了再等几天去!”黄润芝说着就出了外屋。
“等,等到啥时候?再等亮亮就开学了!”说完徐仲廉的奶奶就走了出去。
黄润芝也没在意,她已经习惯了婆婆的数落,自己也少不了一块肉,任她去吧。
这样过了两天,乔守礼也就这两三天木工活就干完了。结果徐仲廉的奶奶又来了,是着急忙慌地大步流星走进来的:“今天徐清去县里卖粮食,我和他说好了,你现在乘他的四轮车(农用四轮车)去县里给亮亮买衣服去吧,别等了。”老太婆进屋就喊道。
“我们过两天坐班车去,你就别管了!”黄润芝正在洗锅,顺口说道。
“怎么叫别管了,我的孙子我不管谁管,你今天必须去!”徐仲廉的奶奶说着就拿锅盖把黄润芝正在洗的碗筷盖住了。
“好像你什么时候管过似得。孩子十三岁了,连你家一口热水都没喝过!”黄润芝说着,还是洗了手,摘下围裙,“我去找孩子他爸,看看他今天能不能歇一天班。”黄润芝说着就和婆婆走了出来,出了门去找乔守礼。
家里还有乔伯谦和徐仲廉在屋子里看书,外屋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听到了,毕竟还是孩子,也没法去参与大人的事情,所以他俩就没出屋。
乔守礼正在干活,听到黄润芝过来这么一说,他想着反正也盘算着去县里给孩子们买衣服,早一天晚一天一样。他和做活的主家商量了一下,那就耽误一天,就和黄润芝回家拿了钱,和乔伯谦与徐仲廉简单交代了一句,就去徐清家搭上徐清的卖粮车去县里了。
从向阳村到清河县十五六里地,其中要过一道梁。这道梁顺着去县里的方向上坡挺长,坡度较缓,下坡比较短,坡度有点陡。但是这道梁还从来没出过事,所以开车的司机也没在意过。
徐清开车过了梁,下坡的时候迎面过来一辆大货车,货走的还偏中间,留给徐清下坡的道比较窄。徐清生怕他的车和大货车相撞了,他往外手稍微偏了一下,结果前轱辘碰到了一块石头,整个农用四轮车向右侧急速滑去。徐清拉着手刹,可是坡度有点陡,车子又重,惯性使然,整辆车就掉进了路边的壕沟里。
乔守礼和黄润芝掉进沟里,被车上的粮食紧紧压住了。前面开车的徐清卡在车方向盘下面,车头里的沸水都浇在了他的身上,烧的他撕心裂肺地喊着。
那辆大车也靠边站住了,司机下了车,看着壕沟里粮食和车斗压住了两个人,前面司机也被卡住了。他自己是弄不上来这两个人了。司机又上了车,顺路来到了向阳村,就把前面路上过了梁一辆农用四轮车掉进壕沟的事情和村里人说了一声。
村里人一听,就知道是徐清开的农用车,大家又开了一辆农用四轮车,还把乔伯谦弟兄俩叫上就去了徐清四轮车出事的地方。
大伙摘开四轮车的车斗,把徐清从前面拽出来,徐清下半身已经烫的衣服和肉连在了一起,还不知道腿是不是也被压断了。那些人把粮食一袋一袋的搬到公路上,等乔守礼和黄润芝身体都出来的时候,黄润芝已经断气了,浑身都是黑紫的,乔守礼还有一口气。
“快点抬上车,去县医院!”说着,就有几个人把徐清和乔守礼抬上他们刚开来的农用四轮车上。
“仲廉,你先在这里,看着他们把妈拉回去,我和爹去医院!”乔伯谦说完,就上了车,把乔守礼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爸爸,你一定不要有事,你有事我该咋办呀?”乔伯谦哭着说道。
“伯谦,爸爸知道活不了了,咱爷俩缘分尽了。”乔守礼挣扎着说道。
“爸爸,你一定要挺住,医生能治好你的!”乔伯谦抚摸着乔守礼的脸说道。这个人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却把自己当成亲生儿子一样,自从来到向阳村,乔伯谦喊爸喊妈都是发自肺腑的。现在爸爸出事,他真的有些后怕,自己一个人以后在这个村里怎过下去?他有点不敢想。
“伯谦,你别说话,你听爸说,”乔守礼尽量留住一口气,挣扎着和乔伯谦说道,“爸爸还有五百块钱,在你李义山爷爷留下的房子里面。西屋水泥柜里有一个瓦罐,在那里。你李爷爷的房子已经在你的名下了,钥匙在咱家收音机下面的纸盒里,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你别过去住,我怕仲廉奶奶会打咱家这处院子的主意。我还有一个账本,也在收音机下面的盒子里,你看能要回来多少算多少,别和人家起冲突。现在这家活都干完了,说好的三百块钱,你要二百就行,还有一些合页没上。你要护好仲廉的周全,他也成了一个孤儿,你别放弃他。你们要好好的……” 乔守礼说完就咽气了。
“爸爸……”乔伯谦大声哭喊着,乔守礼却听不到了。
有靠山就靠靠山,没靠山,自己就是山!就在乔守礼离开的那一刻,乔伯谦突然长大了。
四轮车把徐清送进医院,徐清的家人忙着办理徐清住院。四轮车又拉着乔守礼的尸体往向阳村赶,半路上,又把黄润芝的尸体拉上,乔伯谦和徐仲廉坐在车上,乔伯谦紧紧搂着徐仲廉,想着回家该怎么办。
回了家,大家把家里里屋的两个门板都拆下来,把两具尸体放在上面,还没有棺材呢。
“仲廉,和哥哥去要钱去!”乔伯谦拿出账本,带着徐仲廉按照账本上记得账挨家挨户去要钱。村里正处在秋黄不接的时候,人们家都没钱,但是看到两个孩子父母双亡,都不忍心,出去借钱也都给乔伯谦和徐仲廉还上了。就连最后乔守礼干活这家,说好的三百块钱,乔守礼让乔伯谦收二百,结果那家人还是给了三百块钱。
傍晚的时候,弟兄俩一共要回来八百三十七块钱。
“伯伯,你能帮我去县里买两口棺材不?”乔伯谦打听了,棺材二百八十块钱一口,乔伯谦给了上午拉他们回来的那个人六百块钱,“四十块钱算油钱,您帮忙!”
“还给什么油钱,我跑一趟就行!”那个人说道,“既然一起入殓,以后也不用合葬了,就买一口棺材吧!”那个人说着又把三百二十块钱块钱给了乔伯谦。
“伯伯,不给工钱我弟兄俩都有些过意不去了,油钱必须给,今晚入殓,就麻烦您了!”乔伯谦说完又给了那个人四十块钱,就领着徐仲廉回家了。
意外死亡不能放久了,第二天就要埋葬。黄润芝该和谁合葬成了问题,大家都在乔伯谦家议论纷纷。
“枉死鬼,我徐家坟地不要!”徐仲廉的奶奶看着两具紫的发黑的尸体断然说道。
“都是你这个祸事油子,要不是你,我爹我妈能枉死?”乔伯谦仇视的目光瞪着面前这个老太婆恨恨地说道。
“你这孩子咋说话呢?”徐仲廉的奶奶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孩子指着鼻子骂,有点下不了台。
“怎么?说错了?不是你上午过来叫我妈坐徐清的车去县里的?你咋不死呢?你死了大家也过几天安生日子!”乔伯谦上前一步说道。有人还想替徐仲廉的奶奶说句话,在看到乔伯谦眼睛都是血红的,也就撤后了。
徐仲廉的奶奶自知理亏,还不知道接下来这孩子会说出什么话来,她转身就出去了。
“既然徐家不让你妈和你爸合葬,那就和咱爸一起合葬吧!”乔伯谦对徐仲廉说道。
“我不知道,都听哥哥的!”徐仲廉低声说道。
就这样,晚上把乔守礼和黄润之入殓。村里人看到两个孩子挺可怜的,都来帮忙,连夜挖出一个大坑,第二天一早把棺材拉到后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