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温州人生病;七十四章:如愿以偿;七十五章:住院
作品名称:贫民人生 作者:竹节高 发布时间:2025-10-23 10:09:35 字数:4442
第七十三章:温洲人生病
长江中下游物产丰富,主要种植棉花和油菜。这里的杂粮种类繁多,包括玉米、小麦、蚕豆、黄豆和红芋等,这些杂粮往往能顶半年的口粮。在计划经济年代,棉产区的主粮大米都是从外地调运而来。每人扣除掉生产队里自产的杂粮后,每月大约能供应二十几斤大米。大米的供应折子由公社粮站拨到大队,大队再核对各生产小队所与的杂粮进行冲抵,算出应分的主粮数。大队会计填写后加盖公章,交粮站核准,再返回大队,最后分到各生产队。如果社员有超支,外出找副业,或者分给社员的生猪、鸡蛋等任务未交清,生产队就会卡住你们家的供应折子,这也就卡住了你全家人的生命线。对普通社员来说,生产队长、会计和大队干部都是手握实权的大官。谁家没有盐吃(当时的盐一角五分钱一斤),即使打条子让队长批了,会计也可以说没有钱不给。他们利用手中最小的权力,就能直接影响到一些社员一家人的生活。
大米每斤一角三分九厘,虽然家家都缺粮,但还是有很多人家买不起。一般情况下,头年十二月份大队清算,交粮站核准发到大队,再转到生产小队,能赶到春节前发供应折子的情况极少。到了3月31日,头年的供应粮就作废了。买不起粮的人家,就以每斤二三分钱的低价卖掉供应折子,再用变卖的钱买点大米回来。一年的粮食不够,就只能用野菜、杂粮和东挪西借来勉强维持生计。
正月十五后,一场倒春寒突然袭来。温洲的三个人身上一直穿着宝莲家的旧棉袄不暖和;加上连日奔忙找不到活干,白天总是饿着肚子,晚上回来吃一顿,还要受孩子们的白眼不好意思吃饱,生活的艰辛,又饥寒交迫,终于身体撑不住了,三个人一齐病倒。
那天三个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很早起床,一家人也没有在意。宝莲和淑贤都出工去了。到了上午,龙生看三个人还没有起床,就爬上楼梯,看见三个人都面红耳赤,伸手一摸,滚烫滚烫的。
中午,宝莲收工回家,龙生把三个温洲人的事告诉了娘。宝莲要烧饭,叫淑贤去找来大队的赤脚医生。医生上楼给他们量了一下体温,三个人都高烧到39度。医生分别给三人打了针,开了点西药,龙生拿着一瓶开水上楼,让他们吃药。
陈医生下楼来收拾好药箱,算了一下医药费,五元四角七分。宝莲知道他们拿不出钱,就去房里木箱里拿出一只棉鞋,从棉鞋的纱袜里摸出藏着的零钱,一数只有四元七角,还差七角七分。宝莲到对门林嫂家借了一元钱付清了药费。
吃了几天药,小季的病好了,而两个老陈的病一点不见好,每天高烧不退。医生每天都来打针,开药,医疗室里已欠下了十几元钱的医药费。宝莲说:“陈医生,你先记下账,决不会叫你为难,等孩子爹发了工资,就和医疗室一次结清。”
一连七八天,两个老陈的病一点不见好转。因特殊情况,队长批了宝莲几天假。
这一天,天锡回家交给宝连二十四元钱,说:“这是几个孩子的学杂费和买米的钱,过年和零用我多支了十元钱,从这个月的工资里扣掉了。折子上还有多少供应粮,都要想法买回来,这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大人再苦,不能让孩子们挨饿。”
宝莲说:“这两个老陈病了七八天,还是烧,医疗室已欠下十几元钱,这个钱要还掉,供应粮我会想办法买回来的。”
天锡是老好人,除了拿点工资回家,长年在外面工作,家里一切都是宝莲作主。生活的重担又一次压在这个瘦小的女人肩上。
医生的诊断一点不见效,他说像这样的高烧,医疗室没有能力处理,必须要转到公社卫生院住院,否则烧成了肺炎就更麻烦。宝莲去卫生院问了,如果要住院,入院时必须先交十元钱的押金,出院时再结算。二十元钱对当时任何人家都是一笔大钱,到哪里去搞到二十元钱?从医院回来,宝莲愁眉不展,只是唉声叹气。
第七十四章:如愿以偿
施林生站在泾江庄的路口,望着雪玉玲家熟悉的屋子,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雪玉玲的心里,就像一颗种子在肥沃的土壤中悄悄生根发芽。这十几天的离别,不过是场精心策划的试探,而结果,早已在预料之中。
雪玉玲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可心思却全然不在文字上。她时不时地望向窗外,期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她也曾告诫自己:见不到他时,也尽量想他的缺点,譬如他没有储蓄,赚钱不多,爱花钱,有老婆。每一次想念他时,都尽量把他的缺点扩大,她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觉得施林生配不上她。
但是,思念就像是一种上瘜的毒药,一旦种下了,是不会容易除根的。这十几天,对她来说,仿佛是一场漫长的煎熬。她告诉自己,她不在乎施林生的离开,可心底的那份不安,却如影随形。她害怕失去他,却又不愿承认这份害怕,自尊心像一座高墙,将她的心紧紧围住。
终于,施林生回来了。他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雪玉玲的心便猛地一跳。她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那双眼睛里,满是愧疚与温柔。施林生快步走进屋内,站在她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玉玲,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突然接到父亲的信,说他病得很重,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雪玉玲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又倔强地别过头去:“你父亲病了,当然该回去,你自己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我可没有等你。”
施林生望着雪玉玲的眼晴,雪玉玲在说这些话时,眼睛躲闪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施林生知道,她这是外表故作坚强,而实际内心是充满着期盼和思念的。施林生轻轻握住她的手,眼神中充满怜爱说:“我知道是我错了,以后有再大的事都必须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雪玉玲的心中仿佛有一场风暴在肆虐,自尊与情感在激烈地交战。她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可心底的那份渴望,却在一点点瓦解她的防线。施林生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诚恳:“玉玲,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我真的不想让你生气。你对我这么重要,我离开的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得我心都快碎了。”
雪玉玲的心微微一颤,她知道,施林生说的是真心话。她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那双眼晴里,满是柔情。为了转移话题,使自己的爱藏得深些,以免被施林生轻视自己。
雪玉玲问施林生道:“林生,你是刚从老家回来的吗?还没有吃饭吧?我先去厨下搞两个菜,你还没有在我这里吃过饭呢。”
施林生从口装里摸出两支烟,递给雪玉玲一支。雪玉玲说:“你自己抽吧,我喜欢抽黄烟,这纸烟没有黄烟的劲大。你先坐一会,我去厨房搞菜。”
雪玉玲去厨房搞菜去了,施林生这时才有空仔细看看这房间里的摆设。这房间比较宽大,明间两扇大玻璃窗,窗帘是用很讲究的蓝竹布绣花,两边一拉,既看不到房内,又能透过光不使房里阴暗;靠窗是一张两边带柜屉的很宽的写字台,靠西边一张长条几,条几底下是一张八仙桌,桌的两边摆着四张高靠背椅。一张大的雕花双人大床,床边的踏板很宽,大床上挂着质地很好的夏布蚊帐,蚊帐的挂钩是张生遇莺莺蜂花吊屏。屋里的所有家具都是用工讲究,透着古色古香的红木。
雪玉玲这时走进房来,对施林生说:“菜炒好了,饭还要焖一会。”说着拿起擦得锃亮的水烟筒,按上黄烟,用眉子条点着火,美美地吸了一会。走到大门口,将门关上,拉上窗帘,在厨下、堂屋、房间里都点上玻璃罩擦得雪亮的煤油灯。
施林生要和雪玉玲一起去厨下端菜,雪玉玲制止说:“你今天是我的贵客,怎能要你动手?你只管坐好,我端来就是。”
施林生只好坐着,雪玉玲端出精心制作的三菜一汤:一盆清蒸香肠,一盆大蒜炒腊肉,一盆香椿炒鸡蛋,一盆鲜肉汤。雪玉玲又去房里拿出一瓶高档红酒。两人在房里杯来盏去,自古道:酒是色媒人。施林生看雪玉玲已喝得满脸潮红,把座儿挪到雪玉玲面前,搂着她把口对着她的口儿喂了一口酒。雪玉玲便舒手下边,摸着施林生。彼此淫心荡漾,把酒停住不吃了。褪去衣裤,雪玉玲在床上伸开被褥,施林生抱着她……正是:愁云托上九重天,一块败兵连地滚。
施林生的威猛让雪玉玲的体液如泉水般涌出,两人恩爱有加,只恨相逢见晚。
施林生和雪玉玲玩了足有两个多小时,两人都累了,施林生搂着雪玉玲说:“我想抱着你睡到天明,可又怕你不舒服。”
雪玉玲说:“你转过身去,让我拥抱着你的体温,倾听你的脉搏,大家弓着身子,像只匙羮那样,虽然看不见彼此的脸,却知道对方的存在,那样,才能够好好睡一觉。”
第七十五章:住院
第二天中午,龙生放学回家,家里冷锅冷灶的。这时淑贤也刚出工回来,仅龙华一人在家门口玩。龙生问龙华:“娘哪里去了?”
龙华说:“娘吃过早饭就走了,一上午也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
三个孩子只好炒了一点剩饭,就着咸菜填填肚子,然后出工的出工,上学的上学去了。
下午龙生放学后,陪弟弟龙华玩了一会。娘回来了,龙生一看娘回来了,赶紧跑过去,想问一下娘这一天干什么去了。龙生还没有开口,看到宝莲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红色,有气无力,走路都是步履蹒跚,脚下像是踩着棉花,步子都迈不稳。坚持着走到家门口,差一点摔倒。他连忙用手扶住墙壁才站稳。看到娘这样,龙生吓着了,赶紧从家里端个小板凳,送到娘手里,叫她坐下。宝莲坐下后,有气无力地说:“龙生,你用开水冲一碗淡盐水给我喝喝。”
龙生赶紧去家里冲了一碗淡盐水,端到娘的手里,她喝了淡盐水气色逐步恢复了一点。龙生用开水泡了一碗剩饭,夹了些咸菜端给娘,宝莲吃过饭想站起来。龙生看见她的腿抖了一下,龙生马上扶住她说:“娘,你先别动,歇一会儿。”
门口有一张小方桌,宝莲伏在桌上睡了一会。到傍晚时分,淑贤收工回来了,宝莲又强撑着给家里人烧晚饭。晚饭是干红芋丁干饭,小季吃了两碗。老陈两兄弟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
宝莲趁孩子们在吃饭,在灶下一个罐子里拿出四个鸡蛋,烧着小柴炉,用水和猪油打成蛋花,叫小季端上楼去,自己也跟着上了楼,看了看他两人说:“人是铁,饭是钢,把牙咬紧也要吃一点,人有了抵抗力,病也好得快些。”
兄弟两人慢慢从铺上爬起来,把蛋花喝了。
第二天,宝莲把他两人叫起来,到卫生院去住院。好在离卫生院不远,小季和孩子们一路照应着,走走歇歇,终于到了公社卫生院。
宝莲拿出两张十元面额的人民币,给他们交了住院费。龙生看娘交钱很是惊讶:“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供应粮还有三百八十多斤没有买,眼看着供应折子过几天就要过期了。这可是全家人的生命之根,生存之本啊!”
老陈两兄弟住了一个星期医院。每天都是淑贤和龙生轮流着送饭。家里养了几只老母鸡,每天能下二三个蛋,以往卖蛋的钱是补贴家里零用,和给孩子们买学习用品的。现在倒好,连园里好点的蔬菜都在他俩的饭钵里,几个孩子尝都没有尝。
出院后,他们在家里休息了三天,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有所恢复。春天已进入大生产高潮,又没有棉絮弹,要回家了。
大老陈说:“早已写信回家,叫家里寄路费来,怎么一直没有回信呀?”
信去后,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而此时,他们已是身无分文。大老陈,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眉头紧锁,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忧虑。
宝莲总是宽慰他们说:“病才好多休息几天再走。只是家里条件不好,怠慢你们,条件就这样,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你们。”
大老陈感动地说:“大娘,感谢您家救了我们,虽然没有钱,但我们还是准备明天一早走,就是沿途要饭,也不能再拖累你们家。你们家负担这么重,生产队里又没有男劳动力,几个孩子,本来就困难,过年后在您家又吃又住,治病都是您家付的钱;如果不是遇到您这样的好心人,不定我们要流落街头。大恩大德,只有等将来再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