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外地人借宿六十八章:悬梁被救六十九章:旧衣也暖和
作品名称:贫民人生 作者:竹节高 发布时间:2025-10-21 11:40:18 字数:4421
第六十七章:外地人借宿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南方的天空一旦阴沉下来,小雨夹杂着雪花,有时会连下一个多月,才能慢慢放晴。
冬日的小镇没有电灯,天黑得早。小镇的街道静悄悄,黑黢黢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各家各户都早早地关上了门。因为粮食特别紧张,一般人家都不吃晚饭,少数人家也只是煮点红芋填填肚子。
宝莲家的大门虚掩着,一家三口孩子和一个大人,就着昏暗的煤油灯,围着方桌,吃着盐水煮萝卜,剥着蒸熟的红芋根,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一家人吓了一跳,扭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紧紧地盯门口。
门口站着三个人,一个小个子,两个较瘦且个头略高些,不过最高的也不超过一米六五。三个人手上都拿着弹花弓,背上都背着当时最流行的帆布背包;穿着单薄的衣服;脚上的黄球鞋沾满了泥巴,球鞋前的破洞露出了脚的大拇指;没有穿袜子;鞋和裤脚都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用怯生生、乞求的眼神看着这一家人。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约三十多岁的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一家人只能看到他的嘴动,却一句也听不懂。他见讲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还是听不懂。小个子看实在没有办法说清楚,便取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写了几行字递给宝莲。宝莲不识字,这时淑贤和龙生一齐凑过头去看那上面的字才明白。
他们把字读给宝莲听:“我们是浙江温洲人,外出找副业弹棉花,打棉絮。今天从浔阳下火车,过江到三洲,不认识路,走得晚了,天黑又下雨,又冷又饿,看到你家有灯光,就推门进来了,想在你家借宿一晚。”
宝莲通过孩子们的解说,想起1954年逃荒时,在庙里借宿的情景,深知出门在外人的艰难。她想了想,对淑贤说:“你写给他们看,住是可以,只是条件不舒适,只能在楼板上打地铺。出门在外不容昜,将就一下吧。”
淑贤便把宝莲的话用笔写给他们看。
三个人如释重负,脸上开朗了许多,连声说:“谢谢大妈,谢谢大妈。”
宝莲看到桌上的红芋和萝卜,已经只剩下几个小的了,便对淑贤说:“淑贤,他们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煮点红芋和萝卜;再用火末和热灰,把他们的鞋和衣服烤一下,出门在外不容易。”
过了一会儿,宝莲端出两个大盘子,一个盘里是蒸好的小红芋,一个盘里是盐水煮萝卜。宝莲示意他们坐到桌边,对他们说:“你们吃吧,孩子们已经吃过了。”
三个人可能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饥不择食,一看到食物,顿时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他们三人在桌上吃红芋时,宝莲用一个黄泥钵,底下放好棉花壳和锯末,再从刚蒸红芋的灶里掏出火末盖在棉花壳上,面上撒上热灰,端到桌子底下,让他们边吃边烤火。棉花壳一下子没有焙着,从钵里冒出的浓烟,薰得龙生直咳嗽。宝莲顺手从灶屋里拿出两捆稻草,从木梯上爬上楼,先把两捆稻草解散,垫在楼板上,从睡柜里拿出两床旧棉被铺在稻草上,翻出一床旧床单铺好,又拿出两床盖被垫好,用旧棉袄折成三个枕头,分别放到两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拿着煤油灯下楼。
到桌边一看,两个盘子已经吃空了。宝莲收了盘子,到灶下烧了一锅热水,对他们说:“你们洗过脚,把外面的湿衣服和鞋脱下来,到楼上去睡。衣服和鞋我给你们烘烘,到明天早晨就干了,就有衣服穿了。”
淑贤用笔做翻译写给他们看。三个人明白了,肚子饱了,身上也不冷了。他们脱下湿鞋和外衣,洗脚时,宝莲找出几双旧布鞋,让他们穿着,穿着内衣,拿着煤油灯,爬上木楼梯去睡了。
他们上楼后,宝莲拿出一个竹子做的鸡罩,放到冒烟的钵上,把最湿的一面向着火,然后领着孩子们去睡了。
宝莲家的房子是小瓦屋,前沿高九尺八寸,屋脊高一丈四尺八寸,楼上靠前沿的地方没有办法伸头,要到第三根椽子后面高一点的地方,才能勉强伸头。宝莲把地铺打在第三根椽后面一点,楼上有半间木楼板,刚好能打个地铺。他们吹灭了煤油灯,很舒服地睡下,一会儿就传来很响的鼾声。
第六十八章:悬梁被救
风在窗外呼啸,似是在嘲讽着雪玉玲的落魄。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眼前浮现的全是柯经理那决绝的背影,还有黄菊梅那虚伪的笑容。曾经,她把柯经理当作一生的依靠,可如今,那所谓的依靠成了背叛她的恶魔,一次次刺痛她的心。还有黄菊梅那虚伪至极的笑容,犹如毒刺,深深扎入她的灵魄。她倾尽所有,换来的却是人财两空。财产没了,尊严没了,她愧疚,自责,追悔莫及,连在这世上立足的底气都快没了。
她越想越气,胸口像是堵了一团火,烧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在泥潭里的落水狗,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羞愧难言,怕自己会成为整个泾江庄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害怕在这个世上丢尽脸面。最终,在无尽的绝望中,她觉得或许一死了之,方能求得一丝解脱,至少还能落个干净。
就在这个阴霾密布的下午,连平日慷慨的阳光也像是躲了起来,房间里更显得阴沉。雪玉玲关上了门,眼神空洞地看着那根挂在梁上的绳子。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不堪的心上,疼得她直哆嗦。
她把绳子套在脖子上,缓缓闭上眼睛,泪水却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想,这也许就是她最后的解脱。
就在她刚要蹬掉脚下的凳子时,“砰”的一声巨响,门突然被撞开了。施林生如同一道划破黑喑的曙光,急速冲了进来,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一把抱住她,将她从死神无情的怀抱中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施林生,来自后山雷公岭。个子一米七五,身材不算高大,但很结实。他为人和善,总是挂着一副笑脸,说起话来幽默风趣,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笑。他在泾江庄做理发手艺,手艺不错,人缘也好。他的妻子是个圆脸盘的女人,个子不高不矮,看起来很朴实。她勤俭持家,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唯一的遗憾是两人一直未能拥有爱情的结晶。
施林生其实早就对雪玉玲的美貌觊觎已久,他总是在为她理发时借故摸摸她的脸,感受那如羊脂般的细腻;或俯下身来,贪婪地闻着她发间散发出的迷人香气。甚至有一次,竟以雪玉玲的胸前沾有头发为由,厚着脸皮伸手为她拂去头发,趁机轻轻触摸了她柔软的胸,让雪玉玲羞得满脸通红。在施林生眼是,他觉得雪玉玲就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绽放在他的心间,让他无时无刻不想设法地靠近她。可内心深处,他又在理智与欲望间苦苦挣扎,想克制自己这种不恰当的情感。
柯经理在的时候,他只能把这份心思藏在心底,毕竟柯经理是雪玉玲的丈夫,他可不想惹麻烦,只能在暗处默默地关注她。而如今,雪玉玲遭遇婚变,恰似一只折翼的天使,施林生觉得这正是借着救她的契机,名正言顺接近她的绝佳机会。
施林生紧紧地抱着雪玉玲,双手此刻竟肆无忌惮地揉搓着她柔软的胸部,尽情感受着她身体散发出的迷人香气以及那止不住的颤抖。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像是被风吹过的草丛,脸上满是泪痕,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里,现在却充满了绝望,再也不见往日的性感和迷人风姿。施林生凝视着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惜,仿佛看到一件绝世珍宝被无情地遗弃。他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温柔涟漪,让雪玉玲那颗濒临崩溃的心,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
施林生双手托着雪玉玲的腰和臀部,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又赶忙给她倒了一杯水。他静静地看着她喝水的样子,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像是在诉说着她的无助凄凉。他心中暗自思忖,如此倾国倾城的女人,怎么就落到了这般悲惨地步呢?他觉得雪玉玲就像是一颗被遗落的明珠,虽然现在蒙上了灰尘,但只要好好擦一擦,还是会闪闪发光的。
雪玉玲缓缓喝完水,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助。静静地看着施林生。她心里清楚,施林生一直对自己有别样的情愫。今日又见他不顾危险,及时出手相救,这份恩情让雪玉玲的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温暖。
施林生轻轻坐在雪玉玲的床沿,目光温柔而炽热地凝视着她。她的脸虽然有些憔悴,但依然难掩天生丽质。她的眉毛宛如两弯新月,即便因哭泣微微蹙起,却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眼睛虽然有些红肿,但还是透着一股灵动的神韵若隐若现。她的嘴唇微微发干,恰似等待甘霖滋润的花瓣,在施林生这个“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人看来,只要有男人温柔亲吻的滋润,定会美如天仙。施林生觉得,雪玉玲的美不仅仅流于外表,更是在她的气质里。尽管此刻她虽然显得很无助,但那种骨子里的坚韧还在。他心里想着,只要有一个男人坚实的肩膀让她依靠,雪玉玲定能如凤凰涅槃股地重新站起来。
雪玉玲看着施林生,眼里满是感激。她轻轻地说:“谢谢你,施林生。”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飘落,却重重地落在施林生的心尖上。
施林生回望着她,眼是满是柔情蜜意,微笑着说:“玉玲,不用谢,以后你要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他的眼神里透出和蔼可亲,目光如电,这让雪玉玲有一种无法拒绝这个男人的奇妙感觉。
此刻雪玉玲,恰似一朵被狂风暴雨无情打落的娇艳花朵,在尘埃中瑟瑟发抖。而施林生,就如同那个心怀怜惜的路人,渴望弯腰将这朵花轻轻捡起,插入精致的花瓶,用深情的甘露悉心滋润,期待着它重新绽放出绚烂的光彩。
第六十九章:旧衣也暖和
第二天天刚亮,孩子们就被楼上叮叮咚的声音吵醒了。他们三个人下了楼,穿上烘干的衣服和鞋子。
冬日的农村,又没有钟表。农民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刮风下雨,大人们为了省一顿口粮,总是哄孩子们多睡一会。昨晚又睡得晚,一大早楼上的响声又大,把孩子们吵醒了,他们嘴里不说,心里只怪娘多事,不该收留这些人。
听到他们起床,宝莲也起来了。看到温洲人穿着烘干的衣服和鞋子,鞋和裤脚边上的大块泥巴已经掉了,只剩下一片片黄渍沾在上面。
他们洗漱后,看宝莲也起来了,努力地慢慢用普通话说:“谢谢大娘,谢谢大娘。”
宝莲听懂了,说:“不用谢,谁还没有个出门的时候。昨晚睡得暖和吗?”
年纪大的说:“很暖和,很舒服。”
打开门看看天,北风卷着小雪漫天飞舞,直往门里灌。还没有出门,三个人先打了个冷颤。宝莲看在眼里,三个人都只穿了夹衣,两条单裤,身上没有穿棉。
三个人看看天,又看看宝莲,走到一边用他们的方言嘀咕商量了一会儿。年纪大点的转过头来,用生硬的普通话,慢慢地对宝莲说:“大娘,我们是外出弹棉花找副业的,初来你们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我们想在你家住下来,再去周边找活干,每人每个月付五元钱的房钱,麻烦你们家了。”
他们连讲带比划,宝莲听懂了他们想住下来的意思。她看看出门在外的人实在不容易,就说:“我男人在外面工作,这个事等孩子爹回来再说,你们先住这里。如果孩子爹回家不同意,你们再搬走。这样的天又下雨又下雪,你们鞋无鞋,衣无衣,怎么出去做事呢?”
年纪大点的温洲人说:“我们家从来不冷,再冷穿这些衣服也够了,不知道这里这么冷。只有等找到活干搞点钱,再做几件衣服,买两双鞋。”
宝莲看到这样,到楼上找出三件旧棉衣。一件是天锡穿的老式格子棉袄,一件是淑贤穿的暗黑色大衣,还有一件是龙生穿的老布长大衣。好在三个人的个子都不大,除了天锡的祆,其余两件都显小,但凑合着也能穿。宝莲又到灶屋里抓出两把稻草,叫他们塞到球鞋里做鞋垫。
宝莲对他们说:“稻草做鞋垫,只有刚垫上时有点轧脚,过了一会儿踩平了就又能隔潮又暖和。只要每天换一次,比布鞋垫还舒适透气。”
三个人收拾好,背着弹花弓,踏着漫天飞舞的小雪,出门找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