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月夜吟诗;二十章:砍柴遇险;二十一章:百无一用
作品名称:贫民人生 作者:竹节高 发布时间:2025-10-05 22:30:13 字数:4773
第十九章:月夜吟诗
他们回到家中,饭已端上桌子。豆腐烧肉盛在一个大钵里,用木盖盖着。另外还有一碗烧茄子,一碗烧豆角,一盘青菜汤。
看他们进门,王老太说:“你们回来了,正好饭熟,准备吃饭。”
松兹县的风俗,桌子的缝是对着大门的,进门东边右手边为首席。王老太对天锡说:“天锡,今天借中秋佳节,也当是为你们一家接风洗尘。承蒙你们在泾家庄住时,对我这孤儿寡母一家的照顾,今朝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你们,请见谅!你今天不用客气,坐首席理所当然。”
天锡说:“外母你客气了,女婿也是半个儿,在泾江庄时我有那个能力,不照顾你们照顾谁?我们是一家人,有难互相帮助,就像现在洲上遭水淹了,我和宝莲带孩子来投娘,在这样的荒年灾年,你们家三个人口的供应粮要七口人吃。我们也知道拖累了你们,但目前实在没有办法,只有等大水退了,回到洲上重返家园,日后有好日子,再来报答。”
宝莲也说:“娘,你和弟弟都是我的亲人,这遭了难也只能来依靠你们愿意收留我一家人,今朝你该坐首席;你是长辈,我们都是你的儿女,你不用客气。”
王老太说:“灾荒之年,没有好东西招待你们,礼数不能少,天锡你不坐首席,今天不行。”
见王老太态度坚决,天锡只好坐了首席。王老太和成军作陪。成鸣和淑贤是两个孩子不喝酒,今天有好菜,盛饭来吃。因龙生还小,宝莲盛了些饭和菜下去喂儿子吃饭。
王老太坐上首,叫成军斟酒。
成军把天锡和王老太杯子里斟满酒,低眉落眼的,似有满腹心事。
王老太说:“成军,你现在工作了,是大人,今天敬你姐夫两杯酒。”
成军看王老太这么说,端起酒杯说:“姐夫,我敬你一杯酒。”
天锡看成军这么说,正准备端起杯子,成军已一饮而尽。
天锡赞许地说:“成军好酒量!今朝中秋节,一家人难得团聚,外母,我敬你一杯,这一家人有累你。”
说着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对着王老太一饮而尽。
王老太说:“你们也不用客气,娘只有这个力量,有娘吃的一口,总不会叫你一家饿着。”
成军喝完杯里的酒,自顾自倒满。全然不管姐夫和娘杯子里没有酒。王老太提醒说:“成军,叫你倒酒,你自己倒喝起来了,你姐夫杯子里没有酒,还不快倒上。”
成军望了望说:“啊,我倒忘记倒酒了。”
八月的日子本来就短,又因粮食太紧张,中午饭有好菜又吃得饱,也就当晚饭。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宛如玉盘般高悬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纱。邻家庭院里,桂花树在月影下影影绰绰,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桂花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王老太找来三根香,点上火,插在月饼上。天锡和宝莲带着他们在外面拜月亮家婆。三个孩子互相追逐着游戏,香火上的红头在月明之夜也显得耀眼。
宝莲看三个孩子在那边玩得高兴。低声对天锡说:“今天喝酒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惹成军不高兴了?我看他兴致不高,是生什么气了吗?”
天锡听妻子这般说,拦住她道:“年轻人或许在单位上有什么不顺心,你千万别多想。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不比从前,这大灾之年,能收留我们一家就是最大的人情,即使将来成军和娘有什么言轻语重的,你也要忍着,千万不能使性子,不去计较。”
宝莲说:“出门看天色,进门看脸色。娘是没得话说,成军就不同,从我们进门的第二天起,就没有过笑脸,猪进猪出,孩子喊他舅舅也不太理,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赶我们走的。”
天锡说:“今天过中秋节,也不晓得洲上的水退得么样子。马上要秋凉,后几天我要回去看看,水即使没有退完,也要去拿点秋天的衣服来,不能着凉。特别是龙儿,着凉就犯咳嗽病,一咳起来小脸都是紫的,我特别担心这孩子。”
夫妻俩说着话,不知不觉夜深了,轻露降下,微微有些凉意,回房睡觉。自从买了蚊帐,两个伢子随王老太睡。
宝莲的话勾起了天锡的伤心事,虽然嘴里不说,他何尝没有察觉出来成军的情绪变化。想想那么好的家,一场大水淹得荡然无存。越想越难过,又不能对妻子说。女人的忍耐力本来就比男人脆弱,有时还要宽慰她。只能把悲伤深藏在心底。看宝莲睡着,坐在床头不由自主地吟诗一首。
中秋客居怀乡·七律
月照异乡秋夜长,飘零羁旅意彷徨。
清辉冷漫现身寂,桂影遥思旧舍乡。
酒入愁肠情切切,风摇残梦意茫茫。
凭栏远望家园处,泪湿青衫念梓桑。
第二十章:砍柴遇险
天锡全家人的到来,虽说增加了王老太一家的生活负担,同时也使王老太轻松了许多。原来每天要去主顾家收衣、洗衣、叠衣、送衣这些事几乎全是宝莲包揽了。连煮饭、洗碗这类家中杂事,宝莲也是抢着做。她是一个贤惠又勤劳的女子,她深知在这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她渴望凭借自己的努力去协调这种关系。既想减轻老娘的劳动强度,又想丈夫和孩子们在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里不讨人嫌,唯有自己加倍的努力。
这天,她去顾主家早早收回衣服,去外面的柴堆拉柴火准备煮早饭。看剩下的柴不多了,她把柴抱回来对王老太说:“娘,柴火不多,你原来是买柴还是去山上砍柴呀?”
王老太说:“成军没有去学徒以前,倒是经常去鲤鱼山上砍柴,从他去学徙后,就都是买柴。原来买一担柴能烧好长时间。现在人多了,茶呀水的,一担柴只能烧几天。我是小脚,不能上山砍柴,不过隔壁刘嫂倒是经常上山砍柴,一挑一大担,能烧好长时间。”
宝莲听出娘话里有话,对娘说:“我在洲上也去砍过几次柴,只是这里没有去过。娘你去和刘嫂说说,叫她带我一次,我和她一起去,去了这一回,我下次就知道。”
王老太说:“你真想去啊?那我去问问刘嫂,看她愿不愿意带你去。”
去了一会,王老太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生得浓眉大眼,壮壮实实,穿着灰色粗老布裤褂,捧着一碗饭,饭上堆着不少豆角,来到家里。
宝莲心想,肯定是刘嫂答应带自己去。看到刘嫂进门,连忙客气地说:“刘嫂你好,我是王老太洲上的女儿,今年洲上遭水淹了,无奈之下,只有住到娘家里来。这么一大家人,青石板上过日子,什么东西都要买,我想刘嫂带我一起去砍些柴来家烧。我没有在山上砍过柴,望刘嫂教我。麻烦你了。”
刘嫂看宝莲,个子不高,皮肤细嫩,容貌秀美。扒了一口饭在嘴对宝莲说:“妹子,我和王老太是老邻居,两个人上山砍柴还有个伴。你又不要我驮,又不要我抱,有什么麻烦的?你只要准备好柴刀、绳子和扁担,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这里离鲤鱼山不远,我以前总是砍一担柴赶回来吃午饭。”
王老说:“柴刀和扁担索都有,是成军没有上班前用过的。”
王老太说着,从后面房里拿出一副砍柴的工具。
刘嫂一看说:“你这柴刀都锈了,要磨磨,不然那些小树枝砍不断。”
王老太说:“门口的石墩可以当作磨刀石。原来成军总是在那里磨。”
宝莲去舀了一盘水在门口磨刀,对刘嫂说:“刘嫂你走时喊我一下,我在家等你。”
刘嫂走后,宝莲心里有些犯嘀咕,洲上砍柴的工具与这里的不一样。洲上用的是竹扁担、丫子索,柴砍好后,用丫子索一梱,柴是吊着挑的,柴担比人高些,可以挑起来就走。而这里用的是木扁担,扁担的两头有铁矛尖,是穿在柴里面挑起走的,柴比人矮许多,这就需要人弯腰低下去,柴担才能挑起来,还得有足够的力气才能直起腰挑着柴担。
刘嫂吃完饭来门口喊宝莲,宝莲尽管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跟在刘嫂背后走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一前一后走在蜿蜒的上山小路上。山上的树木在风声中沙沙作响,落叶铺满曲折的山路。走到一处低矮的小树旁,刘嫂放下扁担和柴绳,对宝莲说:“我们从这边往中间砍,两人拉开点。这里柴好,有茅柴和小树,都要砍一些:茅草用来引火,硬柴好烧。”
刘嫂说着,弯下身子岔开马步,挥动着柴刀,在茅草和矮树之间,犹如风卷残云,只听到柴刀沙沙作响,茅草和小树整齐地一把把地铺在身后。
宝莲学着刘嫂的样子,在她身后也割到一大片。这时是八月,山上的柴草都是青的。砍了过把时辰,刘嫂抬起头,用毛巾揩揩脸上的汁水对宝莲说:“妹子,差不多了,这柴是湿的,砍多了挑不动,明日再来吧。”
刘嫂说着,放下手里的柴刀,把绳子铺在地下,把刚才砍下的柴一抱抱地颠头放在绳子上捆好,再站立起来。两头柴捆站着的距离和扁担的长度差不多,用带铁矛的尖头两头一穿,一担柴就稳稳地挑在肩上。
宝莲没有上山砍柴的经验,那柴看着刘嫂很轻松地就捆成了长形。而到自己手上,不管怎样用心捆都是圆的,扁担的两头铁矛只要一穿,柴看上去就要散架。宝莲无奈地对刘嫂说:“刘嫂,你帮我捆捆吧,这柴我不管怎样捆都是圆形的,扁担一穿上去,就像要散架,这样挑不到家,要散在半路上。”
刘嫂看宝莲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得放下肩上的柴担,教宝莲捆好后,用扁担一穿,帮她挑上肩,再去挑自己的。
刘嫂让宝莲在前,自己走在后面,她担心自己走得快,把宝莲丢下了。顺着山间的崎岖小道,挑着柴担,宝莲走得提心吊胆。自古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自己从小没有走过山路,现在还要挑着柴担下山。只能一步一探地前行。山里的路本来就难走,前面有一条小溪的流水沟,沟不宽,里面的水却有些深。宝莲想一步跨过去,哪知刚一抬腿,背后的柴捆被树枝挂住,完莲没有站稳,柴捆又被树枝拉着,人丢开柴担,咕噜噜朝山下滚去。
第二十一章:百无一用
刘嫂挑着柴担走在宝莲的身后,一看她滚下山去,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放下担子,顺着宝莲滚下去的山坡寻找。
好在山坡不算陡峭,宝莲滚得不远,被山坡上的一棵树挡住了。刘嫂上前扶起宝莲,看到脸上已是血迹斑斑,衣服被划破了好几块,手上和脸也在出血。原来是在山坡上翻滚时被碎石和沙子擦伤的。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只是脸上和手上被划伤了。
宝莲就着刘嫂的手势坐在地上,只觉得划伤的地方钻心的痛。刘嫂看宝莲没有什么大事,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对她说:“妹子,你是洲上人,平原地区生活惯了,这山路你走不惯,个子又娇小,不适合做砍柴这种粗事,今天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
宝莲抽泣着说:“刘嫂,今天谢谢你救了我,说实话这种事我在洲上也没有做过。这不是水淹了实在没有办法吗?这么一大家人,没有生活来源,我男人更没有做过这些事。现在坐吃山空,本想你带我来砍几担柴,省得去买,哪晓得这么不中用,头一回就摔成这样子。今天连累你了,你让我坐一会,我只是脸上和身上有些痛,料没有什么大事,你挑着柴先走吧。”
刘嫂说:“妹子,没有大事我就放心了,我俩一同出来的,肯定要一起回去,你先坐着歇会,我等你好些了再一起走。前面有条河沟里面的水还算干净,我扶你去沟里喝点水,把脸上和身上的血污洗冼,等会我去把你的柴担挑下来,到平路上你再挑着走。”
宝莲看刘嫂这样对自己好,倔强地说:“等会我喝点水,歇一下,洗洗脸上和身上的血污,柴我自己去挑。人要磨炼,今天太拖累刘嫂了,下次你恐怕都不带我出来砍柴。”
刘嫂看宝莲这么说,就依了她。俩人歇了一会,上山去把柴担挑下来。
到家时已近下午,天锡和王老太正心急如焚,见两人挑着柴担回来了。走近一看,宝莲的衣服破了好几块,披挂在肩上,有几处露出白的肌肤,脸上、手上还正在出着血。等歇下担子,宝莲已是气喘吁吁。回到家,一屁股瘫坐在门口的石头上。
刘嫂在自家门口歇下柴担,转过身来到王老太家里,对他们说:“下次不要妹子上山去砍柴,今天要不是被山坡上一棵树挡着,人滚下山崖里可能就没命了。”
说着把宝莲如何滚下山坡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刘嫂描述得甚是惊险,听得王老太和天锡吓出了一身冷汗。王老太说:“刘嫂,今天真是多谢你救了我家女儿,没有你在一起,即使不滚下山崖,只要是在山上受了伤,叫我们去哪里寻人?宝莲你先歇一会,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天锡等会你带她去郎中那里看看,开点药,检查一下有没有摔成内伤。”
宝莲有气无力地说:“娘,我没有什么事,就是山上的路走不惯,往下滚时,脸上和身上被碎石和沙子磨破了,都是皮外伤,歇两天,等结了疤就会慢慢好起来的,不用去郎中那里花钱。”
天锡看着妻子伤痕累累,心痛地说:“郎中那里是一定要去看的,倘若你病倒了,不是苦了伢子和我吗?唉!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如果从小做惯了这些事,现在也不用你这样劳碌的。”
宝莲歇了一会,吃了一碗南瓜饭,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人也显得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