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夜刀客

　　北落腾宇在原地站定，缓缓伸出手，向上摊开掌心，一滴雨随即落在上面。
　　他抬起头望着夜空，小雨在林间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背着林哲的北落婧雅在他身边停下：“怎么了？”
　　她扭头望向前方，在一片漆黑中忽的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暗鸦不知从哪个地方飞来，一下落在林哲的头上，紧盯前方，有些凝重：“看来这一趟注定多灾多难啊……”
　　话音刚落，远处的黑暗中便有什么东西闪动了几下。
　　暗鸦望着来者，有些不满地冲对方喊道：“这乌漆嘛黑的，也不点盏灯就在这窝着，怎么，想打我们主意？”
　　那人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下，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随之从黑暗中传来：“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
　　来者似乎是一个中年男子，正透过面前铺天盖地的黑暗打量着他们。
　　北落腾宇冷静地说：“我们只是路过。”
　　“说出启明军的人的下落才能走。”来者淡淡地问。
　　三人闻言都愣了一下，互相望了望。
　　暗鸦率先回答：“我说，这里可是南司，哪来什么启明军？”
　　“对于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我一般不喜欢废话。”
　　黑暗中银光一闪，那人的身影随之消失在原地。
　　暗鸦大吃一惊。还没开口，北落腾宇便抬起双手，在胸前合十，无名指和小指紧扣——刹那间，三人周围的雨水竟停止下落，静静地飘浮在空气中。
　　细小的雨珠在半空中飞速凝聚成短剑的形状，很快又变成实体。北落腾宇开始默念起什么，锋利的短剑立即齐齐的剑锋朝下，从上至下，飘浮在三人周围旋转起来，将三人包裹住。
　　暗鸦面露担忧之色，低声说：“一言不合就动手，是个狠角。”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围绕着他们极速移动。
　　北落腾宇皱了皱眉：“你们先带人走，我来拖住他。”
　　北落婧雅扭头看了哥哥一眼，默默点头：“一定要小心。”
　　暗鸦飞到北落腾宇肩上，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在城外会合。”
　　北落腾宇松开手，一只手向上抬了一下，周围的短剑立即停止旋转，面前马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北落婧雅赶忙背着林哲走出去。
　　这时，一道残影从北落腾宇的侧面扑来。
　　北落婧雅回过头冲哥哥喊道：“小心！”
　　“快走吧！”暗鸦催促道，“我们待在这只会影响他。”
　　北落腾宇面容平静，右手食指弹了弹，身后的三把短剑随即放平，向那道残影刺去。
　　北落婧雅望了哥哥几秒，咬咬牙，扭过头背着林哲跑开，钻入一旁的树林中。
　　望着北落婧雅离去的背影，北落腾宇暗自松了口气：“麻烦您照顾好我妹妹，天亮前我没跟上，您就带她进城。”
　　暗鸦愣了愣，叹口气说道：“我会的。对了，这家伙我好像见过，不过……唉，还是小心点为好。”暗鸦犹豫着，最终只是用翅膀轻轻拍了拍他，两爪一蹬便没入了黑暗中。
　　待两人都走后，北落腾宇眼中蓦地升起了一股杀意。他左手一挥，身边的短剑立即全部放平，剑锋朝外，绕着他飞速旋转起来。
　　“你不该对我们动手。”
　　那道残影一闪，“铮”的一声，三把短剑一齐被击飞，在空中化成水珠四溅开来。
　　北落腾宇闭上双眼，任凭雨水打湿衣物，一件灰蓝色的铠甲随之在衣服表面如结冰般向下蔓延，直至覆盖住全身。
　　在此期间，北落腾宇的身体缓缓上升，双脚渐渐脱离地面，飘浮在离地面大约一米的空气中。
　　他忽的睁开双眼，右手向前一挥，数十把短剑立即笔直的刺向前方。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世上就没有我不敢动的人。”
　　几道寒光斩断了面前的黑幕，化作道道细长的剑气，扑向北落腾宇。后者只是动了动手指，周围的短剑便飞向剑气，将其挡住。
　　那些围绕着北落腾宇的短剑刚飞开，空缺的位置就被新的短剑补充。
　　那人从正面极速冲向北落腾宇，身体几乎与手中的长刀融为一体，不断斩向对方，细长的剑气直接劈开了黑夜。
　　北落腾宇轻蔑地一笑：“这是我的世界。”
　　紧接着，四周的雨水仿佛变得沉重不堪，它们紧紧地吸附在那人的身体、刀上。长刀斩击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被北落腾宇轻松的侧身躲过。
　　对方落了空，飞速闪到远处站定，似乎有些意外地望着北落腾宇。
　　“竟然是控制水的能力。”
　　北落腾宇的身体再次上升，他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从天而降的雨水。他身体周围密密麻麻的短剑也微微颤抖起来，雨水在半空中偏离了既定的路线，被吸向北落腾宇，在他身边汇聚成更多的短剑。
　　随着北落腾宇一声大喝，那些短剑受到感召般纷纷停止了颤抖。北落腾宇右手用力一挥，数十把短剑齐齐刺向那黑暗中的身影。
　　男人的嘴角微微扬起：“这样才有意思……”
　　下一秒，他的身影一下消失在原地。前方的短剑落了空，后方的短剑立即在空中掉头，贴着地面向一个方向追去。
　　那人的速度已快得无法用肉眼看清，他像闪电般林间来回穿梭，从地面跃起，借着树干跃上半空，又如一道光线般折射回地面，继续在林间飞速穿梭。
　　北落腾宇双手交替挥动起来，短剑源源不断的从半空中刺向那人。可那人快得离奇，短剑要么一头扎进树干里，要么刺进泥土中。数百把短剑在那人的身后留下了一条曲折蜿蜒的轨迹，不多时又渐渐化成了雨水。
　　那人在林间绕着北落腾宇移动，突然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向树林深处冲去。
　　北落腾宇微微一愣，停止原先的动作，双手抬起，伸向天亮，手指弯曲成爪，望着漆黑的夜空，蓦地大喝一声：“雨箭！”
　　他的眼珠上布满了血丝，显得有些狰狞。
　　话音刚落，空中隆隆作响起来，雨水稍稍减弱了一些，突然变成倾盆大雨。
　　天空好似下起了刀子，密密麻麻的雨珠飞速下坠，如弹丸般削去树木的树叶与枝干，周围的树木霎时被削得光秃秃的，在雨中颤抖。
　　北落腾宇冷冷地望着下方的树林，突然察觉到什么，转向一个方向，身侧的双手缓缓抬起，甩向下方。
　　身边的短剑飞速旋转起来，一把接着一把极速刺向下方的黑暗。
　　短剑如锐利的箭矢，快得在黑暗中留下一条直直的银色轨迹。
　　下方的身影呈现出蛇形的移动轨迹，短剑几乎贴着他的脚后跟刺入地面。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北落腾宇双手抬起又向下一挥，黑暗的夜空中霎时落下两把二三十高的巨大无比的长剑。
　　巨剑划破黑幕，闪耀着明晃晃的寒光，照亮了整片树林，气贯长虹，双双砸向地面，引起一阵剧烈的冲击，将下方那个身影瞬间吞没。
　　不多时，巨剑化作一股洪流向四周冲去。
　　北落腾宇浮在空中，微微喘气，只觉得嗓子十分火辣辣的。
　　他缓缓下降，双脚触及土地的那一刻，雨势再度变弱，天空上飘来零星的雨点。
　　只是刹那间，雨珠在他面前仿若静止，就在他以为是自己眼花时，血红色的光芒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庞。
　　一道巨大的血红色剑气劈天盖地的扑来，如一面连接着夜空的屏障，将世界一分为二。
　　北落腾宇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身体右侧的那面血红色的屏障，接着屏障的光芒，他看见周围的树木仿佛全都枯死了一般。
　　他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剑气划出的屏障伫立在黑暗的大地上，将整个夜空点亮了。
　　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右手持刀，在空中流畅地甩了几圈，随后猛地向下一挥，将刀身上的雨水甩掉，缓慢却精确地将刀收入腰间的刀鞘中。
　　“嗒”的一声，长刀完全没入刀鞘。
　　“有点意思，但不多。”
　　血红色的剑气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北落腾宇一手捂住伤口，呆呆地低头望向地上的手臂，又抬起头直视面前的男人。
　　“告诉我，他们的下落。”
　　“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冷漠地望着他，嘴中缓缓吐出四个字：“欧阳井明。”
　　北落腾宇冷笑起来：“你这样的，不过是为了赏金杀人的亡命之徒，不配跟我说话。”
　　欧阳井明摇了摇头，似乎对对方大失所望：“你不会理解的，我杀人从不是为了钱。”
　　“是么？”北落腾宇一脸戏谑，“那就是天魔军的马前卒了？”
　　欧阳井明走到他面前，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声音低沉阴冷：
　　“我蔑视那些以杀戮为乐的家伙——因为他们只敢向弱者挥刀，而我……只杀那些所谓强者，只有这样，才能向世人展示他们那虚伪的真面目。他们死前的震惊、不甘和恐惧，是如此的有趣，现在看来，你还没那个资格。”
　　血液透过指缝滴落在地上的水坑里，在水面上掀起一圈淡淡的红晕。
　　雨水将那层红晕打碎，使其在浑浊中融合。
　　北落腾宇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身形消失在渐浓的雨水里。
　　欧阳井明微微蹙眉：“你确实没那个资格。”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萨斯顿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快步走入城楼内。
　　黑衣人站在城墙边，望着面前的大雨。
　　他脚下的一片阴影先他一步，汇入黑衣人脚下的阴影。
　　萨斯顿走到黑衣人身旁，声音有些颤抖：“看来事情已经出现转机了。”
　　黑夜人不动声色：“事办完了？”
　　脚下的阴影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办完了。”
　　黑衣人点点头，扭头望着萨斯顿：“焚天城来消息了？”
　　萨斯顿犹豫了一会，僵硬地点点头：“国师的急信。”
　　“说来听听？”
　　萨斯顿一脸担忧：“国师已派出九大御卫中的叶婉，要其亲自将澜氏带回焚天城。”
　　黑衣人扭回头：“还有呢？”
　　“还有……”萨斯顿谨慎地瞥了黑衣人一眼，“国师要向全天下发布悬赏令，谁活捉启明军的圣女，谁就是第十大御卫。”
　　黑衣人如同一尊雕像般僵在原地，许久她转过身面向萨斯顿：“消息可靠吗？”
　　萨斯顿有些焦虑地望着她：“中司地界已经发出悬赏了，不久后其他四司也会相继放出消息，恐怕您得……”他没再说下去，双眼中透露着不安。
　　“看来国师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萨斯顿赶忙对她说：“您军中的圣女固然重要，可毕竟是被您严密保护着——但以叶婉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南司，眼下您刚刚灭了口，恐怕大将军此次难脱干系啊！”
　　“既然她还没到南司，我们就还有机会。”
　　萨斯顿顿时哑口无言，张着嘴望着她，随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时机尚未成熟啊。”
　　黑衣人望着面前的大雨，坚决地说：“那我们就自己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