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原来最初建房时，符彪便模仿道家的乾坤坎离四角八卦，设计了这种格局的房子，目的是“阴阳相济，万物平衡”，暗合“天地有序，水火不相害”的自然法则，寓意根基稳固内外调和。
　　当时也是为了有事儿大家好联系，省得东头西头地挨家找，所以最先的房子建在屯中央的十字街的四个角，每一个角有两家，正好四个角是八家，而十字街正中是块空地，后建的屯公所就建在空地的中央，四个角的房子也就把屯公所围在里边。如果有事情发生，只要站在屯公所门前高喊一声，这符家三弟兄、吴家、张家、关家和李家两兄弟还有王二毛和张小子就都听得到，所有的指令和消息都是从这里，向屯子各角落传送的。
　　符魁听符彪说都安排好了，点点头道：“妈巴子的小鬼子人多人少，咱都不轻易地惹乎他们，我想办法把这些瘟神糊弄走，你告诉二愣子他们，守在房顶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开枪，不能给咱屯子惹罗烂事儿，听明白了吧。”
　　符彪嗯了一声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符魁道：“你赶紧上屯公所告诉二愣子他们，顺便告诉你阿嫂（嫂子）和你莎莉甘（媳妇），让她俩回家给小鬼子做饭。”
　　“明白了，我这就去，阿哥你也小心点儿，小鬼子像酸脸猴子一样，说翻脸就翻脸。”
　　符魁道：“放心，对付小鬼子我手拿把掐子，要不咱屯子早就让这些畜生霍霍完了，快去吧。”
　　符彪转身快步向屯公所走去。
　　符彪刚走，传递消息的占江骑着一匹大青骡子跑了回来。
　　符魁赶紧问道：“看见有多少鬼子兵？”
　　占江一偏腿下了马：“不多，好像大概其有十几个鬼子，还有几个满洲兵，总共估计有二十四五个吧。”
　　符魁嗯了一声，手搭凉棚往官道上看，然后不满意地数落占江道：“好像，大概其，估计，这车轱辘话让你说的，你就不能仔细看看，那望远镜是嘎哈的。”
　　占江被符魁数落几句，一寻思自己是太着忙了，于是又接着道：“哦，对了，还有一个骑马的。”说完往东边官道那边一指：“你看他们奔咱这来了。”
　　果然有一队人马下了官道往这边走来，但速度不是很快，队伍越走越近，符魁慢慢地看清楚了，果然和占江说的一样，不过是两个骑马的，一个是日本军官，看样子是个小队长级别，但是带领的人数又不对，符魁在心里骂了一声，妈了个巴子的这是什么编制，另一个骑马的穿一身便服，头上戴着一顶日军的战斗帽儿。
　　符魁对占江道：“赶紧回家告诉你额娘（妈）和你沃客（婶儿）立马做三十个人的饭菜，完了再……”
　　占江没等符魁说完，一只手薅住大青骡子的鬃毛，另一只手板着马背，用一只脚踩着马磴子，另一条腿一偏，骑上骡子就要往屯子里走。
　　符魁喊了一声：“回来，毛毛愣愣的。”
　　占江拉着缰绳在原地打了个转。
　　“再做一只鸡端来，完了让你二叔也上我这来，再告诉你老吴叔，一定用枪瞄着那个当官的，一旦有事儿先把那个当官的干掉，听见没有，快去，完了你也回来。”
　　“知道了，你也……”占江的话没说完大青骡子就蹿了出去。
　　十几个日本人走在前面，八九个满洲兵跟在后面，最后是一辆马车，车上用黄苫布盖着。
　　日本人越走越近，已经能看见他们肩上扛着的“三八大盖儿”了。
　　符魁迎着日本人走过去，日本军官一拉缰绳停住马，对着旁边戴军帽的人说了句什么，同时走在前边的两个日本兵端着枪上前把符魁拦住。
　　那个戴着日本军帽的人跳下马，走到符魁跟前用手推了一下帽檐，上下打量符魁几眼道：“你赶紧回屯子告诉你们屯长，村上太君要在你们屯子休息，告诉他赶紧预备饭菜。”
　　符魁道：“长官，我就是这个屯子的屯长，现在就是来接太君进屯子吃饭的，长官你是……？”
　　“嗯，我是村上太君的翻译。”翻译回答道，然后小跑到骑马的日本军官面前说了几句。
　　日本军官点点头说了句吆西，又对那两个端枪对着符魁的日本兵喊了两句，那两个日本兵把枪收起来，其中一个上前把符魁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然后回头对日本军官说了句日本话。
　　军官点点头冲着符魁喊道：“你的，皇军大大的朋友，你的前边的开路的干活。”
　　符魁把日本兵带到屯公所的空地，把叫村上的日本军官和翻译让进屋里，倒上热水还抓了两把瓜子，一个时辰的功夫符彪和占河把饭菜端到屯公所，又单独给那个叫村上的日本军官端来一盆鸡，还拎来一壶酒。
　　村上看着饭菜没有马上吃，转头对翻译说了几句日本话。
　　翻译点头哈腰，然后直起身子对符魁道：“太君说让你先吃。”
　　符魁看着村上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让我先吃？”
　　“对，太君让你先吃。”
　　符魁看着村上笑着骂道：“他妈拉个巴子的，你这是怕我下毒啊，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了。”
　　村上看了看符魁，然后疑惑地转头问翻译道：“马什么的八字？”
　　翻译看了符魁一眼，然后对村上用日语说道“他说这饭菜是他妈给你做的，让你放心吃。”然后回头对符魁小声道，“你这是拿脖子磨刀呢，他可是杀人不带眨眼的，让你吃你就吃，快点儿。”
　　符魁对着村上哈了哈腰，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到嘴里。
　　村上又递给符魁一杯酒，符魁二话没说接过来一仰脖喝了下去，然后又要用筷子夹鸡肉，村上用手一挡说了句纳尼。
　　翻译赶紧对符魁道：“你真是破草帽子没沿儿，晒脸了。”
　　符魁放下筷子，用村上的筷子夹了块鸡肉送到村上嘴边，村上张开大嘴一口叼了过去。
　　村上吃高兴了，对着符魁一个劲儿地喊吆西，非要和符魁碰杯。
　　符魁举起二大碗和村上的小盅碰了一下，然后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村上的眼睛都看直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中国农民竟然有这么大的酒量，他怀疑地用日语问翻译，这个中国人喝的是酒吗，在得到翻译肯定地点头后，他站起身来对着符魁伸出大拇指。
　　符魁和村上又喝了一碗后，说要给皇军准备晚上住的地方。
　　村上一摆手道：“住的不要，晚上抗联的有？”
　　符魁明白这伙鬼子晚上不敢在这住，于是便对翻译说道：“抗联经常来，就因为我们给日本人粮食，抗联就把我们的房子给烧了。”
　　翻译对村上说道，这个地方经常有抗联出现，咱们不能久留，吃完饭赶紧走。
　　村上点点头说了声吆西。
　　翻译一边吃一边小声问符魁：“你们的房子真是抗联烧的？”
　　符魁道：“那还能有假，你看看我这墙上挂的什么。”说完推门出去了。
　　翻译看着墙上两幅带日本红点儿的红布帘，用手指着对正在摇头晃脑的村上说道：“太君，你看。”
　　村上看了一眼站起身，来到布帘跟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伸出大拇指说了声吆西，对翻译道：“大东亚共和的楷模。”
　　符魁出来见跟前没有日本兵，就来到那辆马车前，一边跟车老板儿搭讪，一边装作无意地想要掀起苫布。
　　突然，树下一个小个子日本兵看见符魁的动作，骂了一句八嘎，端着枪奔符魁冲了过来，到了跟前举起枪托就要砸过去。符魁本能地一闪身，伸手把日本兵的枪架住，身子往下一蹲，一个扫堂腿把日本兵扫到。日本兵倒地后哇啦哇啦一喊，立刻又有几个日本兵端枪冲了过来，把符魁围在中间。
　　那个被扫倒的日本兵，对那几个围过来的日本兵用日本话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日本兵收起枪，围着符魁嘴里哇啦哇啦喊着。
　　原来刚才被符魁扫倒的那个日本兵学过日本相扑，他觉得被一个中国农民扫倒没面子，他拦住那几个日本兵，非要和符魁单独比试一下，其他的日本兵也跟着起哄。
　　符魁见这日本兵把枪递给同伴，然后哈着腰，两只脚不停地在地上画着圈围着自己转，他一时没弄明白这小鬼子要干啥。
　　日本兵趁着符魁楞眉楞眼地看他，突然冲上来一把抱住符魁猛一使劲儿，把符魁摔倒在地，符魁这才明白，原来这小鬼子是想和自己摔跤。
　　符魁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双手一抱拳表示自己认输。
　　这小鬼子见符魁不想和自己摔，就用一根小拇指头对着符魁比划。
　　符魁的火噌地一下上来了，心想妈拉个巴子的小鬼子给脸不要脸，真以为爷爷怕你不成，于是也摆出肉搏的架势，和这个日本兵在地上转起了圈。
　　四周房顶上的人，这时候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上了，他们一动不动地趴在房顶上用苞米荄子和高粱杆，做成的隐蔽物后面，用枪瞄着下边的日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