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海人尘（五、六）

　　5、察觉端倪
　　
　　苟部长他们一行回县时，魏明带着乡里的所有领导，一直送到乡政府的大门外。
　　看到他们的车子走远了，魏明转身正准备回去，眼角的余光扫到施小宝的‘公爵王’，停在乡政府斜对面不远的青青酒家门口，他有些不解地问身边的李天成：“施小宝散会后怎么没回去？”
　　“嘿嘿嘿，大概又被哪个狐狸精给勾得走不动路了，前天听他说青青酒家来了一个风骚漂亮的女人，他正琢磨着上手呢！”
　　“开完会不说回去抓落实，跑去泡妞，什么毛病？”
　　“唉，小宝就好这一口，到哪里都管不住老二。”李天成说完后，笑了笑又说：“现在谁还管这些啊！”
　　“怎么不管，他是党员不是街头的混混，找机会要敲打敲打他，别到处犯骚。”魏明说完又看了看青青酒家的方向，才朝办公楼走去。
　　李天成看魏明的背影消失在楼口，连忙拿手机拨通施小宝，问：“小宝，你是不是在青青酒家勾搭那个刚来的妞儿？”
　　施小宝问：“你怎么知道？”
　　“你小子注意点，别总是管不住老二，小心栽在女人身上，魏明可是个很叫真的人，别像老书记一样的，让他把你搞得名声臭得连厂长也做不成。”
　　“魏明才不会像你那么阴险恶毒，搞个破鞋去设套整老书记呢！”施小宝说完就挂了手机。
　　李天成气得脸都发青了，好心告诫却让他给嘲笑了一通，气咻咻地骂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小子就等着人家收拾你吧！
　　魏明回到办公室坐下后觉得眼皮很重，刚想去歪一会儿，田恬推门进来见他有点萎靡，问：“怎么了，不舒服？”问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走进套间，一会儿又出来对他说：“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把床给你铺好了。”说完倒了杯茶递给他又说：“刚才他们走的时候我又每人给了四套羊毛内衣，还一人拿了一条紫貂皮围脖，说是你送的。”
　　“你看着处理吧！手续办了吗？要不要我签个字？”
　　“算啦，我把昨天和今天的都记到外事的帐上了，你猜他们来一趟，乡里扔了多少钱？”
　　“四五千呗！”
　　“四五千！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粗算了一下，不算吃喝就两万三千元。”
　　“哪有那么多？你可别吓唬我。”
　　“谁吓唬你啦！昨天打麻将给他们五千，六条烟两千多，装车时看到每个网兜里各装了四只甲鱼，三兜就是三千多，还一人拿了十盒珍珠粉，又是三千多，羊毛内衣算便宜的，十二套也要一千多，那紫貂皮围脖按内部打折的出厂价也要三千多一条。”
　　魏明听了倒吸了口冷气，按她这么一算下来，可不是要两万多。他摇了摇头说：“乖乖，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这个事就不要外传了，让别人听了，说咱们接待搞得都没边了。”他又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摞钱，说：“给，苟部长临走时，把昨天你给的五千麻将钱都退给我了，你数一下退给财务。”
　　田恬的眼顿时瞪了起来，看得出这个事也出乎她的意料。
　　“我也没想到他能退回来，看来领导干部还是好得多。”魏明说。
　　“算了吧，他这是狡猾，要东西没事，拿了钱就不一样了。”
　　“你别把领导们想得那么坏！”
　　“你也别把领导想得那么好！”说完她摆摆手又说：“算了，不和你争了，其实真要收了是好事，这不收倒让人担心了，昨晚你没睡多长时间，床铺好了去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我会替你处理。”
　　魏明听了挺温暖，头也感到昏沉沉，他站起身说：“好，我先睡一会儿，你通知党委委员和各个副乡长，还有工业公司、农业公司的经理，四点半在会议室开会。”说着，他走进套间躺了下来。
　　魏明一会儿就睡着了，正睡得很香甜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还有轻轻的呼唤声：“魏书记，魏书记……！”
　　他从床上迅速坐起来，下床后打开门，见是乡纪委书记刘玉新，连忙让座，问：“有什么事吗？”
　　“魏书记，有个事想向你汇报一下。”
　　“别那么正儿八经的好不好，有事就说吧！”魏明甩给他根烟说。
　　“昨天县人大又转来不少群众来信，还是反映施小宝在厂里专横跋扈，随意开除工人和安插亲信，更多的是反映乱搞女人的问题。”
　　“人大怎么批的？”
　　“让咱们查一查后，给个明确的答复。”
　　“上次转来的几封信查得结果怎么样？”
　　“查是查过了，可是找到当事人后又反悔了，说是没那么回事，我看是施小宝又吓唬检举人了。”
　　“你们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应该到当事人的家里或是什么合适的地方去好好做做工作，本来你们纪委的人就扎眼，还到厂里把人找来调查，人家有话也不敢讲了，他们也要考虑饭碗的事，说起来乡镇企业是个泥饭碗，可能干下去比农田里忙活还是强多了啊！至于施小宝是不是吓唬举报人，也不要随随便便地下结论，搞纪检工作的讲究实事求是，没证据的事还是不要说。”
　　“那是，那是，魏书记说得有道理，不过，从施小宝的品行来看，他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调查调查再说吧！如果是事实必须查清楚，没事实或证据不足，也要如实向人大汇报，对人大转来的信和提案，我们要认真处理。”魏明说完后想起刚才听李天成说施小宝泡妞的事，问：“施小宝的生活问题过去你们怎么没给我反映过啊？”
　　“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咱乡的人谁不知道他有这个老毛病啊，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了。”
　　“你别不以为然，他毕竟是个党员，总是见女人就掏家伙，人家群众怎么看啊！你们在核实群众来信时也要调查这个问题。”
　　“好，我一定查清楚，那我走了。”刘玉新说着站起身要走。
　　“哎，老刘，你爱人的身体怎样了，别不当回事，该抓紧看就看，别把病给耽误了。”
　　“好多了，上次你让战友搞的天麻，配到中药里吃了很有效，谢谢你了。”
　　“谢什么呀，还有没有？要不要我再写信让他们搞一些。”
　　“不用了，还有不少呢！”
　　“那好，需要的时候你说一声啊！”
　　“好，好，那我走了。”
　　“群众来信的事要抓紧查，我等着你的结果。”
　　“你放心吧！”
　　刘玉新走了后，魏明想，老刘也真不容易，老婆常年病在床上，又有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还要供养两个自费的大学生，地里的活都没人干，全家就他那点工资，可老刘这人又太正统，乡里给了几次补助都退了回来，他人又老实忠厚，不会搞歪门斜道，日子过得挺紧巴，能力虽说弱一点，可工作却从没马虎过。下次开会一定要争取给他点补助，不管以什么名义都要让他拿上。别说乡里有钱，就是没钱也不能亏了这些踏踏实实干工作的同志。
　　这么一折腾他的睡意也没了，看看开会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想：虽然现在对生活问题不那么看重了，但对施小宝的问题，他这个党委书记决不能听之任之，毕竟他是支部书记和厂长。
　　
6、巧释矛盾
　　
　　按照会议定下来的干部分工包干决定，魏明一大早就开车出了乡政府，准备去不锈钢器皿厂看看。
　　车在半路被几个人给拦了下来。他们就像见了救星一样围着他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魏明好半天才听明白他们的体养殖场与李天成开废旧电脑回收的加工厂的亲戚发生了矛盾，起因是加工厂把腐蚀和吸收贵重金属后含有化学药剂的废水，排放到河道里，把他们即将收获的笼养珍珠和螃蟹搞死了大半，对方还仰仗后台硬，不承认也罢还威胁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告到哪里都奉陪到底。他们找李天成反映时，他偏袒亲戚不说，还指责他们说：死了珍珠和螃蟹是管理的问题，他们气得要命才拦他的车希望他主持公道。并气愤的说，如果他再不管，他们就去砸掉加工厂等等。
　　魏明听后，觉得不了解真实的情况不好马上表态，安慰后让他们抓紧清理死珍珠和螃蟹后恢复生产，还特意叮嘱他们将现场拍照保存，万一通过法律解决问题时有真凭实据。并希望他们要冷静，千万不能出现过激行为，把有理的事做成没理的了。他明确表态，这个事他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几个养殖户听了后很感动，千谢万谢的希望他说话算话。
　　告别了他们朝不锈钢器皿厂走的路上他就想，李天成也是的，作为一个乡镇领导，群众反映情况怎么能这样处理呢？不说你有亲戚关系这一层，即便是没有，也不能指责群众呀？他想：这事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坐落在乡东北角的旭日不锈钢器皿厂，是魏明主持引进的合资项目,厂区修建完全按照国际标准和环保标准，整个厂区绿树环绕、青草茵茵、溪水潺潺，不像现代化的工厂，倒像一座美丽的大花园。
　　魏明楼下停车时就听厂长室乱哄哄在吵架，推门进去，见法国工程师马斯，挥着长满黑毛的大手，挺激动地叽哩咕噜对姚厂长吼着。姚厂长也红脖子涨脸和他争，翻译小白也不翻译了，瞪着眼看他俩吵。
　　姚厂长见到他后，丢下老外迎上来。马斯也像碰上救星似的，说：“魏的，魏的，你的……”大概不知如何表示，转脸对小白叽咕着。
　　生产线从基建选址和设备安装，都是他一手抓的，所以和马斯挺熟，那两句夹生中国话也是他教的，不过，除了“魏的”还听得像回事儿，领导和领袖教了多少遍依然分不清。
　　姚厂长急吼吼说：“魏书记，你不是说让工人们熟悉操作方法，把调试中的不合格半成品在生产线继续走下去吗，可法国佬非不让走。”
　　此时，小白插话说：“马斯说让你把这个歪曲领袖意图，给领袖脸上抹黑的白痴撤了。”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对姚厂长又说：“姚老板，这可是马斯的原版，我可没敢发挥啊！
　　“算了！谁知你俩搞什么猫腻。”姚厂长的脸都气白了。
　　魏明见状笑了笑说：“小白你真傻，翻译成马斯夸姚厂长是最优秀的厂长不就得了，反正我们也听不懂。”说完把大家都惹笑了，马斯也傻乎乎跟着笑。
　　魏明想起那天开会是说过让厂里把有点小毛病的半成品，在生产线上继续走下去，出发点是让工人熟悉生产程序，而且走下去的产品，到年底给方方面面的关系送送，有点小毛病也不影响使用，还可以节省很多费用，所以他对小白说：“你问他不合格品为什么不能在生产线继续走？”
　　小白与马斯嘀咕了几句后说：“他说这条不锈钢生产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每道工序都有检测系统，机械手拨下线的废品，已经有了变形和碰损性的损伤，继续走不但影响下道工序，还会损伤工装模具。”
　　魏明沉思一会儿，说：“小白你对他说，按照他的意见办，不过，限他一个星期必须把生产线调试好，如果拖延我就给公司拍电报换能干的人了。”
　　马斯听了小白翻译的话，立刻没那么神气了。他跑到魏明面前，学着中国人的样子拍拍胸，连声地说了好几个“Ｎo、Ｎo！”又对他在叽咕着什么。小白不翻译魏明也能猜到，他准是在向他作保证。
　　果然，小白说：“他说，只要不让废品上线，他保证不睡觉也要在一个星期里调试好。”
　　魏明知道他是怕给公司老板拍电报炒他的鱿鱼，对小白说：“你告诉他，一个星期调试好，我请他吃中国菜。”
　　马斯听了，蓝眼睛顿时放了光，他走过来抓住魏明的手使劲地握着，还伸出大拇指对他直晃，嘴里连声地说：“魏的，魏的……，你的你的。”，又对姚厂长伸了伸小拇指摇着说：“姚的、姚的……”边说边往外走。
　　姚厂长当然看得出马斯的意思，他冲着马斯的背影攥着拳头伸出中指比划着，嘴里还连声说：“我操你娘，我操你祖宗……！”
　　“行了行了，你就是把祖宗八代全操完他也听不懂。”魏明说完后揉了揉手说：“操，法国佬的手劲就是他妈的大，你和食堂说一声，少给他吃牛排，多给塞点老母猪的囊膪肉就没这么大劲了。”大家听后都笑得前仰后合。
　　“魏书记，还是你行，几句话就把他给搞定了。”姚厂长笑着说。
　　“什么事都要动动脑子，别像发情的公猪似的抻着脖子跟他喊，语言不通能争出个什么，不就是可以骂几句操老外的娘沾点小便宜吗？呵呵，再说你骂了半天人家也听不懂，不等于白骂！”
　　“我刚才是骂了他好多句，他一句也没听懂。”
　　“是啊，你骂他他是没听懂，可人家骂你猪猡，你不也没听懂，还一个劲地Ｙes、Ｙes的，真他妈的笨。”
　　“是嘛？他妈的，老子不是吃亏了嘛！”
　　“也没吃多少亏，你不也操了他的娘和他的祖宗了吗，能操老外的娘和祖宗，本事也不小啊！”魏明说完后，满屋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其实，两老外也急得眼睛冒火，上蹿下跳的都成了油猴子。”
　　“你跟食堂请的西餐师打声招呼，把饭菜搞得好一些，法国佬不是喜欢喝葡萄酒吗，上点干红犒劳犒劳，赶着人家干活也要适当加点油才行，怎么说也要考虑点国际影响嘛！我还等着你们的生产线早点出产品呢！年初制定计划就没给你定指标，出产品有产值不管多少都是超额。”
　　“好！我马上就去进他十箱干红，不行就上XO，保证赶着老外连轴转把设备调试好。”
　　魏明听后笑了，说：“别猪鼻子插葱冒充大象了，给他们顿顿喝XO，你供得起吗？”
　　“呵呵，那是，那是，我请客户都舍不得喝XO，哪里供得起那两个酒桶，还是听你的，咱上干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