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作品名称:荒野,北大荒 作者:独钓清波 发布时间:2025-09-20 16:13:54 字数:3194
朱有福听日本军曹问他,便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肩膀,用日本话说道:“太君你看,我这也给打了。”说完龇牙咧嘴变现出很痛苦的样子。
军曹看了看朱有福的肩膀,又看看自己肩膀,道:“朱桑,你要像我们日本的男人一样,救国军,枪法的不准,你的和我的一样,小伤,关系的没有。”
“太君,咱们现在咋办呐?”
军曹想了想,对朱有福道:“朱桑,你的看看,地上的皇君还有没有活着的。”
朱有福表示害怕不敢去。
军曹放缓口气道:“朱桑,没关系的,死了的不可怕。”
朱有福来到那几个死了的日本兵和那两个满洲兵跟前,蹲下挨个用手在鼻子上试了试,然后对军曹摇摇头,表示都死了。
军曹对着日本兵的死尸鞠了个躬,嘴里不知道嘟囔几句什么。
朱有福看着军曹暗自发笑,他用日语道:“太君,天快黑了,咋办啊,咱俩都受伤了,咋回去啊,要是再碰到救国军或者黑瞎子和狼什么的,咱俩可就没命了。”
“救国军马猴子的一样,死啦死啦的。”军曹说完咧着嘴慢慢地坐到地上,两眼茫然地看着天空,仿佛天上有他的救星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隐约传来狼的嚎叫声,军曹一激灵对朱有福道:“朱桑,你的办法的想,皇军大大的有赏。”
朱有福原地转圈看着四周道:“太君,哪有什么办法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让我……”突然,朱有福停下话,把目光转向官道的一头,“太君,你看。”朱有福指着不远处。
不远处有一挂马车过来,军曹双手合十道:“天照大神降临了,我们有救了,朱桑,你的去马车的借来。”说完在身上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对朱有福道,“朱桑,你的钱的有?”
朱有福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对着马车摇晃起来。马车似乎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到跟前了,车把式突然看见地上躺着的死人,跳下马车就想跑。朱有福认出,来的正是符彪的二儿子占江,他明白了,这是给他送车来了。
朱有福大声喊道:“车把式别跑,帮我们把这几个人装车,给你钱。”
占江慢慢地走到朱有福跟前,装作很害怕地问道;“真给钱。”又小声地道,“我大爷让我问你,有没有事儿。”
朱有福小声说道“没事儿,你把这几个死人装车上,从我手上抢钱就跑,不用怕,他没枪。”
“那马车呢?”
朱有福嗯了一声,走到军曹身边用日语说道:“他嫌钱给的少,不干。”
军曹小声地骂了句八嘎,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上挎枪的位置,又无奈地把手一摊,看着朱有福道:“我的钱的没有。”
朱有福看到军曹手指上有一枚绿色的戒指,他指了指道:“太君这个……”
军曹小声骂了一句八嘎,不情愿地把手指上的一枚绿翡翠戒指撸下来递给朱有福。
占江把几个死鬼子和满州兵拖上车,然后一把抢过朱有福手里的钱和戒指撒腿就跑。
军曹哼哼唧唧地斜靠在马车上,朱有福用一只手连拖带拽地拉着马向县城走去。
快到县城了,他俩终于看见了一个屯子,于是两人悄悄地来到屯子边的一家农户敲开门,那家男人一看见日本兵,立刻把门关上,任朱有福和军曹怎么使劲儿敲也不开。
朱有福低声下气地指天指地发誓,说只要把他俩送进城里,就把这挂马车送给他。
这家的男人隔着门道:“我可不敢,别到时候马车没捞着,再把命搭上,我可不敢去,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这你尽管放心,到时候保准让你赶着马车回来。”
“你说的话谁敢信那。”
朱有福说了半天,那男人就是不去。朱有福实在没办法了,便威胁道:“你今天要是不把我们送城里,我就说你是反满抗日分子,到时候让日本人把你全家都抓起来。”
……
大约用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进了甘南,军曹指挥那男人,直接把马车赶到县衙。
朱有福吊着左胳膊,右手搀着日本军曹下了车,站岗的日本兵赶紧进去报告,不大一会儿,一个日本军官边系衣扣边从里边走出来。
朱有福认识这个日本军官,知道他叫渡边春一,日本兵管他叫渡边少尉,朱有福经常被这个渡边叫去当翻译,上次就是这个渡边放的符占来,这次上符家屯给军曹当翻译也是他派去的。
渡边拿着手电筒往马车上照了照,又扒开盖在尸体上边的草,对着军曹叽里咕噜地问了几句,军曹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渡边听完便怒不可遏地对着军曹哇哩哇啦大骂起来,最后还不解恨似地抬手给了军曹几个大嘴巴,军曹被打得一个劲儿地哈依,要是没有朱有福扶着就被打趴下了。
朱有福站在旁边听明白了,渡边是骂军曹无能,连一枪都没放,就都被打死了,要军曹剖腹谢罪,否则就送军曹上军事法庭。
朱有福看着军曹,心想这家伙还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日本人找不到救国军,肯定要把火发到附近的村屯,何况自己也需要这个军曹证明,自己的伤也是救国军给打的,自己是装死才侥幸逃过一劫。
朱有福想到这,赶紧给渡边鞠了一个躬,用日本话说道:“渡边太君,你冤枉太君们了,救国军冷不丁从路两旁的高粱地里开枪,那枪法太准了,等太君们反应过来已经不赶趟了。”
“纳尼?”渡边瞪着小眼睛使劲儿地看着朱有福。
朱有福见渡边用不相信的眼神儿看着自己,赶紧又说道:
“大太君,太君们开枪了,只是救国军太快了。”说完指着军曹道,“这位太君很勇敢,开枪打死一个,可是他也让人家的子弹打伤了肩膀和肚子了,是我帮他包扎止血的。”
渡边的脸色缓和下来,用手拍了拍朱有福的肩膀道:“朱桑,你的大大的皇军的朋友,你的受伤了,严重不严重。”
朱有福回答道:“谢谢大太君关心,我的伤不重,倒是……”说到这他一指军曹,“他的伤在肚子上,严重得很,
他是为了向您报告才挺着回来的,赶紧送他上医院吧,万一……”
渡边点点头,对军曹道:“河野一郎,你的伤严重吗?”
被叫做河野一郎的日本军曹,一个立正刚要张嘴回答,突然他痛苦地用手捂着肚子,紫红色的血从军衣里渗出来,他慢慢地倒下去。
朱有福赶紧一伸手把河野一郎扶住,对渡边说道:“大太君,赶紧送医院吧,这个太君是为了天皇陛下才受的伤。”朱有福感觉河野一郎用手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不觉在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朱有福让那男人,把马车上的鬼子尸体拉到衙门的后院搬下来,让男人赶车赶紧走。
第二天,朱有福刚到衙门,就被两个日本兵带到渡边的办公室。
一进门,朱有福看到渡边坐在桌子后,瞪着一双小眼睛看着他,知道渡边对自己依旧有怀疑,于是便笑着给渡边鞠了一个躬站到一边。
渡边对那两个带朱有福来的日本兵挥了挥手,那两个日本兵退到外边,随手把门关上,屋里只剩下朱有福和渡边两人。
渡边起身背着手围着朱有福左转两圈右转两圈,然后停下脚步用小眼睛,死死盯着朱有福看了五六秒钟,又伸出手摸了摸朱有福受伤的肩膀,然后回到桌子后坐下。
突然,渡边拔出手枪,啪的一声把枪往桌子上一拍,大声道:“朱桑,你的说实话,粮车是怎么被抢走的,不说实话就死啦死啦的!”
渡边春一是日本九州人今年三十六岁,十六岁随父母来到瑷珲(黑河)做生意,而他的父亲明里是商人,其真实身份是日本陆军的间谍。
渡边春十八岁加入日本关东军,先驻扎在佳木斯,后随部队调到齐齐哈尔,升少尉后被派到甘南县维持地方秩序,指挥十几个日本兵和一百多个满洲军。
上次草上飞趁着县城里兵员空虚,抢了军械所烧了粮库,还把留守的鬼子和几个作恶多端的警察给毙了,渡边因此受到上级的严厉训斥。这一次在符家屯征来的两车粮食又被救国军给截走了,而且除了河野一郎外,去押送粮食的日本兵又都被打死了,这要是让上边知道了,他恐怕是在劫难逃。一想到这些,渡边春一的冷汗顺着脊梁骨流下来。
昨晚渡边连夜询问了河野一郎,河野一郎信誓旦旦地说,粮食就是救国军抢走的,他们还击了,还打死打伤了几个对方的人,但是救国军的人太多了,有好几百人,还有机关枪,他们寡不敌众最后都战死了,他是侥幸没被打死,多亏有朱有福的帮助他才得以生还。
渡边对河野说的话将信将疑,他想不明白,救国军不是跑到吉林去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而且还是大白天出来活动。
渡边春一思来想去决定审一审朱有福,因为在他的眼里,中国人虽然狡猾贪婪,但却胆小怕事。
果然如渡边春一所料,朱有福一见渡边拔枪,立刻就吓的瘫软在了地上,嘴里喊道:“太君饶命。”
渡边春一心里暗喜脸上露出蔑视的笑容,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红布包抖了抖,里边传出金属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