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王二毛一摆手说了声走，占山几个拎着枪撒腿向前跑去。
　　符彪急忙喊道：“回来，缺心眼儿呐，赶着马车去！”
　　刚跑了两步的关六子一拍脑袋：“忘了，回来，赶马车。”
　　符彪又低声嘱咐道：“到那先把马车藏好了，别被人瞅着。”
　　“知道了。”关六子一边跑一便答道。
　　符彪对着剩下的人道：“行了，该咱们了，你们都听好了。”说到这他看着吴二愣道，“二楞、顺才、有才跟小子对付那四个鬼子兵，要一枪毙命，小鬼子单兵作战很厉害，绝不能给他们反把的机会，明白了吧？”
　　四个人一起立正回答是。
　　符彪摆摆手又对张老三道：“老三，你就把机关枪准备好，啥时候用我告诉你，听明白了吧？”
　　张老三一个立正：“是，听明白了。”然后小声道，“刚才应该和二毛子他们去打阻击，这就几个鬼子，哪能用的上机关枪啊。”
　　“他们那边也用不着，你想啊，整个县城才有几个小鬼子兵，再说咱这边打响县城也听不到，你这机关枪是压轴儿用的。”
　　“那咋还让他们上那边儿设伏？”
　　“那也得防着点儿呐。”符彪抬头看了看太阳，擦了一下脸上的汗道，“这天儿咋这么热。”
　　张老三也擦了一下脑门上汗珠，道：“那你还让我扛着机关枪，还有……。”
　　符彪一摆手把张老三的话截住，说道：“让你扛就肯定有用，不过一会儿你领着二娃先对付那俩满洲兵。”
　　“是！”
　　“咱现在都不是兵，别老是是的，不过你俩的记住啊，满洲兵一听有动静，准保跑得比兔子还快，你们防备着他们跑了，明白了吧。”
　　“明白了，哎，还有一个小鬼子官呢。”
　　“那个小鬼子我来收拾。”符彪说完这句话，又对着其他人道“你们记住了，这个鬼子官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往后就不好办了，听着，你们谁都不许冲他开枪，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起回答听明白了。
　　二东跑过来低声喊道：“来了，还有不到一里地了！”
　　符彪一挥手“各就各位，准备。”
　　
　　两挂马车不紧不慢地向符彪他们设伏的高粱地走来，车上的日本兵摇摇晃晃似睡非睡，赶车的满洲兵似乎有点儿醒酒，一边赶车一边四外撒摸，那个日军曹长仰面躺在麻袋上，噗——嗤，噗——嗤地打着呼噜。
　　符彪低声道：“都把脸蒙上准备好，记住，没我的命令谁都别开抢。”
　　马车越来越近。
　　眼看着第一挂马车到了眼前，符彪猛地站起身来大喊一声：“救国军在此，小鬼子拿命来！”
　　一排枪声过后，四个日本兵和两个满洲兵从车上掉了下来。
　　军曹被枪声惊醒，晕头转向地坐起身喊道：“救国军，八格牙路，马猴子的干活。”说完就要端枪。
　　符彪待军曹喊完了，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拿枪的右手轻轻一抬，枪口冒出了一股蓝烟。
　　军曹迷瞪地还没端起枪，就随着符彪的枪声，一仰身从车上掉了下去。
　　军曹爬起来坐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左肩，血慢慢地浸透他的军服，转眼就染红了一片，他骂了一句八格牙路，转头四下里看，看见朱有福仰面躺在不远处，那几个日本兵和满洲兵都倒在车的另一边，同时他也看见了自己的枪，他用一只胳膊撑地想把枪拿过来。
　　符彪冲着吴二楞一努嘴：“把这家伙的肚子花了，留活口。”
　　此时军曹也用一只胳膊笨拙地够到了枪，但还没等他把枪薅过来，吴二愣就冲到了跟前。
　　吴二愣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吧，一脚把军曹踹个仰八叉，又用脚踩住军曹的伤口，军曹双手抱着吴二愣的大腿，身体像蛇一样来回扭曲，疼得张嘴哇哇乱叫，紧接着吴二愣一哈腰拔出军曹的佩刀，对着军曹的肚子，一刺一划一挑，下刀的地方瞬间被鲜血染红了，军曹嗷的一声昏了过去。
　　符彪蹲在老朱跟前，歉意地小声说道：“老朱妹夫，你受点儿委屈吧，闭上眼睛。”
　　老朱紧闭双眼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吧，别弄残废就行！”
　　符彪苦笑道：“不能，不过也得遭几天罪。”说完把枪对准朱有福的肩膀肉多的地方打了一枪，子弹直接打透了肩膀钻到地下。
　　李顺才他们赶到了。
　　符彪小声对李顺才道：“赶紧把粮食拉走。”说完又对张老三低声道，“老三，你用机关枪往高粱地里打几梭子。”又转头一招手，对其他人道：“每个人撇一颗手榴弹。”
　　瞬间，哒哒哒机关枪响起，高粱叶子乱飞，轰轰轰一股股浓烟升起，火药味刺鼻。
　　符彪喊了声撤，转眼间高粱地恢复了平静。
　　符魁听符彪汇报完，一拍炕沿大声道：“二弟，二愣子，你们干得好，干得漂亮，妈巴子的，这下小鬼子要想再上咱这边来就得掂量掂量了。”
　　“这回可真他妈的解气。”吴二愣说道。
　　“妈巴子的，解气的时候在后边呢，哎，咱们的人都咋样，有熊的吗？？”
　　“没有，就有一个尿裤兜子的。”吴二愣笑着道。
　　符魁也笑了：“这不算事儿，妈巴子的，我第一次也是吓得差一点尿裤子。”
　　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和硕推开门道：“阿哥，鸡炖好了，你们啥时候吃饭？”
　　符魁看了一眼屋外，道：“等等占海他们吧。”说完转头对符彪和吴二愣道，“小鬼子吃了这么大亏不会善罢甘休，弄不好还得回来，这样，一会儿吃完饭，你们把屯子里那几间没人住的破房子和那个空粮囤子点火烧了，完了告诉屯子里的人，要是有人问就说是救国军烧的。”
　　吴二愣对符魁说要是没有别的事了，他就回家了。
　　符魁道：“别走了，等一会儿在这吃吧，我让你嫂子炖了只鸡，给你们庆功。”说到这又对符彪道，“我觉得还有个事儿也得办。”
　　“啥事儿？”符彪问道。
　　“明天把土围子四个角的瞭望台拆了，别他妈了巴子的让小鬼子起疑心。”
　　符彪犹豫一下道：“拆了瞭望塔台鬼子来了就发现不了了。”
　　“妈巴子的，我想好了，先在官道边上那几棵大树上搭一个，别太大，能站一个人就行，一天搁两个人守着，再配一个望远镜和一匹马，有情况骑马回来报告。”说到这符魁低头想了一下接着道，“告诉每家每户，家里只放够吃的粮食就行，妈巴子的要是鬼子再来，就把家里那些粮食给他们，省的让鬼子到处乱翻，剩下的在袋子上做好自己家的记号，都藏到西边的地窖里，宁可烂了也不能给小鬼子了。”
　　符彪和吴二愣点点头说这办法好，省得小鬼子进屯胡作非为。
　　傍晚的微风吹得高粱叶子轻轻地晃动起来，蛐蛐扇动翅膀发出悦耳的铃音，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声没有了，刺鼻的火药味儿也慢慢地散去了。
　　朱有福抬起手在肩膀上划拉一下，又在脸上抹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爬到日本军曹身边。
　　军曹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害怕不敢睁眼。
　　朱有福用手轻轻地推了一下，用日本话轻声道：“太君，太君。”
　　军曹慢慢睁开眼睛，翘起脑袋转动眼珠看了看。
　　朱有福装作吃惊的样子用日语道：“太君，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说完伸手把军曹扶了起来。
　　军曹龇牙咧嘴地用日本话小声地问：“朱桑，你也活着，真是太好了。”他向四外看了看接着问道，“救国军走了吗。”
　　朱有福也向四周看了看，回答道：“应该走了。”
　　军曹视乎来了精神，骂道：“八格牙路，救国军马猴子的。”他一眼看见朱有福脸上的血，吃惊地问道：“朱桑，你受伤了？”
　　朱有福哭丧着脸用日语回答：“可不是呗，那些救国军把粮食都抢走了，太君，咱们咋办啊。
　　军曹示意朱有福把他扶起来。
　　朱有福刚一使劲儿，军曹就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咬住自己。
　　朱有福一看血从军曹的的肚子渗出，便把军曹放下躺平，然后用牙撕的衣襟，用那只好手一使劲儿，刺啦，刺啦几声，从衣襟儿上撕下一条子布，然后把军曹的肚子包扎上。
　　军曹对朱有福一个劲儿地点头说：“阿里嘎多，阿里嘎多。”然后示意朱有福，把不远处的一根树杈给他拿过来，在朱有福的帮助下，他咬牙慢慢地站起来。
　　看着躺在地上的日本兵，军曹对朱有福吼道：“救国军，马猴子的一样，皇军抓住他们，通通地死啦死啦的。”说完使劲儿地拍一下朱有福的肩膀。
　　朱有福哎吆一声蹲在地上，差点儿把军曹带倒。
　　军曹歉意地看着朱有福道：“朱桑对不起，我忘记你也受伤了，你伤到哪里了？”
　　朱有福哭丧着脸用右手指了指受伤的左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