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亲情的无感

　　既然答应了，就去办理。初八一早，顾展鹏去市发改委入职。对他来说，是一件并不情愿的事情，对于市发改委，这是一件大事。他们聘请了国外名校留学归来双学历硕士入职，整个发改委都惊动了，包括北疆市的市委书记罗金辉！
　　之所以市委书记罗金辉会关注市发改委这次人才的引进，主要是因为现在的发改委办公室副主任，就是现任市委书记罗金辉的女儿罗雪娇。要说罗雪娇，也是一位不简单的人物，她可不是凭借父亲的关系进入发改委的，她也是重点大学金融系研究生，毕业后被人才引进进了市发改委。
　　为什么要说罗雪娇，是因为顾展鹏入职发改委，全程都是罗雪娇一手办理，对这位国外回来的双学历硕士，她是一百二十个倾心。一直没有处对象的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就是这样：身高一米八五，身材挺拔，眉眼俊秀，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
　　追！罗雪娇终于遇到了对的人，晚一点下手，就成了别人的人了。罗雪娇对顾展鹏的好感，并没有在父亲跟前隐藏，所以罗金辉对顾展鹏那是格外的关注。
　　徐仲廉也上班了，刚上班就被派到下面期县出差。下面有几个期县税务报表有些出入，需要他们去找出原因。
　　“哥，明天我下乡！”晚上回家，徐仲廉来在火炉旁暖着双手说道。
　　“你又不是第一次下乡，一切随大流，别独树一帜！我听展鹏和我说过，你们这些单位很复杂，说不准你看不上的一个人就是你们局长的三亲六故。”乔伯谦笑着说道。
　　“这个我知道，我走了你想我吗？”徐仲廉试探性地问道。
　　“想啥呀，过几天就回来了，你要走个一年半载，或许我会想你！”乔伯谦正在做饭，随口说道。
　　“哦！”徐仲廉很是失望地说一声就进屋了。
　　晚上弟兄俩吃饭，乔伯谦吃饭时向来话少，就是徐仲廉说他听，偶尔插一句嘴。今天徐仲廉话也很少，吃了饭就拿着一本书上床了。
　　乔伯谦淡然一笑，开始收拾，洗涮完，他也上床了。
　　“这么早就睡觉？不看电视了？”乔伯谦试探性地问道。
　　“不了，哥哥，你要想看你就去看吧，我明天需要早点走，我就早点睡了。”徐仲廉无精打采地说道，看了半天书也没看完一页，也许是因为专业书籍，今天觉得格外的枯燥无味。
　　“给你！”乔伯谦从旁边的小柜子抽屉里拿出些东西递给徐仲廉，“这是展鹏让他同学从国外搞来的，他也不知道想干啥！”
　　“真的要用？”徐仲廉吃惊地看着哥哥。
　　“真的！”乔伯谦认真地回答道。
　　“哥，那咱们睡觉？”徐仲廉依偎在哥哥怀里调皮地说道。
　　“嗯，听你的！今天你来，悠着点，明天还要出差。”乔伯谦拍了拍徐仲廉的头说。
　　“嗯，等我出差回来就随便你！”徐仲廉迟疑了一下说道。
　　还是万事开头难！徐仲廉很是小心翼翼，一切都是按照他的从网上学来的知识。
　　夜深了。徐仲廉依偎在哥哥怀里，这个改变他实现了。有时候不是为了什么需求，只是不想失去，他真的很怕有一天哥哥给他娶回一个嫂子回来，那样的话，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
　　“疼吗？”徐仲廉低声问道。
　　“有点，但是可以接受！”乔伯谦也是低声说道，“臭小子，你给我上点药！”他早已准备好药，然后趴好，让徐仲廉给他上了药，然后又说道，“我没事，皮糙肉厚的。真的没感觉，挺好的。你明天安心去工作，哥哥等你回来。”乔伯谦说着，翻过身子越过徐仲廉身子，一只手搂着徐仲廉，一只手去关了灯。
　　“你是说我小？”徐仲廉佯装生气地说道。
　　“你本来就小，你是我弟弟，你要大就成我哥哥了！”乔伯谦黑暗中把弟弟搂紧了一下。
　　“我们后天就回来了！”徐仲廉说着，眼睛有些睁不开了，沉沉地睡去了。
　　“疼吗？”乔伯谦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对是错？他说不清，这辈子也许就这样了。李家没指望他传宗接代，乔家也指不上了。至于徐家，都没上过香，菩萨也不会保佑他们的。乔伯谦想着想着，安然入睡了。
　　崔振国过完年之后心里一直挺乱的，眼见着各个单位都上班了，他们的饭店也该营业了，可是崔振国愣是打不起一点精神。看着姐姐每天盯着巴特尔写作业，他把饭店的卫生打扫了，坐在火炉旁，脑际还是想着大年初一家里发生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大年初一那天，城里人没有拢旺火的习惯，谁家也不会在自已院子里点一堆火。崔振国带着巴特尔响了一些花炮和鞭炮，三人收拾利落，在崔振国的一再要求下，林若兰带着巴特尔跟着崔振国去了崔哲家里。这是莫日根去世几年后，林若兰再次去给父母拜年。
　　拜个年吧，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林若兰小的时候，奶奶总教育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事实远不是这样，进门之后，她那个妈妈连一碗水都没给她们准备。
　　“寡妇门前是非多，你带一个拖油瓶，还想找啥样的？刘俊前两天又来问了，你给个话！”一见面，王丽就把准备好的话倒了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亲娘？”林若兰原本想娘俩在家安安静静过个年，却还是来惹这一肚子气，心情不爽地冲着崔振国喊了一句。
　　“妈，你够了！刘俊和你的年龄差不多，你让我姐嫁给他，你咋想的！”崔振国心里也是满肚子委屈。他希望过年了，所有的过节都过去了，没想到母亲还是这样针对姐姐。
　　“我咋啦？我为了谁？人家给三千块钱彩礼，有车有房，农村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王丽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趾高气扬地说着，“刘俊家就一个姑娘，也上大学了。人家还没嫌弃她名声不好，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呢？”
　　“你！”催哲恨恨地说了一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哪里名声不好了？就你在坏我名声！谁是拖油瓶？我看你兄弟才是拖油瓶，四十多岁了一事无成，你这个姐姐倒是当的值！你咋不去当尼姑呢？自己生的孩子却不管，把自己弟弟一家人养成寄生虫，那你就关起门和你弟弟一家过日子去吧，还出来到处祸祸人！”林若兰说着就张罗带着巴特尔往出走。
　　“你以为谁都愿意给你三千彩礼呢？”王丽声嘶力竭地喊道。
　　“是你看上了人家的三千块钱彩礼了吧？要嫁你去嫁！”林若兰寸步没让，厉声说道。
　　“我，我又不花你的钱！”王丽说着站了起来。
　　“你不花我的钱，那你把莫日根家给的彩礼钱给了我！一千还是两千？”林若兰气愤地说道。又当又立，明明图人家那三千块钱，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老娘白生你一回了！”王丽气得有点站不稳了，手扶着沙发喊道。
　　“那好，这份钱我也不要了，就当买断你生我这一场了，以后咱娘俩一刀两断！”林若兰说着拉着巴特尔走了出去。
　　“大过年的，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儿？”崔哲目送女儿离去，心如刀绞。之前还有自己的母亲帮着他照看女儿，现在孩子孤零零自己在这个城市闯荡，还带着一个未岁小儿，他这个当父亲的却总是懦弱地躲在后面，他是越想越气。
　　“什么都怪我？我让她来的？”王丽再次坐在沙发上说道。
　　“你说的是人话？她是你生的，这么多年了，你可有一点当妈的样子？你侄女从小到大花了你多少钱？你给自己的女儿花过一分钱？为了振国，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振国也大了，你若还是把精力都放在你弟弟一家人身上，咱俩也别过了！”崔哲痛心地说着，“我的儿女我心疼，你不心疼咱就各过各的。我也不怕丢人了，眼看着我生了一双儿女，到了后半辈子却要无儿无女了。今天大年初一，有些事你仔细想想，能过就过，不能过咱俩就离婚。”
　　“不想过你就滚，老娘还不想看你们呢！”王丽没想到崔哲竟然和她说如此狠的话，气急败坏地说道。
　　“走，也是你走！”崔哲按捺着内心的气愤，声音放缓了许多。“这房子是我的，单位给你分的房子你当初说借给你弟弟，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过户给你弟弟了，但是我不会离开这个家，我要让我的儿女累了有个歇脚的地方。至于你，回你自己的房子住，即使离婚你也不能把我的房子要走。”
　　“你！”王丽被说的哑口无言。确实是这样，原本说过，等儿子长大了，她会把房子要回来给儿子娶媳妇用。到现在，房子倒是没过户，但是她知道，弟弟绝对不会把房子给她了。
　　“我把房子给我兄弟了！现在这个房子就是我的房子！”王丽没理搅三分，执意说道。
　　“我不和你说这些，两处房子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你给谁我不签字就不算数，上法院也有个判决的。你想好好过，就别总管你弟弟一家，你还有一双儿女。你若不想好好过，继续管你弟弟一家人，我就离婚。这种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了，你若不同意离婚，大不了去法院起诉！”崔哲说着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太憋得慌了，他想出去透透气，这个年过得，一会儿小舅子一家人就过来了，想想就气不顺，眼不见心不烦。
　　“振国，你也恨妈妈？”只剩下她娘俩了，王丽有气无力地问道。
　　“谈不上恨！”崔振国低声说着，“也没有爱！”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坐下来，“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小时候我病了，你在伺候舅妈的月子，是我爸爸背着我去医院看的病。
　　“上小学，都是爸爸接送我上下学，给我开家长会。你除了上班就是去看表妹，要么就是伺候姥姥，在我的记忆中你回到家就是骂我和爸爸，以至于我现在觉得自己的性格很懦弱。
　　“上中学，我的成绩挺好，买什么学习资料你都不给钱，慢慢地老师也不再关注我了。我上技校，你和我爸爸吵了很多次。你要让我去工厂上班，我爸爸说我年纪太小，力气不足。你们吵架，我蒙着被子都能听见。幸亏我上了技校，也算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你也看到了，你当时让我去的工厂现在都倒闭了。什么纺织厂，什么造纸厂，什么皮革厂，等等都关门了。原来工厂的那些人都在街上蹬三轮车呢。
　　“我挺幸运，我爸爸没有放弃我，我姐姐没有嫌弃我。至于你，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如果你和我爸离婚了，我成人了，谁也不跟，就跟我姐姐。等你老了，有你弟弟和你侄女侄子给你养老吧，我是不会管你的！”
　　“我算白生你们了！”王丽说完嚎啕大哭。
　　“你自己想想吧，你们若是离婚我也支持！”崔振国说着，喝完水放下水杯，然后走了出去。
　　王丽哭累了，想想都是白眼狼，一个两个的和她离心。正想着，弟弟弟弟一家走了进来。
　　“姐，你是怎么啦？姐夫打你了？”王丽的弟弟王虎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也仗着家底厚以及城里户口娶了一个媳妇，却全仗着姐姐帮扶过日子。
　　“没有！”王力有气无力地答道。若是以前，弟弟一家人来，她会张罗着炖肉做饭，可今天她什么心思都没有。自己的男人和孩子都出去了，自己心疼的弟弟一家人来了，原本是她最想看到的场景，今天却深深刺着她的心。
　　“姑姑，你还没给我压岁钱呢！”他的侄子走过来说道。
　　“哦！”平柜的盒子里她准备了两个红包，她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拿出那两个红包。突然想到，巴特尔进来就给她这个姥姥拜年了，怎么就没给孩子准备一个红包？女儿一直不在她身边，如今已经二十七了，也过了二十六个大年，自己给过她一次压岁钱吗？
　　“给我吧！”侄子从她的手里把红包抢了出去，打开看看，“才二百块，我同学说他妈过年给他五百块钱的红包呢！”
　　“你也让你妈给你五百块钱红包！”慌乱间，她顺口说了一句。
　　“你是他姑姑，你们王家人，凭什么找我要红包！”弟媳妇理直气壮地说道。
　　是这个理吗？她闺女问过她，她给了她什么？连个姓都没给她。她儿子说，自记事就只有爸爸。她干什么呢？原来这群才真的是白眼狼。
　　“你们回去吧，我今天不舒服，给你们做不了饭了！”王丽踉踉跄跄走到床边坐下来，她想躺下来，还是等着这些人快点离开。
　　“看看冰柜有啥呢，拿回去咱们自己做着吃！”王虎媳妇郭秀花说着就打开了冰箱。下面是冷冻仓，不过家里买的肉都在闲房冻着呢，只有一些做好的熟食放在冰箱里。
　　“你们抄家呀？”这时，崔振国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舅舅一家人在他家翻箱倒柜的，生气地质问道。
　　“咋说话呢？来你家拜年还不给吃一顿饭？”郭秀花“砰”地一声关了冰箱门，“我和你离婚！”王虎媳妇郭秀花转身在王虎身上锤了一拳。
　　“离婚等过了初七去民政局，我爸也和我妈离婚了，你们一起去。离了婚正好把我家的房子还回来，我还要结婚成家呢。你来我家要饭吃，你们也算老舅爷子，什么时候给我吃过一顿饭！”崔振国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
　　看到崔振国进来了，王丽倒头躺在了床上，脑袋懵懵的，感觉天旋地转的。
　　“什么？你爸和你妈要离婚？过个年就过成个这？”王虎急忙问道，姐姐和姐夫离了婚，姐姐住哪里？这处房子本来就是姐夫结婚以前买的，所以姐姐只能去住她自己的房子，那他们一家人住哪里？
　　“你活了四十多年不也活成了这，黑乌鸦嫌猪黑，没有你们一家吸血鬼，我家能过成这样？养不了媳妇你就别娶！养不了孩子你就别生！一辈子指着别人接济过生活，你还成饿了习惯了！你就不能活的像个男人？我们好好一个家被你们搅和散了。”崔振国也豁出去了，好多年的积怨发泄出来，冲着舅舅舅妈大声呵斥着。
　　王丽躺在床上，她想起来阻止儿子，可是以什么理由阻止呢？看样子，这个弟弟真的照顾到头了，她儿子也要娶媳妇，即使现在儿子不说，以后儿媳妇进家也会容忍她照顾弟弟家？眼看着自己五十多岁了，弟弟心疼过她吗？以后能指上侄女侄子养老吗？她虽然自私，但是不傻，儿子既然出头了，就让他处理吧，毕竟她儿子已经二十四岁了。
　　“姐姐，你要和姐夫离婚？我以后怎么办？”王虎走到床边摇晃着姐姐。
　　“我都快要死了，还能管得了你！你该学会自己过日子了！”王丽快被摇的胃出来了，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王虎还在继续摇晃着姐姐。
　　“我死了你们一家人还能跟着我一起死？快五十岁了，活的像个男人不行吗？”王丽被摇的身体要散架了，她竭力坐了起来，无奈地说道。
　　“这不是还没死吗！”王虎老婆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你们！滚！”王丽使劲浑身力气拿起床上的一个枕头砸向王虎，然后软软地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