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不平常的春节

　　什么叫睡到自然醒？是睡到自然被叫醒。
　　太阳还没出来，杨全斌一家三口就过来拜年了。远远地就听见大门叮叮咣咣的声音。有动静了，两个屋的人都被吵醒了。
　　乔伯谦醒了，急忙穿衣服，穿好衣服他推了推仲廉：“起床了，有人来了。”说着他伸手把徐仲廉挂在火炉旁的衣服给他拿过来放在炕上，又上炕叠被子，徐仲廉开始穿衣服。
　　“伯谦哥，过年好！”杨全斌已经进屋里了，李淑兰和杨铭站在外屋，“你们俩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吧！半夜加了一炉子煤，现在还没灭！”乔伯谦很自然地说道。
　　“就是，这屋里就是挺热的，不过今天外面没有风，天气也挺好。”杨全斌说着在炕上拿起烟，抽出一支点燃了。
　　乔伯谦叠好那床没用过的被子，又把他们睡得被子叠起来，下了地也点了一颗烟。他从来早上不抽烟，呛得咳了两声，脸更红了。
　　仲廉有些不好意思，下了炕穿好鞋，接了一盆水放在炉子上准备洗漱。
　　“乔伯伯过年好，徐伯伯过年好！”杨铭去西屋拜了年，也进来了。
　　“好，宝宝好！”乔伯谦从旁边放的衣服兜里拿出两个红包给了杨铭。
　　“妈妈说我也不用钱，不让我要你们的钱。”杨铭眨巴着眼睛一边说一边看着爸爸。
　　“别听他们的。这是压岁钱，是乔伯伯和徐伯伯希望你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这红包一定要收下的，否则长大了学校就不让我们铭铭上学了。”乔伯谦笑着说道。
　　“拿上吧，你和妈妈说，是爸爸让拿的！”杨全斌在一旁笑着说道。
　　“好吧！”杨铭好似无可奈何地说道，慢慢地伸手把两个红包拿在手里，低着头转身出去找妈妈了，把几个人看笑了。
　　徐仲廉洗了脸，乔伯谦没有换水，用那盆水洗了脸。徐仲廉端进来两杯水，倒进刷牙缸里，他们刷了牙。
　　“走吧，过去给姥爷姥姥拜年去！”乔伯谦说着，几个人出了西屋，进了东屋。
　　“姥爷姥姥过年好！”弟兄俩双手作揖齐声喊道。
　　“好，都好！”两位老人说着分别给了他们两个红包。
　　“我们都这么大了，不收红包了！”乔伯谦说道。
　　“不行，必须收下。你舅舅那么大了，给我们拜年还是要给红包的！”张志强老爷子笑着说道，“不论多大，在我们面前还是孩子，红包必须得收。”
　　多少年没人给过他们压岁钱了，弟兄俩很是激动。不是多少钱，是这种感觉，从小就期盼的感觉。
　　“我也有！”杨全斌说着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我每年来拜年姥爷和姥姥都给我红包，慢慢就习惯了。”
　　这就是亲情！徐仲廉想着自己的爷爷奶奶，从小就没见到他们给过红包。这是别人的姥爷和姥姥，还给他红包！他眼睛有些湿润。
　　“不许哭啊！”顾展鹏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这里除了铭铭，就是你最小，这是给你的红包！”
　　“就是，我也给你准备了红包。”杨全斌手里拿着姥爷姥姥给他的两个红包，有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给了徐仲廉。
　　“拿上吧，你最小！”乔伯谦也拿出一个红包塞进徐仲廉的手里。
　　“嗯，不哭啦！以后我想要红包我就哭！”徐仲廉一本正经地说道。
　　“咱不哭，好日子还在后头，想要红包就来找姥姥，姥姥给你红包！”姥姥这时走了进来，把煮好的饺子放在桌子上，“快来吃饺子，不吃饺子都不能认一岁！”
　　“哎，又老了一岁，吃饺子吧！”顾展鹏说道。
　　“你姥爷我都不说老，你们这才哪到哪！都是人伢伢，离老还早着呢！饺子是你舅舅舅妈上午走以前包的，猪肉大葱馅，快吃吧，吃了饺子热乎点再出去。”老人知道几个孩子还要去斌子家去给老人拜年。
　　“也没顾上弄菜，煮了几个咸鸡蛋，这鸡蛋好吃，姥姥自己养的鸡下的鸡蛋。”说着姥姥又端了一盘子鸡蛋放在桌上。
　　吃饺子就着咸鸡蛋，饺子没吃几个，一盘咸鸡蛋嫩嫩的，不太咸，正好吃，吃的就剩下两个了。
　　“让你们吃饺子，谁让你们把鸡蛋都吃完了！”姥姥埋怨着说道，脸上尽是笑容，“就剩两个了，来，铭铭，太姥姥把这两个鸡蛋给你装上，过几天再进点味，太姥姥给你多煮点吃。”
　　“谢谢太姥姥！”杨铭脆生生地说道。
　　吃了饭，收拾下去，一帮人又准备去杨全斌家。
　　“你们去吧，姥姥找点肉热上，一会来拜年的有喝酒的，我准备点菜。”姥姥说着又去忙活了。
　　“用我们帮您不？”顾展鹏问道。
　　“不用，都是你舅妈昨天做好的，我就是放到笼屉上热热就行！原想着给你们热呢，又想着你们刚起床也不想吃太油腻的，就没给你们热。”姥姥说着，高兴地把他们送出了门。也是沾了外孙的光，好多年儿媳妇池美荣也没帮她干过啥，今年到时勤快，回娘家以前给婆婆做了不少过年支应亲戚拜年吃的菜和肉。
　　到了杨全斌家，又是一顿寒暄。杨全斌的爷爷和妈妈也都给他们准备了红包，而且又做了一桌子菜。
　　“孩子们上炕吧，咱们家没人来拜年，不像你姥姥家人多，你们上午就在这里待着，晚上再回去。”杨全斌妈妈说着，推着他们几个上炕。
　　“其实我该回去给那些亲戚拜个年，好久不见了。”顾展鹏说道。
　　“援朝哥，你可是别回去了，有几个酒徒，一拉拉就是一天，你又上不了炕。姥姥热好菜就和老爷在炕上等他们来拜年了，你回去还得伺候他们。”杨全斌说着就给顾展鹏脱了鞋，让他坐进炕里，挨着爷爷。
　　“我上炕了，妈和淑兰也上炕，别在地下忙活了，他们都是自家人，不是客人。”杨全斌说着上了炕，“今天咱们没啥事了。牛也没有下犊的，羊也没有下羔的。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就是，孩子们，忙活了一年了，过个消停年。喝多了就在炕上睡，别顾及我们，一会儿淑兰和我们去那屋。”
　　大家满上酒，开喝！
　　刚喝了一杯，张利民过来了。杨全斌家每年就等着张利民一一家来拜年的，村里没亲戚，今年张利民一家在县里过的除夕，早早回来了。寒暄过后，池美荣给公婆拜完年后也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张利民也加入了他们喝酒的行列。
　　老人们都走了，张利民已经四十岁了，还有年轻人的斗志，尤其是外甥帮他指了一条路，让他有燃起了年轻时候的激情。
　　“还能喝不？”乔伯谦低声问徐仲廉。
　　“哥，你说啥呢？男人永远不能说不行。仲廉，难得过年了，别听你哥的，继续！”杨全斌耳朵挺尖的，还没等乔伯谦说完，他就抢话了。
　　一直喝到三点多，也都够量了。
　　“不喝了！”张利民最先说道，“年年有新年，年年都要过。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别总顾着自己，老人为了咱们一直在守着，散了吧，来日方长！”
　　“就是，乔伯谦端起杯中的酒，杯中酒，喝了就散场了，别喝了，咱们弟兄出去转转。这里毕竟是援朝长大的地方，他回来还没有好好转转。”
　　“我听你们的，我不搅酒，舅舅知道，村里有个大事小情的，我从来不端杯，就是你们回来我高兴。往年过年，我去给姥爷姥姥舅舅舅妈拜了年，就回来我在家里，看看电视，要么就是睡觉。村里年轻人不少，我还真的看不上，你们在我心里真的很重，即使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不见面，见到就像昨天还在一起。”杨全斌说着哭了。
　　“斌子，援朝的姥爷姥姥在这里，他会一直来。我承诺，以后我也会一直来，因为姥爷姥姥，爷爷大婶给我红包了，我为了每年拿他们的红包，我也会每年来这里过年。所以，全斌，把你眼泪收收，咱们再喝一碗奶茶，出去转转，毕竟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乔伯谦很有感触地说道，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弟弟，“仲廉，哥喝酒了，哥以后想回来过年，你回来不？”
　　“哥哥在哪里，我就在那里！”徐仲廉没喝多，中间乔伯谦帮他躲了两杯。
　　“够不？全斌，以后，只要你不嫌弃，大年初一都赖你家喝酒！”顾展鹏在一边助威道。
　　“好，不喝了，你们以后过年一定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咱们喝点奶茶，出去转转！反正我风一吹酒劲就没了！”杨全斌傻笑着说道。
　　“我怕风，不过今天高兴，感觉没喝多！”顾展鹏说道，“我回来还没去俱乐部，当年我出生的地方，姥爷说这个地方他一直为我留着。”
　　“已经是咱家的宅基地了，就在你舅舅名下，一直没动，咱们去看看。”张利民说着，一直在喝茶，“我也怕风，风一吹酒劲就来了。”
　　“舅舅，多喝点茶准没错，出去转转，酒劲来了咱就回家，反正这是咱的地盘！”顾展鹏说话倒没有走板。
　　李淑兰又烧了一锅奶茶，大家都喝完了，落了汗，出了家门，来到之前大队的俱乐部。
　　已经算断壁残垣了，墙上的泥土都没了，露出了里面的石头。屋顶盖着雪，却已凹凸不平，都有快塌陷的迹象。
　　“我就出生在这里！”顾展鹏低声说道。
　　“我本来要拆了翻盖，你姥爷不许我拆，他说留着也是一个念想，或许有一天你爸你妈会回来！”张利民指着房子说道。
　　“舅舅，再留几年，我让他们回来。我不希望我姥爷和我姥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能在见到他们的女儿，如果真是那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认他们！”顾展鹏恨恨地说道。
　　“援朝，今天是过年，别说狠话，来日方长！你只记得姥爷姥姥和我把你带大，我也记得，我姐把我带大。大外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会离开自己的父母？我们懂，你妈妈也懂！”张利民语重心长地说道。
　　一行人在村里溜了一圈，夕阳西下，他们各自回到家。姥姥为他们熬好了肉稀粥，这也是顾展鹏小时候最爱吃的饭。
　　每人喝了一碗稀粥，都喝了酒，也吃不下太多。
　　顾展鹏还是在姥爷姥姥的屋里住，乔伯谦和徐仲廉住在西屋。
　　不说顾展鹏和姥姥姥爷聊着过往，就说乔伯谦和徐仲廉，进了屋，炉火很旺，他们的酒劲也去了大半。
　　乔伯谦靠在被垛，徐仲廉靠在哥哥身上。
　　“哥哥，我想今晚给了你！”徐仲廉低声说着。
　　“七年前你不已经给了我！”乔伯谦亲了一下他的眉头说道。
　　“你都知道？”徐仲廉翻过身看着哥哥，好奇地问道。
　　“我是喝多了，不是失忆了！”乔伯谦说道，“你是怎么到学校的？我的可比你的大多了，你一定很疼吧。”
　　“不知道，一路上我没能正坐，斜着身子到了学校，疼了好几天。”徐仲廉幽怨地说道。
　　“所以，啥也别想，我改变不了你，也就依着你。在家里援朝已经给我准备好了设施，我怕你再喝醉了乱来。今天啥也别想，好好地，咱们快快乐乐过年，好不？”乔伯谦抚摸着徐仲廉的头发说道。
　　“好！”徐仲廉满足地说道。
　　“包括以后，你一定要严守本分，做一个正常人。因为这事本来就很正常。我不是这类人，但我要照顾你，你是我弟弟，你做什么我都随你，但是我们不是那一类人，不论什么场合！”乔伯谦义正言辞地说道。
　　“我知道，哥哥，我就想跟着你，是因为你是你。我不喜欢别人，展鹏哥也很帅，我不喜欢，我这辈子跟定了我哥哥。我不想离开我哥哥，就想和我哥哥过一辈子，就这么简单。”徐仲廉低声说道。
　　“那就啥也别想，一觉醒来，我们还是我们，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相拥取暖一辈子的兄弟！”乔伯谦在徐仲廉唇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开始铺床。铺好床，他们出院子上了厕所，就睡觉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周就过去了，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知道顾展鹏要带猪血肠，两家的猪血肠这几天基本没吃，之前拿的肉还有好多，所以这次没带肉，就是把两家剩下的猪血肠都带走了。
　　初六一早，还是徐仲廉开车，他们返回了北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