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椒风殿昏君宠娈童 临江亭愚妇送贤臣

　　话说刘演抽出宝剑大喝一声:“若不报父仇，誓同此案。”一剑下去，案角齐断。刘秀、邓禹慌作一团，忙夺了剑道:“不可高声，恐被小人举报。”刘演怒道:“尔等奴性如此厚重，父仇何时得报？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阴云堆积，不日雷霆降下，起兵者何止万人。真到那时，我刘演誓做陈、吴。”
　　不说刘演刘秀没了父亲，在叔父刘良资助下耕田度日。且说朝中高武侯傅子孟自收到义子刘子张进贡的美男子，十分受用。后来刘子张被公孙述所杀，他的恶行也被平都公主举报。他被逼无奈，只将美男子秘密转送给哀帝。帝见那人身材高大苗条，五官若美人之精巧。肌肤雪滑，行动阴柔，不觉搅动春心。拥问姓名，回之曰:“草民董贤，字圣卿，乃冯翊云阳人也。”哀帝闻其声更是酥柔绝美，如同天籁。当下燥热不安，与之同宿。败火之后，欲行朝事，只是自己衣袖被他压着。帝不忍惊动，即抽刀断袖。董贤知后，十分感念哀帝之情，便将妻女招来，共侍哀帝。帝欢喜无限，封董贤为黄门郎，后升驸马都尉。其妻为寿阳夫人，其女为昭仪。花费万万钱为其建造椒风殿，新居竣工时，哀帝亲率三公九卿登门庆贺。这一场开销，足可使灾区百姓花费十年。帝对贤之宠，古今之未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傅子孟献宠有功，岂可论罪？不过走走过场以示天下。不久，傅子孟、傅中叔、傅子元、傅幼君皆官复原职，并赏赐黄金食邑。傅太后知之，傲气再生，与四个侄子合谋攻击太皇太后王政君。老二傅中叔深有谋略道:“王太后不过一老妪耳，不足为虑。他的侄子王莽倒是有些手段，不然王凤、王音、王商、王根几位伯父如何被他扫清。就连行侠仗义嫉恶如仇的刘永都与之结伴而行了，此人做事滴水不漏，让人无懈可击。口中皆是万物苍生，行动以道德为名。家居简陋，妻子如仆，早晚吃素。若无人宣传，他的名声如何朝野尽知？百姓对他呼声最高，称其为‘莽圣人’。恶人行凶不可怕，千军万马亦有计可图，唯独此人不动声色，不露痕迹才最可怕。”
　　傅太后一思，果是如此，便问何以除之？傅中叔摇头道:“姑母虽与陛下有祖孙之情，奈何汉家天下，非刘不王。当今天子聪慧，必要王、傅两家互相制衡，岂能轻易除去。不如先断其四肢，使其孤立。”傅子孟若有所思的与傅太后相视，二人不约而同道:“先除朱薛二人，再除王莽。”傅幼君瞪着两只牛眼道:“丞相朱博和大夫薛宣皆方正之辈，岂肯自毁羽毛，为吾所擒？”傅太后听了这话，一时无计。不料傅子孟笑而击掌，从屏风后引出一少年。见他生得獐头鼠目，畏首畏尾的来回瞥视。太后问何人也？傅子孟指之而道:“此乃刘子张之子刘玄也，此人也是长沙定王之后，与刘秀同族同亲。
　　“只是他父得罪了王凤，携他流亡四海，以至于他沾染卑贱之志，长与小人为伍，生就一副奴才相。后来经刘永保护，召来与刘秀读于太学。近期刘秀之父因王莽弊政而亡，刘秀辞学吊孝，想拉他一起去，他贪恋太学居住饮食，不肯前往。如今刘永被贬，刘秀又走，无人保护他，太学中有不少权贵子弟欺辱他，是我一时心善，救了他命。本来想放他出宫，不想今日倒派上用场。”说着将计划贴耳诉与傅太后，太后称心而笑。
　　中秋时，平都公主及陈持弓应朱博妻子之邀做客。两家相隔甚远，家将不甚安心，自有佼强、苏茂护送前往。朱妻早早恭迎，进门时，一群儿童戏耍于庭院。其中有一鼠目少年伏假山后来回瞟闪，陈持弓见之而问曰:“贼鼠子何人也？”朱妻答道:“我到佛海寺上香时，路遇几个强徒欺打他。我看他以乞讨为生，孤苦无依，一时心软就收留了他。”陈持弓道:“我观此人心术不正，宜遣之。”朱妻随口而应，事后并不挂心。随行者还有御史大夫薛宣之妻，二人知陈持弓曾在宫中为成帝嫔妃验孕，无不灵验。所以二人特邀来让她查看身孕，陈持弓一来无事消遣，二来盛情难却，便答应了下来。
　　中秋节后，昼夜雷雨，三日不绝。陈持弓每寝必惊，每食必倦。萧夫人及平都公主请医诊治，持弓道:“我本为清修之人，冰食凉簟以守之。今因贪慕繁华虚荣，深受侯门之邀妄谈天道。此所谓贱而自专，反古之道，祸不远矣！”随即唤来庆吾、苏茂耳语几句。二人听了惊诧不已，不知何意？佼强、董宪、陈遵、赵护等众家将高亢道:“既然有祸在身，不如早早脱身，免遭奸臣之害。趁此赶去琅琊郡与义父会合，举兵行清君侧。天子若贤，还保他称帝，若不贤，义父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陈持弓怒止其声，恐为泄露，乃对众将道:“当今天子并非昏聩之君，只是朝廷制服如此。外戚专权历来如此。傅太后与王太后暗中博弈，两家水火不容，势必要彼此结盟，以壮声势。我刘大爷清风自守，不愿入彀，自然为人所不容。而滞留于我等，一来以为人质，二来以震慑外戚。我等虽有祸事，不过空雷无雨罢了，若一时不忍，真个反叛起来，不但将刘大爷素来事汉之忠名败毁，还会遭天下人共伐之。”众将听了她细细开导，方守本分。
　　果然长安大街上人声鼎沸，躁动全城。汉家王府仆役来报，说菜市场押了二三百罪犯要斩首。萧夫人问受斩之人是谁？仆役道:“听人说是丞相朱博和御史大夫薛宣，还有东平王刘云。犯了事要夷三族，看的人堆成了肉墙，小人好容易才挤进去。”那仆役笑得满脸生花，自古死的都是平民，好容易看到大官死，卑微之心得到满足，也算苍天给与蝼蚁之公正，他岂能不悦？
　　除了朱博薛宣与王府交好，那东平王却不甚熟，好在众将大多在宫里当差，虽是卑微之职，也曾听宫人谈起。他乃宣帝之孙，思王之子刘云。与成帝为隔海兄弟，成帝时，王氏五侯贪权积腐，大肆收刮土地，刘云所在封地亦不能幸免。虽多次弹劾，终无消息。难免心生哀怨，与客群游，多有伤时骂世之语。有那小人得知密告成帝，成帝即贬他去杜陵，为先帝守墓。哀帝即位，大赦天下。五侯相继落马，他才被召回升赏。没过几天好日子，又出了丁傅两家八侯主事，排挤强占之事，更胜从前。刘云不得已写信向刘永倾诉，怎料被丁明截获，稍加涂改便成了一封攻今怨上之信。
　　哀帝念其为皇叔，并无抓捕问罪。只是下诏将其东平国削减一半给阳安侯丁明，以示薄惩。刘云为此坐卧不宁，他的小妾郭氏满眼心疼，便与谋划要找刘永商议。谁知千里来寻，才得知刘永已被贬琅琊郡。恰逢中秋时节，朱博之妻与薛宣之妻共邀刘永之妻萧夫人在临江亭赏月，郭氏亦在此内。几个妇女越饮越聊，越聊越饮，上至国家之事，下达闺房之情聊了个遍。几人还烧钱咬指结拜姐妹，这些事皆被朱妻收留的那个乞丐少年记在心里，暗中汇报给了傅子孟，那个乞丐少年便是刘玄。
　　郭氏在长安滞留了一个月，加上返程近一个半月。回到东平王府时，眼前已是一片废墟，仿佛是梦一般。问人才知东平王和其王后因为祭祀诅咒当今天子，阳安侯丁明又上表奏文曰:
　　无盐有大石自立，闻邪臣附会往事，以为泰山石立，孝宣皇帝遂得宠兴。东平王云，因此生心，与其后日夜祠祭，咒诅九重，欲求非望。而后舅伍弘，咒以医术幸进，出入禁门。臣恐霍显之谋，将行于杯杓；荆轲之变，必起于帷幄，祸且不堪设想矣！事关危急，不敢不昧死上闻。
　　底下群臣附和，狂攻刘云。哀帝乃命丁明速办此事，丁明即带兵将东平王夫妇抓入囚车，府中上上下下近百人全部逮捕，府中珍奇古玩，土地钱粮等财物悉数纳入丁明之手。郭氏寻思丁明怎知此事？再一细想，莫非是自己在丞相妻子家醉酒胡言被有心者听去了？她越想越急，又快马飞驰到朱家问事。乞料朱家比她家还惨，那么大的宅子，一把火就给烧了。断垣残壁，青烟弥漫，引来无数贤愚之士驻足观叹。都说两个朝廷大员活生生被妇人所误，再一细听，他们所说的事就是那次与朱妻薛妻萧夫人中秋饮宴之事。当时朱、薛二妻喝得狂傲，摔杯打碗的说出一段故事来，把个端汤上菜的小子吓得失了手。弄脏了薛妻衣服，被扇了几巴掌。未知是何事？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