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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白云与君子兰的对话(下)

作品名称:蓝颜知己      作者:太行飞剑      发布时间:2025-09-06 21:41:05      字数:5030

  (一)
  这一天,经过几天暴风雨的洗礼,太阳一出来照得大地很温暖,很明亮,白云摆脱连日的忙碌,静悄悄地站在阳台上观看街景。路上的车喇叭声都被隔音窗屏蔽了,白云看见车子都慢慢地向前移动,路口上一会儿红灯,一会儿绿灯。车流一会儿移动,一会儿停顿。好像她的思绪一样,也是再三考虑,再三琢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困境。
  自从丈夫欧阳源走了以后,经历了许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是经历了三年口罩时期,这段时间里,敬老院实行封闭管理,全家人都没有去探望老人。欧阳源的母亲最后一程大家都不能去送她,只有一个妹妹去了。因此白云也感觉是个遗憾。
  转眼间来到了2025年9月6日星期六,又一个阴雨连绵的早晨,白云来到阳台上,她给两盆君子兰浇水,施肥,看着花儿朝气蓬勃的样子,心中若有所思地坐在电脑桌边,打开电脑,写下了以下的文字:
  在夫妻关系中,最好的夫妻关系也不是像螺丝和螺母一样契合,而是需要一方做出改变。那么谁改变呢?一般是谁不舒适谁改变。就是专家说的“谁痛苦谁改变”,因为那么脾气暴躁,随心所欲的、不顾他人感受的一方,其情绪和性格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表现,因此是不会改变的。另一方则感觉委屈,不舒服,那么要存续婚姻,只能改变自己。
  说到底要想改变别人的人,最后只能抑郁,只能是神经病;因此聪明的人都是自己做出让步,改变自己适应婚姻生活。从这一点来讲,相亲相爱是自我成长的过程,只要双方都自己修心,就不在内耗。每一个人永远也不要试图改变伴侣,之友自己做出改变。白云感觉自己就是婚姻中改变最多的那一个。为了婚姻的持续,改变了自己性格比较张扬的一面,变得比较内敛,自己在工作中做了很多默默无闻的贡献,却不为人知;在家庭中,无论大家庭发生了什么事情,白云都表现的与己无关的样子。不表示自己的意见,随着事情去发展。
  如果夫妻两个发生矛盾,道歉的永远是欧阳源,但是做出改变的一定是白云。因为每一次过错方都是欧阳源,可是错误的一方是没有能力改变的,他能够事后道歉就不错了。比如,那次两个人一起出去办事,偶遇白云的熟人(是个男性),白云多说了几句话,欧阳源就说:“什么野男人,你就能这么有话说?”白云赌气不理欧阳源了,欧阳源来道歉,承认自己小心眼,不该嫉妒,但是以后会再而三的犯错。白云只好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这不是吗?做出改变的永远是白云。久而久之白云感觉自己活成了温柔低调的妻子,专属于欧阳源的妻子,同时也是一个孩子的好母亲。她的棱角就藏起来了。
  欧阳源去世以后,白云的棱角又凸起了,她开始在微信朋友圈里晒自己的散文、小说和诗歌。获了文学奖励,就把文学奖展示出来,有时候还把自己的学历、职称,写在作者简介栏目中。这些事情,也有人表示不理解,嫌乎白云张扬,但是白云并不在乎。白云最在乎的人不在了,她可以展开自己的天性了。
  白云通过几十年的婚姻生活,明白了一个道理:两性关系中,一直以来都是在处理感受和情绪问题。总有一方想控制对方、支配对方。他一直想证明自己是对的,一直没有边界的要求另一方符合自己心目中的伴侣标准。否则就得经常吵架,夫妻不和。白云和欧阳源给外人的印象是一对好夫妻。关键是白云在不断地打磨自己。
  
  她写到这儿,停了一下。外头的雨还没停,细细密密地敲在窗户上,像谁在轻轻跟她说话。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欧阳源第一次送她花,就是君子兰。他说这花像她,大气、端庄,心里有股劲儿。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他脾气还没那么躁,她也没那么收敛。两人常常有说不完的话,而不是后来那些小心翼翼的沉默。
  
  婚姻啊,真像一场漫长的修行。尤其是像他们这样,从小地方走出来,在城里扎根的人。两个家庭不一样、习惯不一样、连说话方式都差得远,能过到一块儿去,全靠你忍一点、我让一点。
  白云又想起了婆婆。那个总是笑眯眯、从不多说一句话的老人。她从前不太明白,婆婆为什么总是那么安静,现在她懂了——那也是一种经营婚姻的方式。
  婆婆那一代人,更信“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们不在言语上争高低,只在行动中见真心。白云现在觉得,那其实是一种更深沉的智慧。
  她继续在电脑上敲字:“价值感相同,才是夫妻能长久过下去的根本。你说东、他说西,你要省、他要花,这样的日子咋过得下去?不是说两个人要完全一样,但大方向上得一致。都想把家搞好、都心疼孩子、都念着对方,这就有了过下去的基础。”
  “再说,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小时候受的伤、家里带来的习惯。要是自己不治治这些伤、不注意这些习惯,就会把它们带进婚姻里,伤到最亲的人。”白云想到这里,心里酸了一下。
  欧阳源那个急脾气,不就是从他父亲那儿学来的吗?他爸就是这样,一句话不对就吼,吼完又后悔。欧阳源从小看到大,不知不觉也成了这样。而他母亲一辈子忍让,也从没真正开心过。
  白云自己呢?她小时候家里姐妹多,父母忙,她总是那个被忽略的孩子。所以她特别努力读书、工作,就是想要被看见、被认可。结婚后,她拼命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其实也是想被欧阳源肯定、被他珍惜。
  可两个人就像受伤的小孩互相索要,一个要安全感,一个要存在感,谁也不懂得怎么好好给对方。
  一直到欧阳源走了,白云才慢慢想通:人得先治好自己心里的伤,才能好好跟别人相爱。要不然,婚姻就成了两个乞丐互相讨饭,谁也喂不饱谁。
  她打算写写这些感悟。不只是写给自己看,也想写给那些像她一样,在婚姻里摸索、挣扎的女人看。她们可能没什么高深的学问,但都有一颗想过好日子的心。
  她用最朴实的话写,就像跟老姐妹拉家常那样。写她怎么一步步调整自己,怎么写文章走出悲伤,怎么在孤独中重新找到自己。
  她写到君子兰,说这花好养,也不娇气,只要有点水、有点光,就能活得挺精神。婚姻也好、人生也好,其实也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理解、一点包容,就能走下去。
  她写到自己这些年的改变,说人就像一块石头,总得被生活磨一磨才能变得更润、更光。但磨没了棱角,也不能磨没了自己。
  她还写到欧阳源,说他现在不在了,她反而更懂他了。他不是坏人,只是有个没长大的小孩住在他心里。难怪说,男人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写到后来,雨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君子兰的叶子上,亮晶晶的。白云觉得心里也亮堂了起来。她终于明白,婚姻这场修行,修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而她现在写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在诉苦,而是在成长。她要把这些写下去,写给所有在婚姻中默默改变、默默坚持的女人。她们像大地一样,沉默而深厚,托起一个家,也最终找到了自己。
  
  (二)
  白云看看家里的座钟,问小爱同学(智能家电):“我今天预约了推拿吗?”小爱同学立即回答:“是的主人,您约了一小时推拿,半小时烤电,一边治疗自己的腰疼腿疼。您感觉这一阶段治疗效果好吗?”
  “好的,放心吧。”白云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回答小爱同学。于是白云穿上外衣,拿上伞,背上书包,检查了钥匙手机和会员卡。然后锁上门,走出家来。
  爬到推拿床上,推拿师傅的按摩下,白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三)
  
  睡梦中回到了1974年的厦门大学,空气里常年浸着海风的咸涩和一种无孔不入的、绷紧的严肃。高音喇叭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从清晨《东方红》磅礴的旋律撕裂晨雾,到黄昏时分字正腔圆、不容置疑的社论宣读,它们盘踞在棕榈树梢,缠绕在花岗岩廊柱之间,将每一个角落填满统一的声响和节奏。
  白云夹着课本,低头走过长长的、刷着标语的石阶。广播里正播送着一首激昂的进行曲,铜管乐嘹亮,鼓点敲打在心跳的节拍上。她习惯性地微蹙着眉,耳膜有些发胀。这声音太大,太满,不留一丝缝隙,连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都被压了过去。
  她是经济系的,却常来化学系这栋红砖老楼。楼龄久了,墙皮有些斑驳,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微涩的、难以言说的气味,是各种化学试剂分子长久浸润后残留的印记,混着旧书的霉味。这味道不好闻,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比外面那些充斥着响亮口号的空间,要多一丝喘息的真实。走廊尽头那间实验室的门,常虚掩着一条缝。
  她第一次撞破欧阳源的秘密,是个海风潮湿的夜。她折返回实验室取遗忘的笔记本,却听见里面传来极其微弱的、丝绒般流淌的异样旋律,与窗外呼啸的革命歌曲截然不同。一个沙哑深情的男声,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婉转吟唱着缠绵悱恻的调子。
  她推开门。欧阳源猛地转过身,脸上掠过一丝极罕见的慌乱,手指迅速拧动了桌上那台笨重收音机的旋钮。旖旎的乐声戛然而止,被广播里突然迸发出的、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所取代。实验室里惨白的日光灯管在他清瘦的侧脸上投下细微的阴影。
  “小白同学?”他很快恢复了平日那种略带疏离的平静,只有镜片后的眼睛,还残留着一丝未压下去的波动。
  “你……”白云的心怦怦直跳,手心里沁出薄汗,“你在听这些歌曲?”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怯。那旋律,甜腻得发慌,直往人心里钻,是糖衣包裹的毒药,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
  欧阳源没有直接回答。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专注,像是在观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许久,他忽然极轻地说:“那些歌太吵了。只有这个……”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被窗外的广播吞没,“才配得上你眼角的那颗痣。”
  白云的脸颊“轰”一下烧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摸右眼下方那点细小的褐色。这话太轻浮,太危险,像一道刺目的光,瞬间照见了她内心某个从未敢示人的角落。她后退半步,嗓音发紧:“欧阳同学!我不允许你……你不能再听了!”
  他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警告。下一次,下下次,她总能“偶然”地在笔记本里,或者夹在沉重的有机化学教材中,发现一张张裁得细细的纸条。上面是他干净利落的钢笔字,抄录着一行行歌词。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纸条边缘有时还细细地画着缠绕的藤蔓。她每一次都心惊肉跳地飞快藏起,像藏起一团灼人的火炭。那些词句滚烫,熨帖着她的指尖,一路烧到心里去。她该上交,该揭发,该立刻划清界限。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把它们叠得小小的,塞进铁皮铅笔盒的最底层,上面严严实实地盖上一层废卷笔屑。恐惧和一种隐秘的、甘甜的悸动,夜夜啃噬着她。
  
  又是一个普通的夜晚,海风比往常更大些,吹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广播里的社论早已播完,校园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白云正低头核对一份实验数据,欧阳源坐在实验台另一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像是在等待什么。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迅速由远及近,绝非晚归学生零散的步履。手电筒的光柱毫无预兆地、粗暴地划过漆黑的窗户,好几道,交叉晃动,像探照灯扫视囚笼。
  实验室内的空气瞬间冻结。欧阳源脸色骤变,“唰”地站起身。动作快得惊人,他一把抓过桌上那台惹祸的收音机,电线被猛地扯掉,旋即被他塞进角落一堆废弃的实验器材深处。脚步声已迫近门口,伴随着低沉的、不容分辩的呵斥声。完了。白云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下一秒,欧阳源冰凉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很大,攥得她生疼。一个冰冷、坚硬、带着粗粝锈迹的东西被强行塞进她手心。
  他的指尖冷得像浸过冰水,脸色在灯下白得吓人,但眼睛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她,语速快而低促,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来:“若我回不来,把它交给鼓浪屿第7个邮筒。”
  
  “砰!——”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木屑飞溅。几道高大漆黑的身影堵死了门口,手电光柱毫不留情地直射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保卫科的人脸色铁青,目光如刀。
  欧阳源猛地甩开她的手,顺势将她往后轻轻一推,自己则挺直脊背,主动迎向那些光柱和黑影。
  混乱中,呵斥声、推搡声、身体撞到实验台的闷响杂乱地混成一团。他被粗暴地扭住双臂,推搡着向外走去。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像一场骤然降临又骤然结束的噩梦。
  
  当白云醒来的时候,她看看手机,已经11点了,该回家吃饭了。她记得儿子给点了一碗馄饨,应该已经送到家了,她昏昏沉沉地回到家。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打开手机上的日历一看,喔,今天是中元节,也是欧阳的祭日。她想,欧阳这是想念自己了。她买了一束玫瑰花,将欧阳的照片拿出来,将花摆在他面前说:“我记得咱们一起度过的岁月,知道你喜欢邓丽君的歌曲,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那些歌曲了,我现在喜欢我们年轻时爱唱的‘英特纳熊奈尔就一定要实现’,我们希望自己能看到那一天!”
  以前,白云曾经以为,只要做人正派,理想信念一致就可以成为好夫妻。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夫妻间很少有原则性不同,就是离了婚的夫妻也可能理想信念一致。夫妻间最重要的爱,是她为了这个家的和平美好而改变自己。自己就是这样爱这个家的,爱孩子和丈夫,却唯独不爱自己。
  老了老了,白云懂得了爱自己才能获得健康和自由。她现在血压正常了,身体好多了。看淡了一切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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