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组合家庭

　　李义山赶着马车，乔守礼和乔伯谦坐着，不一会儿就到了李义山家。
　　李义山把乔伯谦安排到炕上去睡觉，这孩子长得可人，也是人老了喜子，李义山看着乔伯谦眼热的不得了。安顿好乔伯谦，他出院子又卸了车，给马添了点草，和乔守礼拿着炒莜麦耙子，笤帚，扫帚等又来到了炒锅坊。
　　李义山的为人在队里是很好的，虽然两个闺女没嫁到本村，村里的年轻人还是都过来帮忙，仅仅两袋莜麦，等他们再来到炒锅坊，已经有三四个人等着帮忙了。
　　有烧火的，有翻炒莜麦的，本来莜麦也不多，况且青年人都干得轻车熟路了，从七点多到九点多，莜麦炒完了。有的打圆筛，有的人装袋子，十点多，李义山又回家赶上马车把莜麦拉回家了。
　　知道李义山自己过日子，一起炒莜麦的两个年轻人的媳妇已经从家里带着肉和菜过来给他们做饭了，炸油篦子，炒菜。
　　乔守礼看着这里的人都很豪爽，心里由衷地觉得来这里来对了。乔伯谦也起床了，好久没吃一顿顺口饭了。几个大人在喝酒，有一个小媳妇给他盛了一碗菜，他自己站在地上，菜和油篦子放在柜子上。他大一口小一口的的吃着。
　　“孩子，你慢点吃，锅里菜还多着呢，油篦子也管够！”一个小媳妇过来给他到了一碗水，看着吃的很香，生怕他噎着。
　　“嗯！”乔伯谦答应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实话，半年了，这是他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即使那天吃面条，也是很少一点肉丝，今天菜里放了好多肉，很香很香。
　　炒莜麦的时候，李义山就把乔守礼的情况和几个青年人说了，大家年龄差不多，这里的人也大多数是上一辈从口里走西口过来的，也都不排外。
　　“守礼兄弟，都出来了，想不想娶个媳妇成个家？！”一同炒莜麦的马成问道。
　　“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看我这条件，两个肩膀担一颗脑袋，还带着一个孩子，谁会嫁给我呀！”乔守礼感慨地说道。
　　“有一个现成的，你若是有这个想法，就让老李头给你去说合说合！”马成喝的有点脸红，说话声音也高了。
　　虽然李义山六十多岁了，可是青年人们还是这样称呼他。老李头这个称呼是老辈人叫出来的，青年人开始是谋着他的两个闺女，后来两个闺女都远嫁了，青年人们也都成家了，却和李义山打成一片，除了过年拜年叫一声伯伯，平时都喊老李头。而且李义山也习惯了，知道孩子们不是不尊敬他，而是把他当做忘年交了。
　　“你是说徐强媳妇？她前年都做了绝育手术了，不能生养了，谁会愿意娶她呀！”另一个叫王成德的说道。
　　“这话就不对了，守礼也带着一个儿子，加上徐强那个儿子，已经两个儿子了，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想生政府也不让他生了。就算娶个大姑娘，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还敢生二胎？罚死你！”马成说道。
　　“徐强媳妇长得也不错，就是性子软点，是个过日子的人。”地上站着随时给炕上喝酒的人加菜倒水的一个小媳妇说道。
　　乔伯谦一边吃饭，一边把大人们的话都收进了耳朵，他低着头，吃的渐渐慢了。
　　“我没要求，能成个家更好，成不了家我就和伯谦爷俩相依为命过日子。孩子今年虚九岁了，还没上学，不知道咱们这里小学收不收插班生！”乔守礼看了一眼乔伯谦，他既然把孩子带了出来，一定要为孩子负责。况且他都三十多岁了，想娶一个黄花大姑娘等于痴人说梦。
　　“这个我来办，我姐夫就是咱们这里小学校长！”同来做饭的另一个小媳妇说道。她也挺喜欢乔伯谦这个孩子，长得好看，人也机灵。
　　“那就拜托嫂子了！”乔守礼急忙说道。
　　“哎，徐强媳妇是个好女子，就是她那个婆家，守礼怕是去了也会受气！”李义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
　　“过自己的日子，管她干啥！那个老太婆太自私了，又不想养媳妇和孙子，又怕儿媳妇嫁给别人带走孙子她家断了根。有人给徐强媳妇说媒，她就阻拦，徐强媳妇娘家人来要把孩子给老太婆留下，她又不养活。”马成气愤地说道。
　　“要是这样，那就好说了，守礼要是有想法我明天给你去问问！”李义山看着乔守礼问道，“男光棍不好打，女光棍也不好打，你俩成个家，孩子们也有个照应！”
　　“伯（bai去声）伯，等黑夜我和伯谦商量一下，还是尊重一下孩子的意见！”乔守礼低声说道。
　　“好，这也对，你有想法了和伯伯说，伯伯给你促成这事。”李义山看了看地上吃饭的乔伯谦，有点心疼地说道。
　　吃了饭，已经快两点了。乔守礼也喝了点，吃饭与做饭的那几个人走后，乔守礼和乔伯谦交代了一声，就躺在李义山的炕上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夜里八点多。
　　村里还没有拉电网，家家户户点着煤油灯。李义山和乔伯谦坐在一起，守着收音机正在听刘兰芳讲的评书《杨家将》，正在说穆柯寨招亲穆桂英诈死这一段。
　　“爹，你醒了，我给你倒碗水吧！”看到乔守礼坐了起来，乔伯谦说着跳下地，穿上鞋，给乔守礼到了一碗水放在炕沿边，转身看着李义山，“爷爷，你喝水不？我给你也倒一碗！”
　　“好吧，那就倒一碗吧！”李义山没有拒绝。没享受过儿孙绕膝的快乐，看着乔伯谦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笑眯眯地看着乔伯谦，除了欢喜还是欢喜。
　　“伯谦，今天酒桌上他们说的你也听到了，你有什么想法爹想听听！”乔守礼吸溜着喝了两口水，又把碗放在炕沿边，“李爷爷也说了，现在木匠活不多，做木工活都要动水胶，现在天气太冷，谁家都是在屋子里生一个火炉，根本做不了木匠活。咱爷俩来早了，也不能总在李爷爷家白吃白住。”
　　“这个你也别多心，我和你爷俩投缘，你爷俩来了也和我做个伴。至于吃食，一两个月吃不穷我老头子！”李义山说道。
　　“话是这样说，可事不能这样做。李伯伯能收留我们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能在您这里白吃白住呢！”乔守礼一口气把碗里的水喝完了，又把碗放在炕沿边，然后盘起退坐在炕沿边，“李伯伯，我听马成说，村里不少壮劳力都去大同背煤去了。村里有人家趁天寒地冻上山刨石头，然后等盖房子垒根基。您帮我问问，有人需要的话，我可以和他们上山刨石头，有心的话每天给个一两块，没有的话管我爷俩吃顿饭就可以！”
　　“这好说，包在我身上。刨石头是个危险活，也是脏活累活，一天管饭也能给五块钱，谁家刨石头也就十来天，不好雇人。你若过意不去就去干，但是我这里你们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我做个伴省得我无聊。”李义山很实在地说道。
　　“好，那就麻烦李伯伯了！”乔守礼歉然说道。
　　看着两位大人都把水喝了，乔伯谦又给他们各倒了一碗。然后把暖壶放在红柜上的角落里，转身来自炕沿边，也没坐下，趴着说道：“爹，我觉得要有合适的你就成个家，如果我碍事了，我可以自己想办法！”他知道乔守礼出口外就是为了想成个家，自己和这个便宜爹本来也没什么太深的关系。他今天也看到了口外人的生活，比口里确实强了很多，他就是去讨饭，也能把自己管饱。虽然他很不想再去讨饭，他也想上学，至少能认识点字。
　　“咱爷俩千辛万苦出了口外，别总想些有的没的！”乔守礼很严厉地说道，这也是他领上乔伯谦后第一次这么严厉，“我是你爹，这件事已经改变不了了。你就说想不想有个家，家里有个女人也许就更像个家；你若不想，过几天你去上学，顺便把同学上学期的书借上，我帮你补课，争取跟得上学习进度，以后就咱爷俩过日子！咱们现在在李爷爷家过渡一下，回头问一间房子，咱爷俩过！”
　　“还是成个家吧，等你干活了，我上学了，家里有人照顾我你也放心。反正咱们出来什么都没有，合得来就过日子，合不来就离开各过各的，至少，咱们也少不了什么！”乔伯谦低声说道。虽然他还小，但也略微知道点男人女人那点事，在姑姑家的时候，姑父和姑姑拉灭灯就干事，从来没顾及过他的存在。他也希望这个爹能过上有女人的日子，老人们曾说过，千军万马吃饱饭，饿死的都是单身汉，他不希望这个爹总过单身汉的日子。
　　“好，人小鬼大，有你这就话，爷爷一定给你们组合一个家！”李义山怜惜地看着乔伯谦，信誓旦旦地说道。“至于找个后妈，她稀罕你你就和他们一起，不稀罕你你就来和爷爷一起，有爷爷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至于你长大娶媳妇，也许爷爷也看不到了，更帮不上了。”
　　“我会很有眼色的，不至于惹人讨厌！嘿嘿！”乔伯谦说着自己也笑了。
　　就这样，第二天李义山就去找徐强媳妇了。徐强媳妇性子弱，这个家一直是婆婆当家，她只好和婆家说了这事。
　　徐强的母亲不是个善茬，每天好像病病歪歪的，心却很硬。她头胎生了个女儿，二胎就生下了徐强。那年天太冷，她又要强，和婆家吵架后在刚盖好的新房子里生下许强。徐强出生后就没奶吃，徐强母亲就把他雇奶出去，每年给徐强的奶娘十斤小米，二十斤白面。
　　直到徐强六岁那年，徐强的奶娘病了，管不了他了，徐强又被送回家。徐强回家之后，母亲却并不待见他，那时候，徐强母亲又给他生了一个妹妹。
　　毕竟是独子，徐强的爷爷奶奶又把他接到爷爷奶奶家。后来徐强长大了，爷爷奶奶相继故去，徐强回了家，娶了媳妇黄润芝。徐强的母亲不待见徐强，更不待见徐强的媳妇。
　　一九七八年，徐强媳妇生了个儿子，起了个小名亮亮。徐强母亲虽然有了孙子，可她却更喜欢外孙子，从来就没正眼看一眼亮亮。
　　亮亮五岁那年，徐强得了急性肺出血，去医院也迟了，死在从家里到镇医院的路上。就剩下黄润芝和亮亮孤儿寡母过日子。如今快两年过去了，也有人给黄润芝说媒，都被婆婆赶走了。
　　徐强的母亲把徐强雇奶出去以后又生了一个闺女，也就是三个闺女一个儿子。让儿媳妇把孙子带走，他老徐家就没后了，村里人肯定会笑话她。如果去母留子，她又不待见这个孙子，更不想养这个孙子，就这样僵持着。
　　李义山到来说媒之前，就在村里做了铺垫，村子里都知道来了个口里汉儿带着一个儿子，想娶黄润芝，算倒插门。
　　徐强的母亲原本是不愿意的，可她实在没理由拒绝了，再拒绝会遭到村里人骂娘了。一家人再三商量，决定让乔守礼倒插门。他的孙子不能改姓，必须姓徐！
　　二月二龙抬头前后，乔守礼和黄润芝领了结婚证，他带着乔伯谦住进了黄润芝的家里。徐强在死前一直没给儿子取名字，户口本上就写的是徐亮亮。乔守礼给徐亮亮改了个名字，他有了伯谦，小的就叫仲廉。就这样两个家合成一个家。
　　李义山也是做人做到底，安排了乔伯谦上学，又找人给乔守礼和乔伯谦上了户口，从此乔守礼和黄润芝就组合了家庭，乔伯谦和徐仲廉成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