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惊魂析案 三、老道之谜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柳三变接着说:“那件事几天后,街市上出现一些反常现象,反证了营养药酒与暴病而亡有联系。当时的传言很多,说某个某个富贵人家配制的药酒,不喝都倒掉了;有些店家传承几十年的家酿偏方,不再使用了;甚至不少的青楼楚馆都没客人了,客人来了,也只喝清茶。这说明什么?说明也许真的是饮用营养酒不当致死的,起码是有相当多的人信了这个。听老辈儿人说,自打换了皇上没几天,官宦人家、富贵人家开始注重养生了,开封人都在传诵《敲爻歌》,敲爻歌就成了养生的口头禅。”
王拱寿问:“什么敲爻歌,怎么唱?”
柳三变说:“就是那首唐代吕严写的《敲爻歌》,因为也说不好是诗还是歌,不怪有人不知道。我就给你诵上一遍吧。”
王拱寿跟着念了一遍,拍掌笑道:“牢记花酒误长生,我可以受益一生啦!柳兄的营养药酒说,言之有理,我赞成!”
柳三变说:“说到酒,特别是说到这种特殊用途的酒,必得提到一个人,此人是晋王府里的头号幕僚,叫程德玄,就是暴风雪之夜在晋王府门外等着王继恩的那位。那可是位高人,此人精通医道,配制药酒不在话下。无色无味让人察觉不到,损害身体,慢性中毒,都是有可能的。”
“要说高人,看从哪个角度说了。这位高人,我听人说过,身高不满五尺,还是个胖子。”欧阳修打趣道,众人齐笑。
“回到太祖暴崩那天夜里,程德玄跟着晋王和王继恩到了宫里,晋王还在犹豫,你听他说的话啊,那口气多大呀,那是一个臣子能说的话吗?”
“乱臣贼子才会那么说。”
“可不是嘛。”
柳三变说:“还有,看看他得到了什么,你们就能想像他的功劳有多大。程德玄后来封为翰林使、封疆大吏,皇上给了他一百多道任命官员的空白诏令,只要程认为谁能做什么官,填上名字就生效,比吏部尚书的权力还大,这该是多么大的封赏呀!就这一项权力,打破了历史记录,反正我在书里没有找到类似记载。”
欧阳修说:“柳兄的这个观点,估且称之为阴谋论。阴谋论的核心也是酒,但不是毒酒,非但不是毒酒,少喝一些对身体还有益,至少没坏处。但是,长期饮用或者过量饮用,就会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让人沉浸在欲念里不能自拔,缩短寿命,或者暴病而亡。饮酒带花神鬼哭,这就是阴谋论的可怕之处。”
忽然有人问:“饮酒带花,跟那娘儿俩有什么关系吗?”
“哪娘儿俩?”
“就是那个打兔子的宫女和她烤羊腿的娘呀,别人都不能进去,她们娘儿俩总可以吧,何况她们还有那攀龙之心,再怎么着,皇上也不能干喝酒啊。”
“嗯,你说的果真是有道理,谁知道呢?”
王拱寿一拍脑袋,大叫道:“我想明白了,也许太宗走时,真的是把醉了的太祖挪到了卧榻上,所以才有了鼾声如雷一说。至于后半段的事么,也许就是那娘儿俩干的。”
欧阳修拍掌叫好,“有道理有道理,听说太祖还留下了血脉嘛。”
石介疑惑地拍拍脑袋,说:“不对呀,那个宫女不是没两天就死了吗?她不可能为太祖留下血脉呀。”
“你真书呆子气,不是还有个娘吗?”
“啊?一箭双雕?亏你还整天读着圣贤书,满嘴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的,脑子里怎么装的都是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
欧阳修反驳道:“那有什么奇怪的,皇宫内院什么事不能发生?”
梅圣俞忽然开口说:“跟我邻居家那条狗差不多。”他今天也是怪了,话不多,每次一开口都是语出惊人。
“什么意思?”
“邻居麻壳向邹二寡妇借她家的公狗一用,说是要给他家那条叫二丫的小狗配种。送回来时,邹二寡妇问:配上啦?麻壳笑着说:咳,别提了,进了院一个没牵住,你家黑子就窜出去了,二丫没配上,倒把它娘配上了。”
“噗——!”众人哄堂大笑,刚喝到嘴里的酒水都喷了出去。王拱寿更是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掌大笑说:“佩服佩服!梅老夫子真让人刮目相看,我真服了你了,你这肚子里的冷笑话还真不少!”
梅圣俞被哄得红头胀脸,赌咒发誓地辩白着,“我说的是真事,不是我编的,一句瞎话都没有。”
一向诙谐、风趣的欧阳修板起了脸,他的才学高、眼界大,俨然是这伙人的首领,他挥动双手止住众人,正色说道:“打住,打住,这事可千万不能当笑话说出去,这是影射、诋毁,罪过可比刚才议论的大多了,那可真是掉头之罪呀。”
说得梅圣俞脸都绿了,后脊梁一阵阵冒凉气,他狠狠地瞪了柳三变一眼,后悔认识了这个人,更后悔走得这么近。
柳三变明知今天这场聚会少说为佳,但又推托不过。他忽然想起和朴成一起喝酒的日子,于是,他耍了个心眼。正巧酒博士来上菜,他吩咐酒博士把所有人的酒杯都换成大海碗,斟满了酒。
酒博士按照吩咐做好后,退出去带上门。
柳三变说:“如果非要让我进一步分析,我可有个条件,面前这碗酒,咱们都要一口气把它喝干,少一个不喝也不行。喝完了我就说,酒助怂人胆嘛,不仗着酒,我也不敢信口开河。要是行的话,咱们就一起端起来。不行?那也没关系,这篇儿就揭过去了,余下时间,咱们该吃吃该喝喝。”
众人互相看看,谁都没说没动,欧阳修酒量最小面露难色。
柳三变心里暗自庆幸,急忙说:“大家不要为难,那个话头将来有机会再聊,咱们还是说说考试的事吧。”
不料,梅圣俞却站起身来,他端着大碗,看着柳三变说:“我还真想听听你的高论,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事,就是串不到一块儿,弄了个一头雾水。柳兄也不要小瞧人,我虽然酒量不济,但我赞成柳兄提议,我先干了!”他不理会旁人,一仰脖咚咚咚,将整碗酒灌入肚里,脸色又回到平素不苟言笑的样子,坐回座位。
这下子可是将了大家一军,王拱寿起哄道:“好呀,怎么也没想到梅老夫子先拔头筹,简直是酒豪呀。我们也不能落后,我也步梅兄后尘干啦。”
欧阳修努力干了半碗,愁眉苦脸看着柳三变说:“求求你允许我等会儿再喝,反正我把它喝干就是了。我真要一口气喝下去,肯定出溜到桌底下去了,你再说什么,我也听不见了。”
柳三变并不想为难欧阳修,他说:“我说了也不算,大家都喝了,听大家的吧。”
众人口舌不清地说:“欧阳老弟说得实在,他真喝不下去,真喝干了,他也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今儿这聚会就是他倡议的,一会儿柳兄分析完了,还得听他说点什么呢。”
又是梅圣俞说话:“我出个主意,柳兄海量,你就替他喝了吧,能者多劳么。”他的提议立刻博得大家同意,酒桌上只要有人喝,谁喝都行,怕就怕冷场,没人喝没人哄。
梅圣俞这样主动是不多见的,柳三变诚惶诚恐,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赶忙站起身说:“好吧。”柳三变端起欧阳修的酒碗,一口喝干,欧阳修连连抱拳拱手。
喝过了酒,再看众人,东倒西歪,有的在椅子上坐立不稳,有的胳膊肘支在桌上撑着脑袋,也有的赶紧往嘴里塞解酒的菜。
柳三变一看不单不沮丧,还很高兴,这才是醉话么,将来谁也当不得真。
欧阳修强打精神问:“刚开始时柳兄就说,要把老道的事放在最后再说,是不是到时候了?”
柳三变拍拍欧阳修后背,笑道:“别急,这就开始,是不是再来两口?”
欧阳修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去,“不来了不来了。”
柳三变伸手扶住他,“为什么把老道的事最后交待?因为大宋一系列大事件如黄袍加身、斧声烛影、兄终弟及等等,都是由老道这趟线串在一起的。这就不得不由衷赞叹太宗皇帝的高瞻远瞩、远见卓识了。”
“如此盛赞太宗的,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蔡襄说道。
“刚才欧兄说共有三次提到老道,据我所知是四次。在这个谜局中老道是关键,把老道解释清楚了,可能我们就能得到一个可信一些的结论了。说到老道,朝廷倒是不太禁止,因为老道每次出现传达的都是天意,发生的一切乃是天命所定。先说第一次,记住,不管这是真的假的,还是事后编排的,说明所有事件真正的策划人是太宗,而不是太祖。为什么?这可结合黄袍加身看,当时策动兵变的,主谋是太宗,还有个赵普,太祖则是被动的。坊间只有对这件事没有异议,明白这个,以后的一切就好理解了。”
王拱寿拊掌大笑:“有趣有趣!听柳兄的话,看来太宗图谋,不、不能说图谋,看来有此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少年老成的蔡襄说:“我得捋一捋了,照你这么说,太宗在很早很早就有夺天下之志了?”
“那么早他就有这么大的野心?”其他人也有这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