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错位人生

　　清河县下属九个大队，张志强一家居住在张伙房大队，还有八个大队，分布在清河县四周。其中，崔建业就住在柳条沟大队，而且也是柳条沟大队的村长。
　　一九六九年深秋，当顾龙历经千辛万苦到张伙房大队插队的时候，柳条沟大队村长崔建业的儿子崔哲也刚刚读完初中回家务农了。
　　崔建业一共两个儿子四个女儿，大儿子早就成家了，四个姑娘也都相继出嫁了，只剩下小儿子崔哲，从小没干过活，家里的田地里的活都是哥哥姐姐干了，他就是上学，玩耍。十六岁回家务农，是各种的不适应。
　　人们常说，人好不如命好。崔哲干不了活，还是有点文化的，经常帮着大队去清河县或者北疆市采买点东西，有时候帮着供销社去市里拉点供应货。
　　阳历一九七零年年初，也就是农历快过新年的时候，市里下发各个县、公社过年用的的白糖，红糖，还有点灯用的煤油。以往都是市里把货送到县了，县里再分发给各个乡和辖属大队。那年因为人手紧张，市里要求各个县里组织车辆去市里拉货，县里也就组织各个公社和辖属大队一起去市里的供销公司拉这些货物。
　　那时候各个大队出门拉货要带着村里、公社两地的介绍信，赶着马车去市里。当然，顾龙是没有去市里的机会，但是崔哲就被安排跟车去了市里。
　　要说命好，不如说崔哲有一副好皮囊。小伙子一米八大个子，长得是一表人才。年轻人爱美，崔哲也不例外，尤其去市里，都快把过年的衣服穿上了。浓眉大眼齐耳侧分头，白衬衫，一身灰色中山装，三接头皮鞋。供销公司大院停放了十多辆马车，有赶车的车倌，有跟车的人员，二三十人站在院子里等分配东西。崔哲就像是鹤立鸡群，相当的吸人眼球。
　　那时候，供销公司办公室主任王继发的女儿王丽就在供销社帮忙，出来进去的，她一眼就看上了崔哲。
　　各个大队拉着货相继回村，他们不知道的是，王丽让她父亲找人打听那个高挑帅气的年轻人。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了准确消息，小伙子就是柳条沟大队的崔哲。
　　上面人找下面人，还是很好找的，王继发捎话让崔建业带儿子去市里供销公司找他。崔建业不明所以，带着崔哲坐车到了市里。
　　王继发早已在办公室等他们了，等他见到了崔哲，不免也佩服女儿的眼光。小伙子确实标致，而且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王继发让崔哲出去转转，开始和崔建业商量，自己的女儿看上了他家儿子，如果俩家结亲，王继发负责找指标让崔哲去上工农兵大学。
　　崔建业很是高兴，爽快的答应了。崔哲自幼贪玩，一家人惯的啥也不会干，也没啥主见，听凭父亲安排，和王丽定了亲。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九七三年九月，崔哲如愿上了工农兵大学，学制三年。
　　一九七六年，崔哲毕业，还是王继发出面，把他分配到了北疆市供销系统。这年冬季，崔哲和王丽结婚了。
　　婚后一年多，王丽怀孕了。那时候已经有了计划生育的文件，王丽一心想生一个儿子，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就回到了婆婆家，一直在柳条沟待产。
　　天不如人愿，隔年夏天，王丽生产了，是一个女孩。她坚决不带女儿回市里，崔建业没办法。那时候崔哲的大嫂和大姐也在镇里妇联催促下已经做了节育手术，崔哲的二姐家里已经有三个孩子，也准备做节育手术了。还好崔建业在村里还是有一定的权力，就把催哲女儿户口上在二女儿家的户口上，随二姑夫姓林，取名林秋萍。
　　虽然户口上在了姑父姑姑家里，林秋萍从小是爷爷奶奶，也就是崔建业夫妻俩拉扯大的。
　　王丽回了市里，第三年又怀孕了，因为户籍上没有孩子，虽然当时计划生育正式实施了，但他们还算第一胎。一九八一年，王丽再度生产，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崔振国。
　　王丽虽然生了林秋萍，但是她并不待见自己的女儿，后来有了儿子，就更不喜欢这个女儿了。崔哲还好，每年都会回老家几次，看看老人孩子。
　　在林秋萍上小学那年，崔建业因病去世了，林秋萍就跟着奶奶生活。
　　王丽成家后一直都在照顾着娘家，王丽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而且弟弟比她小十来岁，母亲在工会上班，弟弟从小基本就是她帮衬着母亲拉扯大的。
　　林秋萍自懂事以来，一直期望着爸爸能把她带到市里上学，却是希望一次次落空。就这样，林秋萍在村里上完小学，又去清河县上完初中。奶奶节衣缩食供她上学，她也争气，学习一直很好，初中毕业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疆市一中的高中农村班。
　　终于可以回家了，她以为自己以后就能在父母的照顾下生活了，可让她感到更加失落的是，母亲根本就不在意她。父亲有时候还会关心他一下，但是家里的钱基本上都给舅舅花了。王丽父母前几年相继去世，王丽的弟弟王虎就归她抚养了。
　　林秋萍去市里上高中的那年，她表妹也上了初中，就住在她家。所以林秋萍并没有如愿住在自己家里，而是和其他农村来的学生一样，住在学校宿舍。
　　林秋萍刚上高中，就成了大家眼中的冷美人，长得漂亮，交往很少，和同学也很少说话，一心就是学习了。
　　即使那样，还是被一个高三同学强吻了！
　　
　　梁晓君讲到这里，乔伯谦偷眼看了顾展鹏一眼，坏笑了一下。顾展鹏无奈地摇摇头，年轻气盛，就冲动了一下。
　　梁晓君倒没在意这两人的表情，还在继续讲述着。
　　林秋萍被高年级的同学强吻，很快在学校传开了，同学们都来看林秋萍，也都打听是高年级的哪位同学，却没有任何消息了。那位同学离开了学校，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说那个同学本来就不想上学了，祸害完林秋萍之后就退学了；也有人说那位同学强吻低年级同学被学校开除了。众口不一，议论纷纷，学校也没给出具体的解释。
　　风过雨过，这件事发酵一段时间渐渐平息了，学生们思想归位，不再议论了。林秋萍的母亲却找到了学校。
　　王丽到学校并没有找学校的领导与老师，而是在课间时间，当着众多同学的面指责林秋萍，骂她不学好，四处发情，勾引同学，丢人现眼等等，可能王丽能想到的恶毒词语都想到了。
　　同学们都说不是林秋萍的错，学校也没追究。王丽就是不停的责骂，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什么母狗不撅尾巴公狗上不去，说什么她来学校不好好学习就来勾引男人等等。
　　林秋萍知道自己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只好含泪退学，又回到了村里。学校的老师都为林秋萍惋惜，她的班主任还去村里找过她，让她继续回来上课。林秋萍实在不想再回到这个伤心地了，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学业。
　　其实那时候，林秋萍就已经在各种文学杂志和校刊发表了不少文章，之后便没再写了。准备安心留在农村陪奶奶养老，以后找一个农村人成家立业算了。
　　当时，林秋萍的爷爷早已去世了，林秋萍的奶奶已经八十岁了，眼花耳聋，给自己做口饭也有点吃力了。也许是有预感，儿女接她去养老，她都没有去，就是怕林秋萍回来家里没有人等她。
　　林秋萍回来了，只是告诉奶奶不适应城里生活，学习成绩也跟不上，只好退学了。
　　农村有些女孩子一辈子没上学也都过日子呢，你都上高中了，不念就不念吧。奶奶心里明白，孙女肯定是在学校受了委屈待不下去了，肯定与她那个妈有关系。孙女不说她也不问，娘俩相依为命吧。
　　奶奶让林秋萍把户口从二姑家迁出来，她要把这出院子留给孙女。林秋萍拗不过奶奶，把户口从二姑家起出来，上到奶奶的户口本上，她终于和奶奶成了一家人。
　　林秋萍也把自己的名字改了。秋萍，就是秋天的浮萍，她不想做浮萍，任风吹雨打四处飘零，她也想像花木兰一样独当一面，就给自己重新起了个名字，林若兰。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林秋萍每天伺候着奶奶，原本以为就这样在农村一直的生活了，可王丽并不想放过她。
　　春节过后，崔哲一家三口回来拜年，林秋萍奶奶还挺高兴，没想到真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王丽没安好心。饭桌上，王丽再次诋毁林若兰，恶语相向，把林若兰说的一无是处，整个一个下贱胚子。
　　奶奶明知道自己的孙女不是这样人，可是人老嘴笨，也争不出个所以然，一着急，在饭桌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