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开除的“背锅侠”
作品名称:人生重启:从江滩救了女总裁开始 作者:剑行天下 发布时间:2025-08-28 08:24:09 字数:4956
清晨的雨丝还沾着昨夜的凉意,带着初秋特有的涩味钻进衣领。于民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边缘有些毛糙的蓝布衫,裤脚上还顽固地粘着昨天踩在巷子泥泞里留下的几点深色泥印。他快步走着,一只手揣在兜里,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冰凉的屏幕,屏幕上凝固着母亲凌晨发来的那条“注意保暖”的消息,每个字都像带着温度。另一个口袋里,沉甸甸地塞着母亲天不亮就偷偷塞给他的两个煮鸡蛋——母亲絮叨着“空腹上班伤胃”,可他心里清楚得很,那是父亲昨天咬牙推着家里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去废品站,换了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才买来的。
超市的玻璃门被夜班擦得锃亮,光可鉴人,清晰地倒映出于民那张缺乏血色、眼窝深陷的憔悴脸庞。他下意识地避开自己的影子,抬头望了眼悬挂在墙壁高处的大钟,指针刚好停在八点五十的位置,比平时早到了十分钟。路过生鲜区时,他脚步微顿,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货架上那些饱满圆润的西红柿,冰凉的触感带着清晨的湿气,指尖立刻沾上了几滴晶莹的露珠——那是他昨晚加班到深夜,一个一个精心挑选、确保都是最鲜艳的红色,再小心翼翼地码放整齐的成果。
收银台的小张正清点着零钞,抬头看见他,脸上堆起惯常的笑容招呼道:“于民,今天这么早?”于民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嘴角费力地向上扯了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却丝毫未停步,步履沉重地径直朝着那间狭小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股浓重呛人的烟味像有生命般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于民深吸一口气,抬手在门板上敲了敲,里面立刻传来王建国那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声音:“进来。”他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烟味让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只见王建国深陷在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皮椅里,手里夹着半截快要燃尽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他面前那个廉价玻璃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三个捻灭的烟蒂,像小山一样。桌上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摊开着一份印着“超市违规通报”大字的红头文件,那标题用的是加粗的黑体,在惨白的纸页上显得格外刺目。
“于民,坐。”王建国抬了抬下巴,示意对面的硬木椅子,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瞬间模糊了他有些浮肿的脸。于民依言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粗糙的手指却不自觉地用力绞着蓝布衫的衣角——这是他打小紧张时改不掉的老习惯。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通报上,只觉得喉咙里干得发紧,像堵了团棉花:“王哥,昨天的消息……我……”
“先别急。”王建国直接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解释,用夹着烟的手指将那份文件朝他面前推了推,“你先看看这个。”于民的手有些发颤,伸过去拿起那份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张。他的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生鲜区员工于民,利用职务之便,替同事李芳挪用客户生鲜预付款共计8000元,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根据超市管理规定第XX条,经管理层研究决定,予以开除处理,立即生效。”文件下方,盖着超市鲜红的公章,那红色浓稠得像刚刚凝固的血。
“王哥,这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事!”于民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眼前瞬间闪过上周三晚上的情景:李芳慌慌张张地找到正在加班的他,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带着哭腔说:“于民,我妈突然发高烧,我得马上赶去医院,你能不能帮我顶个班?就今晚!”他当时看她急得快哭出来,根本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毕竟李芳平时对他不错——上次他妈过生日,李芳还特意帮他留了一盒店里最新鲜、最贵的草莓。那天晚上,李芳临走前匆匆塞给他一张单子,语气急促地说:“这是老顾客张阿姨订的中秋礼盒预付款单,你帮我签个字走个流程就行,我明天一早就来补手续。”他当时正忙着补货,连单子内容都没顾上看一眼,就在她指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份信任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挖好的深坑。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王建国又狠狠吸了一口烟,烟卷儿前端暗红的火星在他粗壮的指缝间急促地闪烁了几下,烟灰簌簌落下,“但李芳她爸……是总部的运营总监,上个月刚给咱们这个店批了十万块紧急生鲜补贴。这节骨眼上,要是把她揪出来开了,捅到总部去,别说那十万块泡汤,咱们店接下来几个月的进货渠道都得受大影响,大家都得喝西北风!”他停顿了一下,烟雾后的眼神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压力,直直地盯着于民的眼睛,“于民,你这个人,哥清楚,老实巴交,从来不争不抢,是个难得的好人。就当……就当帮哥扛过这一回,行不行?算哥求你了。”那“求”字咬得很重,带着无形的枷锁。
于民的拳头在桌下骤然攥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想起昨天晚上,在昏暗的医院病房里,母亲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望着他,反复叮嘱:“民子,不管在外头遇到啥事,都要记住,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良心!母亲的住院费!这两个词像两块烧红的烙铁,轮番炙烤着他,压得他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越过王建国的肩膀,投向办公室那扇蒙着水汽的窗户。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抽打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在他眼里,却像是无数条冰冷的鞭子,正一下下狠狠地抽打在他的心上,发出无声的脆响。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李芳的身影从门外快速掠过。她穿着那身崭新的粉色工作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油光水滑,然而她的眼神却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飞快地瞟了于民一眼,便仓惶地躲闪开去,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她手里紧紧捏着一份文件,脚步匆忙,路过门口时,文件一角不慎滑落,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弯腰去捡,手忙脚乱间,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于民坐着的椅子腿,又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缩了回去,逃也似地快步走开了。于民盯着她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上周她哀求他顶班时那副“妈妈病重、实在没时间”的可怜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憋闷猛地涌上心头,像被人硬生生塞进去一大团腐烂发霉的旧棉絮,堵在胸腔里,沉甸甸地往下坠,噎得他阵阵发慌。
“王哥,我签。”于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里早已被冷汗浸得一片湿滑黏腻。他拿起桌上那支廉价的塑料签字笔,笔杆冰凉。他俯下身,在那份宣告他“罪名”的通报文件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三个熟悉的汉字,此刻却写得歪歪扭扭,笔画僵硬颤抖,如同他此刻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情。王建国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迅速将那份签好字的文件收进抽屉,又拉开另一个抽屉,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推到于民面前:“这个……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三千块,提前给你结算了。”于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那个轻飘飘的信封,指尖触碰到信封那点微薄的温度时,心头猛地一刺,昨晚母亲那只冰凉得如同冰块般的手的触感,无比清晰地再次浮现。
“谢谢王哥。”于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站起身,将那装着“代价”的信封塞进蓝布衫的内侧口袋,紧紧贴着胸口。他转身准备离开这间充满烟味和交易气息的办公室,王建国却又在他身后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事后的、廉价的安抚:“于民,以后……以后要是真遇到啥迈不过去的坎,再来找哥。”于民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他心里雪亮,这道门关上之后,他和这里的一切,包括眼前这位“王哥”,便已是陌路。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办公室的门在于民身后“咔哒”一声轻轻合拢。他僵硬地站在狭长而安静的走廊里,身后隔着门板,清晰地传来王建国刻意压低却难掩轻松的声音,正对着电话那头汇报:“喂,李总?哎,是我,建国。事情解决了……对,您放心,于民他……已经签了……”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于民的心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口袋里的那个信封,里面薄薄一叠钱,似乎被整理得边角整齐,此刻却像一把磨钝了的刀子,一下下地硌着他的胸口,带来持续而尖锐的闷痛。
他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生鲜区,目光茫然地扫过货架上那些鲜艳的西红柿——每一个都红得饱满发亮,像一颗颗小小的、凝固的落日,那是他昨晚耗费心力精心摆好的。收银台的小张依旧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看到他抱着个空纸箱走过来,习惯性地问道:“于民,要下班了?”于民喉咙发紧,只从鼻腔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默默走到墙角,拿起那个原本装水果的空纸箱,开始收拾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东西:一个边角磨损、写满了进货记录的旧笔记本;一支笔帽裂了缝、早已不出水的廉价钢笔;还有一副洗得发白、但依然厚实暖和的毛线手套——那是母亲在灯下一针一线亲手给他织的。几个路过的同事,目光或好奇、或躲闪、或带着一丝了然和同情地落在他身上,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没人上前询问一句——在这个小小的生态圈里,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好人”于民,不过是又一次做了那个注定要出现的“背锅侠”。
他抱着那个轻飘飘却感觉无比沉重的纸箱,一步一步走出超市大门。冰冷的雨点立刻密集地打在他身上。门口的保安老张,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着他出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不忍,赶紧递过来一把旧伞:“小于是个好人,怎么会……唉,这到底是怎么搞的?”老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刻着真诚的关心。于民默默接过那把伞,伞柄上还残留着老张手掌的温热。他努力想挤出一个让对方放心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得厉害,最终只化作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没事,张哥,我……我换了份更好的工作。”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雨,毫无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单薄的蓝布衫,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抱着纸箱,沿着湿漉漉的马路牙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街道上行人匆匆,各自撑开的雨伞汇成一片流动的、色彩斑斓的花海。他想起昨天晚上,母亲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无边的黑夜,用虚弱却笃定的语气安慰他:“民子,别愁,明天……明天太阳总会出来的……”可现在,头顶的天空依旧被厚厚的、灰暗的云层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像一块巨大而肮脏的破抹布,看不到一丝放晴的希望。
他下意识地隔着湿透的衣料,摸了摸紧紧贴在胸口内袋的那个信封。三千块。加上父亲昨天从卖车钱里硬抠出来、藏在米缸最底下那皱巴巴的五千块……刚好够交上母亲下一阶段那笔催命的住院费。这个冰冷的数字,让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病中依然温柔的笑容,父亲清晨默默端上桌、熬得浓稠的小米粥,还有昨晚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母亲握着他的手,用尽力气说出的那句“民子,你是妈的骄傲……”他猛地抬起头,任由密集的雨丝毫无遮拦地砸在脸上,那冰冷的感觉,恍惚间竟带着一丝奇异的、母亲般轻柔的抚摸。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慌忙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有些模糊,但母亲的头像和那条新消息清晰可见:“民子,雨下得太大,路上千万小心点。”他眼眶一热,手指有些哆嗦地赶紧回复:“妈,我拿到了!拿到钱了!马上就赶去医院!”当按下发送键的那一瞬间,积蓄已久的滚烫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和脸上冰冷的雨水彻底混在一起,冲刷而下,不留一丝痕迹。
他用力抱紧了怀里的纸箱,仿佛那是此刻唯一的依靠。然后,他抬起脚,更加坚定地迈开步子,继续在滂沱大雨中前行。雨水冰冷刺骨,密集地敲打着伞面和地面,发出震耳的哗哗声。但他知道,路的尽头,是医院。病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母亲在等他,走廊里愁眉不展、蹲在地上抽烟的父亲也在等他。他们需要他,需要他带去的这点微薄的希望。他想起更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吧,有一次母亲被邻居欺负,他攥着小拳头挡在母亲身前,母亲搂着他,哽咽着说:“民子,等你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好妈妈……”现在,他长大了。虽然没本事,没背景,甚至刚刚被人像丢垃圾一样扫地出门,失去了唯一糊口的工作……但他还有一双能干活的手,还有两条能走路的腿,胸膛里,那颗想要拼尽全力去保护父母的心,还在滚烫地跳动着!
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水幕。可于民趟着积水前行的脚步,却莫名地越来越稳,越来越快。他清晰地知道,无论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泥泞、坎坷和艰辛,只要那间小小的病房里还有父母在,只要他们的目光中还有一丝对他的期盼,他就永远有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走下去的理由。他再一次抬起头,努力望向雨幕深处灰蒙蒙的天空,在那厚重压抑的云层缝隙里,似乎……似乎真的有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执拗的阳光,正拼尽全力地撕开黑暗,试图穿透云层,朝着湿漉漉的大地,艰难地投下第一线模糊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