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惊变

　　男人扭动几下脖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真是给脸不要脸……”
　　旁边隔间的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一阵寒风从窗外袭来，令男子愣了愣神。
　　男人双眼撇向窗外，微微蹙眉：“偏偏这时候来坏我好事。”
　　玲月不动声色地目视前方，长长的睫毛却微微翕动。
　　窗边传来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有力，却让人心生寒意：“国师有令，速归焚天塔。”
　　男人脸色阴沉，声音带着怒意：“就不能先让我享受完吗？”
　　“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窗边男子的语气十分平淡，“怕你没那命活到那个时候。”
　　男人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却不再多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等到男人走后，玲月才转过头去，看了眼窗边那道挺拔的身影后。她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走了进去，将门合上，背靠着门，双手抱臂，望着阴影中的男子。
　　“怎么，大人这么舍不得我么？”玲月眨眨眼，声音娇媚，“昨天才见过面，今天又耐不住……”
　　男子动了动，持剑的左手在月光下闪动了一下，又退回到阴影中。
　　“大事——国师要向整个大陆发布悬赏令，谁活捉圣女，谁就是第十大御卫。”
　　女子嫣然一笑：“不会真有哪个脑袋被门挤了的，会去稀罕那个破令牌吧。”
　　“据我对那些人的了解，真有这样的人。”
　　玲月微微侧过脸，双眼望向一边，不以为然：“反正我在中司认识的那些不会。”
　　“第二个，国师已经派叶婉去押送澜氏回焚天城了，你的风铃应该比她快。”
　　玲月直直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男子没有回答。
　　玲月眨了一下眼，男子已经消失在窗边。
　　“冰块。”
　　
　　来者披着黑色的斗篷，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径直地走到一个身穿金色战甲的士兵面前。
　　“站住，你是什么人！”士兵紧张起来。
　　“我要见龙邢。”
　　见对方是个女人，几个士兵慢慢将其围了起来：“你谁啊？大将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把帽子摘了！”
　　“我从焚天城来，带着国师的命令而来。”
　　几个士兵相互对视几眼，眼神中带着狐疑。
　　“我们没有接到国师派人来南司的消息。”
　　“证明你的身份！”
　　“我证明给你们看，你们敢看吗？”
　　几个士兵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后退！”
　　“耽误了时机，我不找你们算账，你们也知道龙邢的规矩吧。”
　　几名士兵瞬间慌了：“大将军昨夜离开魁罗城，前去千麟城了。”
　　“他带什么人去的？”
　　“不知道，好像是带着一个不知哪里抓来的人。”
　　“萨斯顿在吗？”
　　“在。”
　　“告诉他，国师的密令到了。”
　　
　　暗鸦张着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
　　三人两马在烈日下的荒野中奔驰。北落腾宇将林哲揽在身前，在前面领头。
　　暗鸦站在北落婧雅的肩上，终于耐不住好奇问道：“姑娘，你和你哥真是在你们启明主的家里长大的？”
　　北落婧雅扭过头瞥了他一眼：“是。”
　　“你们两个姓北落的，怎么会住在姓南宫的家里呢？”
　　“暗鸦总管，您到底想说什么？”
　　暗鸦连忙摆摆翅膀：“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嘿嘿，你也知道的，不管是人还是鸟，活的岁数大了，总会有点啰嗦的。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天天跟鸟混在一起，憋坏了。”
　　北落婧雅忍俊不禁：“那您还是多说说吧，别到时候不会说话了。”
　　“所以我还是好奇，你们北落家族那会是出了什么事吗？”
　　北落婧雅目光中闪过一抹忧伤，轻声叹了口气：“实际上，我对北落家族的了解可能还不如您。”
　　暗鸦愣住了：“此话怎讲？”
　　北落婧雅在脑海中回忆着一些陈年旧事。
　　“我和哥哥，其实是被人遗弃的。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和哥哥被人遗弃在路边，一个老人发现了我们，并将我们兄妹俩救下。”
　　“不知这位老者是……”
　　“救下我和哥哥的，是南宫家族当时的一个‘扫地僧’。”
　　“哦——”暗鸦恍然大悟：“难怪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老者现在应该还在你们启明军的内阁当长老吧。”
　　北落婧雅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您认识他？”
　　“听说是听说过，不过不太认识。”暗鸦抬着头，“可这名字又是如何又来呢？”
　　“字条。他们在我和哥哥的胸前找到了字条，字条上写着我们的名字。”
　　暗鸦点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想过找找自己的亲人吗？”
　　“启明主和南宫家主就是我的亲人。”北落婧雅目视前方，十分冷静地说。
　　暗鸦思索一番：“其实我倒是对北落家族有些了解。”
　　北落婧雅侧过脸，与暗鸦的四目相对。
　　随后，北落婧雅微微一笑：“说来听听？”
　　暗鸦点点头，说：“老夫早年也是四处游荡，五大司基本都走了个遍，那个时候还没有他妈的天魔皇，不过也不见得比现在……不，不对，那时候比现在还惨多啦！整个大陆战火纷飞，今天是这两家打起来，明天是那两家打起来……真不知道那样的日子有什么看头，后来我去了东南司，在一个城邦里落脚，这才知道这座城是一个家族控制的。那可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后来我得知周围的十几座城邦全是这家人，那家府修的，跟宫殿一样。
　　“那时候我本想留下来，在人家那做点事，谁知人家压根看不上我……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不过那时候也是气的，半夜跟一伙人把那户人家给劫了，谁知一根毛没捞到，还就我一个活着出来了。这就算了，那家子人还给我挂追杀榜上，害得我躲了好几年。”
　　暗鸦用翅膀抹了抹眼角，轻声叹息：“想来也是老夫年轻时作恶多端，现在才沦落到这一地步。”
　　北落婧雅打趣道：“南司流浪军团总管，这也叫沦落么？”
　　“去去去，”暗鸦挥动翅膀，突然又神经兮兮地凑到北落婧雅的耳边，“你应该也明白，那个家族就是北落家族。我从那伙人那里听到不少传言，给追杀的那几年，我也暗中调查过这个家族。这个家族势力庞大，底蕴也很深，一般的家族扳不倒它……谁知，短短十年之后，这个家族就沦落到割让城邦和土地来保全自己。”
　　北落婧雅严肃起来：“难道……难道有家族联手针对他们？”
　　“不不不，”暗鸦故作神秘，“据我所知，这个家族的衰败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我进去过里面，那里的守卫都不是闲人，有些原来还是大名鼎鼎的杀手，却心甘情愿地缩在别人的屋檐下……一定有什么奥秘。”
　　北落婧雅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微微蹙眉：“您查清楚原因没有？”
　　暗鸦摇摇头，压着声音说：“哪有这么容易？那个家族神神秘秘的，外界听到的都是传言。更何况那时候我的追杀令还在呢……妈的，说来就气，那家子人真是小气，家业都败光了，还挂着那破悬赏。
　　“不过你别说，老夫毕竟还是有点手段的人，我查来查去大概有七八年，终于还是找到一些线索。我将这些线索结合起来，苦思冥想，最终还是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北落家族，是自己和自己打起来的！”
　　北落婧雅愣了愣，随后清清嗓子：“就算您是对的，可您花这么长的时间，就为了得到一个……一个与您毫无关系的结果？再说了，就算是内部分裂，好像也没什么出奇……”
　　暗鸦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随后摇摇头，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不……没那么简单，这个北落家族的分裂不是一件小事，它恰恰反映了一件关系到整个大陆的大事。”
　　“有关整个大陆的大事？”
　　暗鸦点点头：“姑娘，想听吗？”
　　北落婧雅无奈地笑了笑：“您说就是了。”
　　暗鸦盯着北落婧雅，眼神有些怪异，语气十分凝重：“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北落婧雅怔住了：“这就是您说的大事？”
　　暗鸦缓缓摇头，故作高深：“问题是，有什么东西要违反这个规律，它要天下一直乱下去，在乱中保持一种稳定……”
　　正说着，大白天里，天空竟然传来阵阵雷声。
　　暗鸦皱皱眉，抬起头来骂道：“搞什么，大白天也来吓人！”
　　北落婧雅一脸狐疑：“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暗鸦一动不动地仰着脖子，仿若一尊雕像。许久，他转动几下脑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我不想说了。”
　　北落婧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是成天和鸟呆在一块的老头。
　　过了好一会儿，暗鸦甩了甩脑袋，似乎想要甩掉脑中的什么东西一样，随后自言自语起来：“罢了罢了，就当发疯好了……唉，这东西一下说不清，可不说又怎么行呢？还是得跟听得懂的人说……难道要跟老天爷说？天杀的，难道要我去林荒找那……”
　　暗鸦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直听着他说话的北落婧雅转过头去看了看他：“您没事吧？”
　　暗鸦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肩上，张大了嘴巴，听见北落婧雅问他，他展开翅膀往远处指去：“那……那片山什么时候变样了……”
　　北落婧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片空旷的荒野。
　　“什么山？”
　　暗鸦睁大了眼睛，翅膀依旧指着：“那……那几座山什么时候合上了？”
　　北落婧雅再次看去，这次她看得更远，将目光投向了极远处的那片山脉。
　　“山？山没问……”北落婧雅呆住了，不知是不是眼睛花了的缘故，她看到群山间的山谷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现在只有一面表面略微浮动的、模糊的壁障。
　　“那是些是雾吗？”
　　“绝对不是。”
　　前方的北落腾宇转过头来，北落婧雅和暗鸦看见他一脸惊恐，张开嘴喊了句什么，但两人都没听清。
　　“我哥哥说什么呢？”
　　暗鸦木讷地摇摇头：“你问问他山上的是什么。”
　　前面的北落腾宇似乎也看见了群山的异常，他拉紧缰绳，开始减速。
　　没等马上的北落婧雅与他持平，位置略前的北落腾宇已经转过头来一脸惊慌地冲他们喊道：“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