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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暗杀天团,敌死我活

作品名称:无名者之血      作者: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发布时间:2025-08-21 13:47:37      字数:6160

  (一)
  
  张军老哥讲到祝宗梁那伙人的时候,烟卷在指间燃得只剩个烟头,火星子烫着了手才猛一哆嗦。“那可不是寻常娃娃,”他嘬着牙花子笑,“十八九岁的年纪,揣着炸弹跟揣着糖块似的,敢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掀风浪。”我这才知道,1938年春天那个黄昏,藏在天津街头的不只是落日,还有群攥着复仇火种的少年。
  
  祝宗梁总说,南开中学的断壁残垣是他的“启蒙老师”。那天他约了袁汉俊三个,在英租界的小杂院里捣鼓炸弹——洋铁皮罐头里塞满硝石和碎铁片,引线裁得长短不一,短的是即时引爆,长的能焐在怀里等三站地。“咱四个分两路,”他给每人塞了枚,罐头壳子硌得肋骨生疼,“北站那辆我去,你们仨盯西站,记住,见着戴钢盔的扎堆再动手。”
  我想象着那画面:18岁的祝宗梁穿着洗得发白的学生制服,混在挤挤挨挨的乘客里,指尖反复摩挲着罐头底的引信拉环。车过西北角的时候,他瞥见后排坐着五个日本兵,正用刺刀挑着百姓的包袱翻找。他悄悄挪到后门,等电车哐当停在文昌宫站,拉环一扯,把罐头往座位底下一塞,转身就跳了下去。
  “东南城角那声炸响,跟晴天劈雷似的。”张军拍着桌子,“我当时在隔壁胡同修鞋,就听‘轰隆’一声,接着是日本人嗷嗷叫。后来才知道,那铁皮罐头把车身炸了个碗大的窟窿,抬下来的日本兵里,三个没了气,剩下的断胳膊断腿,血顺着电车轨道流了半条街。”
  西站那辆就没这么“运气”。炸弹响的时候,乘客早下光了,只把个空车壳炸得歪歪扭扭。还有两枚不知怎的没炸,后来听说是引线受潮——毕竟是些半大孩子,凭着一股子血气,哪懂什么精密手艺。
  
  炸了公车,祝宗梁他们的胆子更壮了。转年夏天,盯上了河北大经路的日军粮栈。那地方堆着小山似的粮食和稻草,四周拉着铁丝网,门口两个哨兵端着枪来回踱。“硬闯肯定不行,”祝宗梁跟孙若愚、吕迪纲合计,“咱用燃烧弹,隔着墙扔进去。”
  那燃烧弹是用酒瓶子做的,里面灌了汽油,塞着浸了煤油的棉絮。傍晚五六点钟,天刚擦黑,三人骑着自行车装作路过,到了粮栈墙外,瞅准哨兵转身的空当,掏出瓶子划着火柴,“嗖”地扔进铁丝网。
  “我亲眼看见的,”张军眯着眼回忆,“三个火球划着弧线落进去,没片刻就冒起黑烟,跟着腾地蹿起火苗,风一吹,整个粮栈跟个大篝火似的。哨兵慌了神,端着枪朝天上乱放,他们仨早蹬着自行车冲过金刚桥,回头看时,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连河面上都泛着红光。”
  没过多久,他们又烧了法国桥旁的棉花栈。那地方大得像个足球场,四五米高的棉花堆码得整整齐齐。这次带了十二枚燃烧弹,三人分三个方向扔,火借着风势,“噼啪”地舔着棉花。等消防队赶来,水管子刚架起来,火苗已经窜到了半空。“第二天去看,地上只剩些焦黑的棉絮,风一吹跟黑蝴蝶似的飞。”
  
  再后来炸工商学院后的棉花栈,就更“讲究”了。知道日本人会用水灭火,祝宗梁和袁汉俊先去消防站,假装问路缠住值班的,趁人不注意,把一瓶“王水”泼在了帆布水带上。那玩意儿腐蚀性强,没多久水带就烂成了筛子。等入夜刘友深他们扔燃烧弹,火一烧起来,消防队来了也白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比足球场还大的棉花栈烧成一片焦土。“隔着两条街都能感觉到热浪,”祝宗梁后来跟人说,“看那火光,心里又解气又发紧,解气的是烧了鬼子的东西,发紧的是怕被人发现。”
  烧了东西,又开始琢磨杀人——专杀那些给日本人当狗的汉奸。第一个盯上的是伪教育局长陶尚铭,这人修改教科书,把“抗日”全改成“亲日”,学生们背地里骂他“汉奸狗”。
  摸清了陶尚铭住在西湖饭店,每天下午两点多出门,祝宗梁他们就埋伏在饭店对面的树底下。那天孙若愚带着孙湘德负责动手,祝宗梁和宋长富骑着自行车在旁边掩护。“看见汽车开出来,孙湘德掏出枪就冲过去,隔着车窗‘砰砰’开了八九枪。”张军说,“陶尚铭那老小子命大,就中了一枪,瞎了只眼,可吓破了胆,没过几天就卷铺盖跑了,再也不敢露面。”
  真正解气的是杀王竹林。那汉奸是天津商会会长,天天在报纸上吹日本人多厉害,说什么“皇军是救星”。祝宗梁上学天天打他家门口过,早把地址、车牌号摸得门儿清——英租界44号路宁静里2号,车是423号。
  12月27号晚上,孙若愚气喘吁吁跑来:“王竹林在丰泽园吃饭,车就停门口!”三人揣着枪,骑着自行车抄近道赶过去。饭店门口停了三四十辆车,423号在最里头。他们把自行车藏在胡同里,那胡同另一头通着另一条街,是早就看好的退路。
  等了一个多钟头,腿都冻麻了,才见423号车发动。王竹林被一群人簇拥着出来,刚要上车,祝宗梁和孙湘德就冲了过去。“离着五米远,我抬手就打了一枪。”后来祝宗梁回忆,“孙湘德跟着开了两枪,那汉奸转过身,嘴张得老大,‘啊’还没喊完,我又扣了四下扳机。”
  枪声一响,人群炸开了锅。他们俩钻进胡同,孙若愚在胡同口朝天放了两枪,喊着“快跑”,三人蹬着自行车没影了。第二天报纸头条就是“大汉奸王竹林遇刺身亡”,说他头部中一弹,胸部中两弹,没等到医院就断了气。
  
  只是这痛快劲儿没持续多久。没过几个月,袁汉俊、孙若愚他们先后被抓,没一个求饶的,都死在了日本人的刑场上。张军讲到这儿,声音低了下去:“祝宗梁后来躲去了上海,才算保住条命。”
  张军说,他去上海看祝宗梁,老爷子还能在院子里浇花。墙上挂着张老照片,是当年“抗团”那伙人,一个个穿着学生装,眼神亮得很。“他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没跟弟兄们一起走,”张军抹了把脸,“可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敢跟阎王抢命的主,都是英雄。”
  我望着窗外,天快黑了,跟1938年那个黄昏很像。只是如今的街头,再没有揣着炸弹的少年,只有万家灯火,亮得安稳。
  
  (二)
  
  张军老哥讲孔祥武的故事时,指节敲得桌面咚咚响,像是在数当年的枪子儿。“那娃子十六岁上战场,比你我都愣,”他灌了口浓茶,“在黄河边守阵地,抱着机枪往坟头上趴,子弹嗖嗖从耳边飞,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望着窗外落下来的雨,倒像是听见了八十多年前黄河滩上的枪声。
  
  孔祥武总说,1938年春天离家那天,未过门的媳妇往他包袱里塞了双布鞋,纳得密密实实。他没敢回头,怕看见娘在门框上抹眼泪——太康县芝麻洼乡的麦子刚抽穗,他却要跟着12军81师走,军长孙桐萱,师长贺粹之,团长李延年,营长王春发,连长段明堂……这些名字他记了一辈子,就像记着自家祖坟的方位。
  到了江西地界,部队先遭了场“软刀子”。七月的南方潮得能拧出水,北方兵水土不服,拉痢疾的、生疥疮的一个接一个倒下,3500多人没见着鬼子就没了战斗力。九江口那座山,白天静得能听见虫叫,晚上却处处是眼睛。孔祥武他们不敢生火,饿了就嚼口生米,渴了喝口山泉水,抱着枪蹲在树丛里,跟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那天遭遇二十多个鬼子,对方端着刺刀往上攻,班长脸都白了:“这次看来要完了!”孔祥武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忽然说:“我带几个人绕后。”悬崖上的野草比人高,他踩着碎石往下滑,裤腿被划得稀烂,脚心扎进了刺也没知觉。等摸到鬼子身后,他咬开手榴弹弦,猛力扔了过去。
  “轰隆”一声响,鬼子刚掉过枪口,正面的班长就带着人打了过来。孔祥武从地上抄起把鬼子掉落的刺刀,迎着一个戴钢盔的就冲上去。刀刃撞在一块儿,震得他胳膊发麻,他偏过身子躲开对方的突刺,反手把刺刀捅进了鬼子的肚子。等拼完这仗,二十多个鬼子全被捅死,他自己胳膊腿上多了几道口子,血顺着裤管流进草鞋里,和泥粘成了块。
  回到连队时,他除了牙是白的,浑身都是黑泥,衣服挂得像破布条。段连长拍着他的背笑:“你这小鬼,是从泥里爬出来的阎王。”
  
  九江口打了二十多天,连队最后只剩21个人。开回河南尉氏县守河道时,孔祥武三天三夜没合眼,盯着河面的冰碴子都能看见鬼子的影子。太康西黑庄那次,3营被围得像铁桶,孔祥武所在的3连奉命增援。连庄村老坟园里,石碑比人还密,他和几个战友爬到坟头上,抱着轻机枪就扫。
  “那机枪打得发烫,”张军比划着,“子弹壳哗哗往下掉,砸在石碑上叮当响。鬼子的机枪在黑庄里吐着火舌,压得人抬不起头,孔祥武他们就借着坟头挡着,硬是把火力点给压住了。”缺口打开的时候,3营活着的人不足半数,一个个跟血人似的往外冲。
  后来合兵打常营寨,雪地里的血冻成了暗红色。孔祥武踩着鬼子的尸体往里冲,刺刀捅进去的声音像扎破了棉絮。他说不清杀了多少人,只记得雪落在脸上是热的——那是硝烟熏的。
  
  在商丘张马寨,连队被鬼子围住时,子弹飞得比蚊子还稠。段连长喊着“分散撤到芦苇荡”,孔祥武抱着机枪在前面开路,芦苇叶子割得脸生疼。等天亮摸到集合点,连部传令班的兵全没了,段连长的胳膊被打穿了,血把棉袄浸成了黑的。
  全连就九挺轻机枪,孔祥武能抱着一挺,本该是荣耀,可谁都知道,机枪手得冲在最前面。“怕吗?”有人问过他。他总是愣头愣脑地说:“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哪有空怕。”
  兰封铁路沿线的鬼子岗楼,像串在铁轨上的毒瘤。孔祥武和沈丘人纪连方摸过去时,月亮躲在云彩后面,伪军哨兵缩着脖子搓手。孔祥武捡了块石子扔过去,哨兵果然探头探脑地过来,被他从背后捂住嘴按在地上。
  “屋里有俩鬼子。”伪军吓得直哆嗦。孔祥武松了手:“回家去吧,别再干这丧良心的事。”他和纪连方摸到窗根下,听见屋里的呼噜声打得震天响。推开门,月光刚好照在炕上铺的军毯上,两个鬼子睡得正香。孔祥武和纪连方对视一眼,拔出刺刀,同时扎了下去。
  没敢多待,两人摸黑往回跑,草里的虫鸣突然响起来,像是在替他们喘气。“那是最利索的一次,”孔祥武后来跟人说,“没放一枪,省了子弹。”
  
  抗战胜利那天,孔祥武在郑州师部,天上飘着雪。过河时船晃得厉害,浪打湿了衣服,走在岸上,浑身冻成了冰壳子,倒像是披了层铠甲。中牟县的老百姓捧着热馒头迎上来,有个老大娘摸着他的手哭:“你们也是娘生的啊,遭了多大的罪。”他咬着馒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嘴里是甜的,心里却空落落的——爹娘还在太康等着吗?
  1947年他调到后勤,不想再打内战。1949年去了台湾,每逢过节就朝着大陆的方向跪下来,哭到嗓子哑。1987年托人寄回家的信,终于有了回音,可爹娘和弟弟都已经不在了。乡亲们说,他娘眼睛哭瞎了,天天去问算命先生,先生说“你儿子活着呢,就是太远”,这话成了老太太最后的念想。
  他找过当年订婚的姑娘,却杳无音讯。有人劝他再娶,他摇摇头:“她要是没嫁,我就娶她;她要是嫁了,我就跟她说声对不起。”这一等,就等成了孤家寡人。
  2002年查出癌症晚期,他执意回太康。没想到家乡的水土竟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在老屋里住着,志愿者们常来看他,带些米面油。他总去抗战烈士陵园,也常去爹娘坟上添把土,蹲在那里说说话,像是当年离家前,在门口跟爹娘道别。
  2013年孔祥武走了,享年91岁。
  
  (三)
  
  张军讲滕文山的故事时,手里转着个搪瓷缸子,缸沿磕得坑坑洼洼。“那娃子十四岁扛枪,比枪杆子高不了多少,”他呷了口茶,茶渍在缸底积成圈,“高粱店那仗,机枪打得发烫,他抱着马克沁的枪管换阵地,手上烫起的燎泡能串成串。”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影摇摇晃晃,倒像是那年高粱地里的枪烟。
  
  滕文山总说,1938年夏天在邓县参军时,领的军装能装下两个他。分到第30军30师机枪1连,马克沁重机枪像头铁兽,250发的子弹带沉甸甸缠在身上,得六个人伺候——三个扛枪身,两个拎三脚架,还有一个专门喂子弹带。行军时牲口驮着,到了阵地就得赶紧挖坑,用杠子搭棚盖,再糊上泥巴,“不然鬼子的炮一来,连人带枪都得飞上天”。
  高粱店的阵地前是片开阔地,离鬼子的工事正好三四百米。滕文山跟着老兵学,把枪口挖成扇形,外宽里窄,“这样扫起来才够得着两边的敌人”。重机枪打起来“咚咚”响,震得肩膀发麻,铜弹壳“哗哗”往下掉,没一会儿就积得能埋住脚。他记得老兵说:“别直着打,要像割麦子似的来回扫,交叉火力才封得住口子。”
  
  那仗打得邪乎。先上的两个团像被割的韭菜,没几天就打光了。鬼子在西南角的炮楼里架着机枪,压得人抬不起头。滕文山他们连架起两挺马克沁,对着炮楼猛扫,子弹打在砖墙上“噗噗”冒白烟,终于把那挺鬼子机枪打哑了。师长把预备队也派了上来,吹起冲锋号时,全师的人都上了刺刀,像潮水似的往敌阵里涌。
  “拼刺刀时,连排长死得最多。”张军叹了口气,“当官的得带头冲啊。滕文山刚捅倒一个鬼子,就觉得大腿根一热,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扑通’就倒了。血顺着裤管流,把地上的土都泡成了红泥,他脸白得跟纸似的,还攥着枪不放。”
  担架队把他抬到后方医院,医生拿着锯子要截肢。滕文山死死抱着床腿,哭喊着:“锯了我咋打仗?咋回家?”医生没法子,用钳子在肉里捣鼓了半天,终于夹出颗带血的子弹头。伤口缝了七针,还留了个小孔天天冲洗换药,那七八个月,他总梦见自己拖着条空裤腿在高粱地里跑。
  归队后部队开赴信阳十字坡,当地民团来了七百多人,个个举着大刀长矛,喊着口号往前冲。滕文山看得直揪心——他们连个掩护都不找,就那么大咧咧地跑,“跟赶集似的”。鬼子的机枪一响,民团的人成片地倒,五天下来,那七百多人就没剩下几个。“战场上得像地里的兔子,听见动静就钻起来,”滕文山后来常跟新兵说,“能让人听见枪响,看不见人影,才是本事。”
  在信阳还遇上件奇事。有个卖毛蓝布的老太太,被当兵的用假银元骗了——那布是两层压在一起的,又厚又亮,耐穿得很。老太太在师部门口哭,说那是她纺了半年的线织的。滕文山看着她佝偻的背,想起自己的娘,掏出块真银元递过去:“大娘,我给您。”老太太不肯要,他就把假银元换过来,用手绢包了揣在上衣口袋里。
  没想到这假银元竟成了护身符。十多天后,鬼子往老河口撤退,全师的重机枪和大炮都架在老鸹山上。等鬼子进了伏击圈,滕文山的马克沁先开了火,一下子撂倒二三十个。正打得过瘾,一颗子弹“噗”地打在他胸口,他以为自己完了,摸了摸却没事——子弹正打在手绢包着的假银元上,把那铁皮片子打了个坑。
  几年仗打下来,滕文山脱了稚气,个子蹿到一米七,脸盘也宽了,当上了排长,连长牺牲时还得代理指挥。团部才有电话,传令全靠跑腿,他在战壕里指挥,就得弓着身子跑,边跑边喊,眼睛还得盯着四处乱飞的子弹。
  1942年,他已经四年没回过家。新野老家就在附近几里地,他向连长请了半天假,天不亮就往村里跑。到了村东头,看见娘正在地里看庄稼,他喊了声“娘”,老太太抬头看了看,竟扭头不理他。他径直往家走,娘就跟在后面,进了院子才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哇”地哭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瘫在地上起不来。
  后来才知道,娘听算命的说他早死了,连死时头朝哪个方向都算得有鼻子有眼,又听说同村参军的没一个回来,早就信了。那天娘哭了又笑,煮了十个鸡蛋塞给他,他没敢多待,揣着鸡蛋往回赶,回头看时,娘还站在门口抹眼泪。
  
  回到部队,他被调到第55军29师炮兵连。抗战胜利那天,他正在擦炮筒,听见人喊“鬼子投降了”,突然就蹲在地上哭了,哭得像个孩子。
  退伍后滕文山回了新野,娶了媳妇,生了五个女儿。妻子走后,女儿们轮流照顾他,今天在大女儿家吃捞面条,明天去二女儿家喝玉米粥,日子过得平淡又踏实。2005年和2015年,他两次戴上纪念奖章,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说:“这是替那些没回来的弟兄们戴的。”
  张军说,前些年去看他,老爷子还能拎着小马扎去村口晒太阳,说起高粱店的仗,眼睛照样发亮。“他总摸着胸口的口袋,说那假银元早没了,但那手绢还留着,”张军笑了,“上面的血印子洗不掉,跟军功章似的。”
  我想象着暮年的滕文山坐在门槛上,阳光洒在他脸上,像洒在当年信阳的战场上,温暖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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