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帝星飘摇荧惑高

　　林哲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老奶奶立马停下脚步，林哲和林燕也随之停下。
　　老奶奶身体僵硬，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三人缓缓转过身去，林哲和林燕依旧躲在老人身后。
　　那人骑马调转了方向，面向他们。在三人不安的目光中，马上的男人缓缓掀开了黑色的帽子，一头齐肩的蓝色长发散落开来。
　　来者是个年轻男子，面容还算英俊，皮肤白皙，有着一双动人心魄的蓝眼睛。
　　不等男人开口，老奶奶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还一把拉着林哲和林燕跪在她两旁。
　　老奶奶摇着头，哭喊着：“大人！放过两个孩子吧！他们如此年幼，不该遭罪啊！”
　　林燕被老奶奶的举动吓坏了，跪在地上颤抖着，止不住地流泪。
　　男人显得十分的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奶奶，随后又扫视了远去的人群一眼，半响才开口说：“老婆婆，我不伤害你们。”
　　老奶奶听后，连忙擦了擦眼泪，伏在地上磕起头来：“老妪替这两个孩子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男人不动声色，只是微微蹙眉：“老人家，当心点……我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老奶奶听后，缓缓直起身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随后迅速点头：“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年轻男子用下巴指了指林哲：“这个男孩是你什么人？”
　　老奶奶心里一惊，一下子哑口无言，看了看林哲，又看向年轻男子：“他……他是我……孙子。”
　　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宁静的双眼却隐隐透出一股威严：“老人家，你在骗我？”
　　老奶奶连忙摇头，脸颊边还残留着一行老泪：“大人！我怎么敢欺骗您？”
　　年轻男子早已看穿了一切，只是淡淡地说：“我不伤害他，只想知道他从何处来。”
　　老奶奶抓住林哲的手臂，眼泪像泉水般流出：“他……他只是个孩子……我看见他晕倒在……在里面。大人，他只是个孩子啊！”
　　“你没骗我？”年轻男子问道。
　　老奶奶摇摇头，声音小了许多：“大人，绝对没有……”
　　年轻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老人家，你住在哪里？”
　　老奶奶愣了愣，伤心地回答：“我……我住在‘常吉城’。”
　　“要进城吗？”
　　“不进，住在村子里。”
　　“很好。你们现在是回家去？”
　　老奶奶点了点头。
　　“那你们快走吧，请放心，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麻烦。”
　　老奶奶再次愣住了，抬起头望见年轻男子神色十分平静，赶忙又颤颤巍巍地磕了几个头，将林哲和林燕拉起来，随后自己才站起来：“林哲，燕燕，快谢谢大人！”
　　林燕还在流泪，一脸憔悴，极其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大人。”
　　“不用谢我，”年轻男子望向站在原地盯着他看的林哲，嘴角微微扬起，“你叫林哲？”
　　林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年轻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老奶奶，对她说：“记住，今天的谈话不要对任何人讲，对天魔军的人也不能讲，否则这个孩子……”
　　年轻男子没再说下去，眼神中带着警告的意味。
　　老奶奶连忙点头，那眼神令她战栗。
　　“不敢不敢！绝对不和任何人讲。”
　　年轻男人微微颔首，松开缰绳，对着老奶奶行抱拳礼。
　　老奶奶大惊失色，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看对方，只是连忙点头哈腰，随后拉着林哲和林燕转过身离开。
　　
　　平原的尽头，一轮血红的夕阳正悬挂在天边。周围的天色霎时黯淡了不少。
　　林哲回过头去，发现寂虚之地内的景色变得异常模糊，再看不见那些绚丽的云彩，只见黑云如潮水般蔓延向远方。
　　林哲回过头来，只觉得自己像是从正午一步一步走进了黄昏。
　　在他的身后，马上的年轻人扬起头看着破碎的天空，神色严峻，如临大敌。
　　林哲不知道他们究竟在一条大路上走了多远，只觉得自己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全身软绵绵的，极度虚弱。
　　老奶奶和林燕的状况也很糟。林燕本就瘦弱，这么一折腾脸色霎时如纸一般苍白，没有一点血气。
　　两人几乎是被老奶奶在拖着走。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落在大部队的后面。
　　林哲想起了那些草根，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嗓子像干涸的河床一样。
　　夜幕降临时，林哲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了。
　　老奶奶将极度虚弱的林燕背在身上，步伐越来越沉重。
　　眼下似乎正是夏季，空气有些燥热，但不时有微风拂来。
　　一路上，林哲看到了许多白骨，他不知道那是动物的还是人类的。他连仔细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觉得周围有数不尽的幽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离。
　　突然间，林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死死地拉着老奶奶的手，几乎失去了知觉，差点将老奶奶也拉倒。
　　“奶……奶奶，我……我走不……走不动了。”林哲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说话都很虚弱。
　　“哎呀！傻孩子，你……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快……快些起来啊，让人看……看见了……可就糟了……”老奶奶上气不接下气，本就驼背的腰更加弯了。
　　林哲想到了那些目光，顿时打了个哆嗦，挣扎着想要站起，可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休息一下吧，老人家。”身后突然传来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林哲回过头去，发现那个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牵着马出现在他们身后。
　　男子牵着马走上前来，将一个包裹放在林哲面前。
　　这时林哲看到男人的斗篷下是一身漆黑的皮甲，皮甲的表面看上去像是印着一些特殊的图案。
　　老奶奶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差点倒下。
　　年轻男子一把扶住她，一手将林燕抱过去：“老人家，坐下先，不用担心。”
　　老奶奶对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在男子的搀扶下缓缓坐下。
　　“大人，您……您真是好人……”
　　年轻男子小心地把娇小的林燕放到老奶奶的怀里：“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奉命行事。”
　　老奶奶接过林燕，将她抱在怀里。
　　“这是食物和水，藏好，别让人发现了。今晚在这过夜吧，休息好了再回去。离那些人远点，他们现在不敢乱来。”
　　老奶奶的眼角涌出了浑浊的泪水，神情激动：“大人，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
　　林哲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包裹，又抬起头看看年轻男子。
　　对方用下巴指了指包裹，示意他打开：“先喝点水。”
　　说完，年轻男子在老奶奶面前蹲下，温和地对她说：“老人家，事关重大，请您一定要谨记，无论如何都不要对别人说明这男孩的来路，别人问您，就说是您的孙子。”
　　老奶奶忧心忡忡地看了眼林哲，有些犹豫：“可是……都是一个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年轻男子摇摇头：“这您不用担心，总之不要对外人说就好……我说的外人，是那些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人……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奶奶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压低了声音：“您是说……天魔军的……”
　　年轻男子点点头，看着她，眼神犀利：“一定不能说，明白吗？说了就都完蛋了。”
　　说完，男人转过头去看着一脸茫然的林哲，嘴角微微上扬：“林哲……我念的对吗？”
　　林哲点点头：“你认识我？”
　　年轻男子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索什么：“认识，也不认识。”
　　林哲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看了林哲好一会儿，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起身，对老奶奶说：“我得离开了。老人家，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老奶奶连忙点头，眼中还闪着泪花，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地询问道：“大人……您是流浪军团的人吗？”
　　年轻男子愣了愣，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老奶奶有些疑惑和惊讶：“那您就是……”
　　年轻男子再次微微摇头，只不过含义似乎与前一次不同。随后，他走到黑马旁，敏捷地翻身上马，双手抓住缰绳，对老奶奶，也是对林哲说：“前面不远就是分叉口了，我要往‘魁罗城’去。此去一别，怕是永世不能再见了——保重！”
　　年轻男子双手抱拳，最后看了林哲一眼，骑马飞奔而去。
　　林哲暂时忘却了一切感受，但他永远地记住了这个夜晚，这个连微风都是这般难忘的夜晚。
　　
　　年轻男子沿着大路一路飞奔而去，来到分叉口时，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左边的道路。
　　晚风在他耳边呼啸，他想起了这次远行前，他最后一次见到启明主的场景。
　　他记得启明主一脸严肃地对他说：“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对我们一定很重要。”
　　他记得，他答应启明主一定会完成任务，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离开前，他最后一次转过身看着启明主的脸庞，问：“启明主，光辉就要照耀着我们了吗？”
　　启明主没有说话，十分平静地看着他，似笑非笑。
　　黑暗笼罩着一切，澜氏觉得自己像一只归巢的飞鸟，急速划过无边的黑暗。
　　光辉就要照耀着我们了。
　　突然间，澜氏觉得整个漆黑的夜空都被撕裂了一般，那些不明显的星辰的光芒随之黯淡下去，黑幕上划过了一道紫色的狰狞的闪电，像流星般一闪而过，留下寂静的夜空中睁开一只金色的巨眼。周围的天空立马像破碎了一般，延伸出道道金色的裂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将整片夜空都撑破。
　　澜氏一脸震惊地看着天空中的异象，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头脑一片空白，不停的发胀。他甩了甩头，可痛苦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更加剧烈。
　　马匹嘶鸣，狂风呼啸。
　　澜氏用尽全力抵抗着那股可怕的力量，努力抬起头，看见那只巨眼在夜空中眨动了一下，像是天空在窥探大地的秘密。
　　突然间，一切不适的感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夜空中的巨眼毫无征兆地消失了，像是水滴落在了水面上，激起圈圈涟漪后又归于平静。
　　澜氏一脸凝重地望着空荡荡的夜空，他知道这一切终究还是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