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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村民捉鬼,书波遇救

作品名称:无名者之血      作者: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发布时间:2025-08-12 07:44:14      字数:7070

  (一)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某一天,我在村里跟几个老人唠嗑,听他们讲起了当年的一段往事。那段发生在1938年12月1日的惊心动魄的故事,就像被岁月尘封的老电影,在我眼前缓缓放映。
  
  那天,20多个鬼子兵气势汹汹地闯入安徽鄂城董胜村。好在村民们提前得到消息,早有防备。家里能藏的东西都藏了起来,能带的也都带上,大伙纷纷躲到后山上。鬼子进了村,见冷冷清清不见人影,便挨家挨户搜查。他们搜出好多粮食、鸡,还残忍地杀死3头猪,随后马驮人抬,满载着搜刮来的东西准备离村。
  董胜村有二百多户人家,自从日军占领鄂城后,这里就没安宁过,多次遭到鬼子搜刮民财、凌辱妇女,老百姓心里的愤怒就像熊熊烈火,早就烧到了极点。而且这里曾是红色根据地,彭德怀率领红军在这里活动过,村民们要不就是曾经的赤卫队员,要不就是赤卫队家属,个个都有一身的血性。
  这一小队鬼子出村后,有3个鬼子兵眼尖,看到后山松林里有妇女的身影,就像嗅到血腥味的恶狼,离开队伍追了过去。妇女们躲避不及,两个不幸被三个鬼子用刺刀逼住。她们惊恐地大声呼叫,那凄厉的喊声,像重锤一样敲在躲在隐蔽处的村民们心上。
  村民董长隆再也忍不住了,第一个站出来,扯着嗓子高喊:“乡民们,鬼子太欺负人了,咱们连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啥脸面活在世上,不如跟他们拼命!”喊完,他挺起长矛就冲了过去。董望保、何细浩等十几人也毫不犹豫,立马响应,各自抄起家伙,一路呐喊着,朝松林冲去。
  日本兵一开始没听懂村民喊啥,还以为是虚张声势,没当回事。等他们反应过来,村民们已经把他们包围了。三个鬼子端着刺刀,背靠背,嘴里哇哇乱叫着,做出刺杀的样子。董长隆人高臂长,又有长矛在手,毫不迟疑,一下就刺死一个鬼子。另外两个见势不妙,寡不敌众,转身夺路而逃。村民们哪肯放过,边追边喊:“杀鬼子,杀鬼子呀!”
  一个鬼子逃到了马家塆村,正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巧了,村民马细狗正在上厕所,看到鬼子跑过来,心里一惊,不知道咋回事,掉头就跑,边跑边喊“鬼子来了”。鬼子见状,抬手就是一枪,把马细狗打伤,接着又连刺几刀,残忍地将他杀害。可这鬼子还没来得及继续跑,追上来的村民就把他围住了,刀枪棍棒一起上,很快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3个鬼子被杀死2个,还有一个却不见了踪影,大家四处搜寻,怎么也找不到。这里离鬼子铁山据点很近,要是让这个鬼子逃回据点报信,鬼子肯定会来屠村。大家一商量,都觉得事不宜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赶紧通知村民各自回家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董胜村,远走他乡去避难。
  村民董正洪的妻子胡月娥回家收拾行李时,突然发现床底下露出一只大头鞋,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会不会是那个逃跑的日本兵?她心里害怕极了,但还是强作镇静,装作没看见,赶紧反锁屋门,脚步匆匆地迅速跑到街上通知其他村民。
  村民们很快赶了过来,把胡月娥家团团围住。一部分人小心翼翼地进屋去搜,可到床底下一看,根本没人。大家把屋里屋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都没见到鬼子的影子。胡月娥家有个阁楼,大家就怀疑鬼子是不是躲到阁楼上了。但阁楼很小,只能容一个人上去,要是独自面对鬼子,那可太危险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犹豫起来,谁也不敢轻易上去。
  就在这时,马寡妇站了出来,她神情坚定地说:“我上无父母,下无子女,我先上去,就算死了,有人埋我我也不后悔。”说完,她拿起长矛,“噔噔噔”就上楼了。过了一会儿,她下来了,说没发现鬼子。
  大家就问胡月娥是不是看花眼了,胡月娥急得直跺脚,说道:“千真万确,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大家只好继续搜。突然,听到屋角的干柴堆有动静,大伙赶紧扒开干柴,嘿,正是那个鬼子。于是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其拖出屋外,一顿乱刀砍死。原来这个鬼子枪也跑丢了,慌慌张张中藏到胡月娥家床下。见胡月娥进来又跑了出去,还把屋门反锁,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想离开又来不及,只好一头扎进柴堆里。因为心里紧张,身体止不住地抖动,这才被村民发现。
  村民们把三个鬼子的尸体埋好,还互相叮嘱要保密,既然鬼子都解决了,也就不用外出躲避了。一直到抗战胜利,日本人搜了好几次,都没有发觉一点蛛丝马迹。在这期间,有十几名青年村民热血沸腾,投奔了新四军,投身到抗击日寇的伟大事业中。
  2016年,董胜村为了纪念前辈的抗日事迹,四处筹集资金,投资100余万元,修建了抗日纪念馆和文化礼堂,这里集教育、休闲和娱乐于一体。每天晚上,村民们就聚到此处,有的读书看报,汲取知识;有的唱歌跳舞,享受生活,热闹非凡。
  
  (二)
  
  在山东北沙村的老槐树下,我听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讲起1938年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村民们合力“杀鬼”的往事。那故事里的血与火,至今听来仍让人热血沸腾。
  北沙村坐落在邹县城西南五里地,东面紧挨着津浦铁路,村里的土坯房沿着土路排开,平日里鸡犬相闻,日子过得也算安稳。可自日军来了之后,这份安稳就成了奢望。12月18日,日军和国民党军队在两下店打得不可开交,战线往南移了些,外逃的村民们才敢陆续回村,刘春安、刘春岱兄弟,还有张广银他们,都盼着能安安生生过个年。
  谁能想到,12月24日大清早,天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像刀子似的刮着,地上的积雪没到了脚踝,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早饭刚过,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两个日军官兵闯了进来——一个挎着亮闪闪的东洋刀,八成是个小军官;另一个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眼神在村里扫来扫去,像饿狼找食。
  他们刚进村,就撞见了刘春安的妻子。那军官突然怪叫一声:“花姑娘的干活!”说着就和那个士兵一起追了上去。刘春安媳妇吓得魂都没了,一边拼命跑,一边扯着嗓子喊:“日本人来了!日本人来了!”慌乱中,她一头扎进了刘成年家,“扑通”一声跳进了院子里的地庵子。那地庵子是村里人藏粮食、躲兵灾用的,口小肚子大,平日里盖着块木板,不细看很难发现。
  两个日军紧追不舍,几乎脚不沾地地赶到。那个端枪的士兵守在庵子洞口,手里的刺刀对着洞口比划,嘴里“哇哇”叫着;那军官则猫着腰,钻进了地庵子。
  庵子里可不止刘春安媳妇一个人。还有同村的三位妇女,以及几个腿脚不便的老人,都是听到风声躲进来的。那军官一进去,就像疯了似的抓住刘春安媳妇的胳膊,另一只手挥舞着东洋刀,逼着其他人出去。洞口的士兵也跟着起哄,刺刀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寒光,嘴里喊着“快快地,快快地”,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哭了庵里的小孩。三个妇女没办法,只能哆哆嗦嗦地爬上去,庵里的老人也被他用刀逼着,挪到了洞口。
  
  那会儿正是农闲,村里的壮劳力大多在家。“日本人欺负人了!”不知是谁在村头喊了一嗓子,刘春安、刘春岱兄弟俩听见媳妇的哭喊,抄起门后的扁担和铁锨就往外冲。张计合、张广银他们也听到了动静,几十个村民扛着锄头、抡着棍棒,像一股潮水似的朝刘成年家涌去。
  地庵子上面,那个日军士兵正挥舞着刺刀,不让人靠近。下面,那军官的淫笑声和刘春安媳妇的哭嚎声混在一起,像针一样扎在村民们的心上。刘春安红着眼,瞅准那士兵挥舞刺刀的空隙,猛地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腰。那士兵猝不及防,枪一下子脱了手。刘春岱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步枪扔给旁边的人。张广银吼了一声,举起扁担就朝那士兵的脑袋砸去——“哐当”一声,又准又狠,连着砸了几下,那士兵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开了花,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里。
  “砸死日本人了!砸死日本人了!”周围的村民又惊又怕,有人吓得腿都软了,转身就要跑。庵子里的日军官一听外面没了动静,立马丢开刘春安媳妇,像泥鳅似的窜出洞口。他的手枪不知掉哪儿了,手里只攥着那把东洋刀,趁着混乱,翻过高高的土墙就往外逃。
  有人喊:“他跑了!”张计合眼疾手快,抡起扁担拦住要散的众人,吼道:“他妈的!这狗东西要是跑了,贾庄的日军驻地离这儿才二里地,回头准来屠村!谁不追,我先砸死谁!”他早年在沙河乡自卫团待过,见过场面,这一吼,众人顿时清醒过来——是啊,放跑了他,全村人都得遭殃!
  那军官也慌了神,分不清哪条是出路,往北跑被村民堵住,赶紧掉头往西南方向狂奔。刘春岱和张广银跑得最快,一个手提抓钩子,一个握着扁担,紧跟在后面。雪太深,跑起来费劲,刘春岱急得把棉鞋都跑掉了,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冻得刺骨也顾不上,后来连棉衣都扔了,就穿着单褂子追。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喉咙里像冒着火,可谁也不敢停——那军官要是跑远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追到孟庄,那军官突然没了踪影。两人顺着雪地上的脚印仔细找,刚翻过一个墙头,就见那军官举着东洋刀站在那儿,眼睛通红。可他回头一看,后面的村民黑压压一片,呐喊着追了上来,顿时泄了气,转身又往后唐村西南窜。
  他穿着皮靴,在深雪里跑不快,速度越来越慢。追到后唐村南边的小沙河,河水结了薄冰,上面盖着雪。那军官被逼得没办法,转身又往北跑,正好和从侧面追上来的刘春岱、张广银撞了个正着。三人在小河中央对峙,冰面被踩得咯吱响。
  张广银没等他反应过来,举起扁担就朝他胳膊劈去——“咔嚓”一声,那军官的胳膊应声而断,东洋刀“当啷”一声掉在冰上。他“啊”地惨叫一声,瘫倒在雪地里。张广银气不过,上去又狠狠跺了几脚。那军官这会儿倒想起求饶了,嘴里“呜呜啦啦”说着什么,手还往怀里掏,大概是想摸证件求情。刘春岱哪肯手软,抓起抓钩子就往他身上甩,一下接一下,直到他没了动静。
  没多久,北沙村的李广胜、张广连,还有后唐村的两个村民也赶来了。几人商量:“这尸首留在这儿不行,得处理干净,不然被日本人发现就麻烦了。”他们把那军官的军装扒下来,打算沉到井里,这样就算以后被找到,也认不出是日军。可刚扒完衣服,那军官突然哼了一声,竟然还有气!张广银赶紧从刘春岱手里拿过大毛巾,撕下一条把他反绑起来,像拖死狗似的牵着找井。
  最后,他们在万村西边那棵老柳树下找到了一口井。几人合力用扁担把那军官捣死,连他的东洋刀一起扔进了井里。正要走,万村的几个村民闻讯赶来,怕惹祸上身,拦着不让走,说要换个地方处理。没办法,他们找到万村村长姜玉枝,好说歹说,姜村长叹了口气:“都是中国人,哪能看着你们遭殃?”这才劝住了村民。四人在姜村长家烤了烤火,暖暖冻僵的手脚,等回到北沙村,天早就黑透了。
  这边追那军官的时候,北沙村的人也没闲着。能走动的都收拾东西往外逃,邻村的人也吓得惶惶不安。张计合留在刘成年家,指挥着众人把那个被砸死的日军士兵的尸体和步枪,一起沉到了北沙村西南、西沙村东约600米的水井里,然后他自己也连夜投奔远亲避难去了。后来听说,万村的村民怕被连累,等他们走后,连夜把那棵老柳树刨了,填上了井,还在上面种了麦子,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第二天,也就是12月25日,日军果然来了。上午9点多,维持会的两个汉奸领着一个400多人的日军马队,从贾庄搜到了北沙村。他们把村子围得水泄不通,骑兵在村口来回巡逻,步兵则挨家挨户搜查。
  日军不知道那两个官兵的具体下落,只能瞎找。他们翻箱倒柜,屋里屋外的盆盆罐罐都被砸得稀巴烂,地上的积雪被踩得乱七八糟。军官们抓住村民就拷问,在村西的水井旁,他们抓到了只有9岁的刘振法,问他见没见过两个日军。刘振法吓得直摇头,可那军官二话不说,抬手就打,打得孩子顺嘴流血,也没问出一句话。
  一直搜到下午1点,日军啥也没找到,只能骂骂咧咧地转移到其他村子去了。北沙村这才算是躲过一劫。
  
  新中国成立后,刘春岱和张广银回了北沙村务农。后来,他们领着人把当年沉在井里的东洋刀和步枪挖了出来,那刀上的锈迹,仿佛还在诉说着当年的惊心动魄。如今,刘春岱已经100岁,张广银也99岁了,他们总爱坐在老槐树下,给村里的年轻人讲那段“杀鬼”的往事,讲的时候,眼里还闪着光。
  我听着老人的讲述,看着远处村里新建的房屋,心里明白:当年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凭的不是武器,是一股子护家护村的血性。那“鬼”,是侵略者;那“杀鬼”的人,是英雄。
  
  (三)
  
  王书波给我讲起1942年那段往事时,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仿佛又握住了当年那把染血的大刀。他说,那年夏天的风,刮得比任何时候都烈,卷着沙尘,也卷着生死。
  王书波是河北景县人,1938年3月参加八路军时刚满17岁,还是个瘦高挑的半大孩子,手里的步枪比他都沉。到了1942年,他已是冀县敌后工作站的干事,脸上褪去了稚气,眼神里多了几分战火淬炼出的坚毅。那年4月29日,冈村宁次在山东德州摆开阵势,指挥日军对周边二十多个县展开大扫荡,铁桶似的包围圈一天天收紧,他们这些敌后的战士,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6月29日,书波跟着李营长的队伍转移到山东武城县城边的一个小村庄。队伍刚把背包放下,村口的哨兵就跑回来报告:“鬼子追上来了!”200多人的队伍,带着几名伤病员,想躲是躲不开了。李营长把帽子一摔:“就地构筑工事,跟他们干!”
  6月30日下午6点,日头刚往西斜,日军的炮弹就呼啸着砸进了村子。书波趴在断墙后面,看着敌人黑压压的队伍往前涌,心里数着:“一、二、三……”等他们冲到三十米内,李营长喊了声“打”,轻重机枪顿时喷出火舌,把敌人压了回去。可敌人仗着火力猛,在重机枪掩护下又冲了上来,阵地前的土坷垃被打得乱飞,情况越来越急。
  他们跟鬼子对峙了整整一夜。到天亮时,书波摸了摸腰间的子弹袋,只剩下三发子弹,水壶也空了,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就在这时,天突然变了脸——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刮了起来,从城外卷着沙尘扑进村庄,瞬间天昏地暗,几米外连人影都看不清。
  “就是现在!”李营长的声音在风中炸响,“用大刀,跟他们拼了!打胜仗,杀鬼子,向党的生日献礼,冲啊!”他挥动着驳壳枪,第一个跃出了战壕。书波和战友们跟着呐喊,握紧大刀爬向敌人,沙粒打在脸上生疼,却挡不住眼里的怒火。
  离敌人只有几步远时,书波猛地站起来,大刀在空中抡出一道弧线。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刺过来,他侧身躲过,顺势将刀往前一送,正刺中对方的胸膛。他拔出刀,又劈倒两个扑上来的伪军,手臂却被不知哪来的刺刀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口,黏糊糊的。
  那场肉搏战打得昏天黑地,听不见枪声炮声,只有嘶吼声、刀刃碰撞声,还有刺刀捅进身体的噗嗤声。书波说,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四十多分钟后,日伪军终于扛不住,拖着尸体溃逃了。等风停下来,天已经黑透,晚上八点的村庄静得可怕。
  
  书波站在阵地上,脚边是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很多战友到死都还抱着鬼子,手指深深抠进对方的皮肉里。200多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30个能站起来的。后来在总结会上,有人找来红粉,在一间破屋的墙上画了块三米见方的方框,里面画了个党徽当党旗。30多个人面向党旗宣誓,声音沙哑却格外响亮。书波的胳膊肿得老高,被安排转往清河县养伤。
  养伤的日子没过多久,9月里,冀县县委交给书波一个任务:把燕庄据点的布防图送到冀南六分区。刘书记握着他的手说:“三天之内务必送到,这关系到能不能端掉那个钉子。”
  第二天鸡还没叫,书波把布防图用油纸包好,藏在腰带内侧,直奔枣强。可没走多远,就听见枣强方向传来枪声。他心里一紧,绕着小路往沙里寨走,路上碰到两个挎着篮子的老乡,说驻枣强的鬼子正四处扫荡。书波躲进沙林里,正发愁怎么往前走,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是清河县养伤时认识的朋友,他赶紧把书波拉到隐蔽处,没多久就找来了村长李步谦。
  李村长是个黑瘦的庄稼汉,手里的锄头还带着泥,他把锄头和筐塞给书波:“拿着,装作拾柴的,我给你指条路,避开鬼子的巡逻队。”书波换上他的粗布褂子,跟着他指的方向走,心里暖烘烘的。
  可没走两里地,就看见一队日军从沙里寨出来。书波赶紧钻进旁边的庄稼地,正好撞见一个在瓜地锄草的大爷。大爷看他一眼,没多问,只是低头继续锄地。鬼子晃悠悠地走过去,根本没怀疑这两个“庄稼人”。
  等鬼子走远,书波想找个人带路,却发现村里还有几个伪军在晃。他慌不择路,拐进了一个小院,院里的大娘正纳鞋底,见他进来,眼睛一亮,赶紧把他拉进屋里:“你是八路军吧?快换身衣裳。”她从箱底翻出件蓝布褂子,“你原来那身太扎眼,被伪军看到就麻烦了。”
  刚换好衣服,一个伪军就闯了进来,指着书波喊:“你,跟我去找张桌子!”书波只好跟着他在村里转悠,故意绕远路。那伪军不耐烦了,看见路边有个馒头铺,抓了个伙计替他,骂骂咧咧地走了。书波趁机钻进铺子里,一个年轻伙计朝他挤挤眼,压低声音说:“西屋有鬼子,别出声。”然后对着外面喊,“朱老三回来啦!”其他伙计立刻围过来,教他揉面、烧火,装作熟手的样子。鬼子进进出出拿馒头,竟真没怀疑他。过了会儿,一个老师傅过来,悄悄说:“去磨面房,那边僻静。”
  第二天一早,敌人终于撤走了。书波谢过大娘和伙计们,继续赶路。中午时分,正碰上一群伪军和汉奸在路上盘查,他心里发慌,旁边棉花地里摘棉花的婆媳俩朝他招手:“快进来!”年轻媳妇把他拉到棉花棵后面,塞给他个摘棉篓,“扮我女婿,快干活。”汉奸们被路上的货郎车吸引,瞟了一眼棉花地就走了。书波刚要道谢,年轻媳妇笑着说:“我是妇救会的,该做的。”
  一路辗转,书波终于在第三天傍晚赶到枣强县洼里村,找到军分区的敌工科长,把那份被体温焐热的布防图交了上去。后来他才知道,这份图送到了司令员易良品手里,燕庄据点很快就被拔掉了。
  
  抗战胜利后,书波又参加了解放战争、四川剿匪,1981年离休后,专程回武城、枣强、垂杨找过当年的乡亲。他说,李村长、馒头铺的伙计、摘棉花的婆媳,好多人都没找到,可那份在危难中伸出的援手,比亲人还亲。
  如今王书波在湖南军区的干休所里休养,说起那些乡亲,眼里总闪着光。他常说:“不是我本事大,是老百姓把我们当亲人,才让我们在刀尖上走了过来。”我听着他的话,想起那些不知名的大娘、伙计、村长,心里明白:抗战的胜利,从来不是孤军奋战,是千万颗心连在一起,才筑起了坚不可摧的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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