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路顺风

　　“你错了，在我的眼里，牛的性命跟人的性命一样珍贵，假如你把它杀了，我不去北京了。”林海天赌气般地说。
　　熊正清气得肺都炸了，满面通红，飞快地抬起手掌，准备在林海天的脸颊上打个耳光，然而，他看见林海天用坚定的目光正视着自己，心肠即变软了，只好作罢。
　　“林海天，我郑重地提醒你，假如你不能按时上火车，那是你自己的责任，因为我已经尽力了，望你好自为之，还有，你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大傻瓜。”熊正清面目严峻地说。
　　“熊长官，这完全不关你的事，我自愿承担所有的责任，大不了跑步去火车站。”林海天哭丧着脸说。
　　“呵，你天真极了，这里离火车站有十公里的路程，除非你赢得了马拉松世界纪录保持者。”熊正清冷冷一笑说。
　　林海天感觉被浇上一瓢冷水，很明白随着时间分秒流逝，希望将会变得越来越渺茫，耷拉着脑袋，意外地瞧见脚边蒲公英，恨不得身上立即长出一对翅膀。
　　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这个眼角上长着鹅掌纹的接生婆，原本正赶着去邻村接生，结果，她跟高个子的放牛娃不期而遇，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得多。
　　这个接生婆对自己充满信心，认为牛跟人的生理构造一样，只不过，牛的子宫更加大，说不定接生起来挺顺手。
　　林海天听见身后传来动静，脸上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要知道亲眼目睹新事物的诞生，乃是一件令人高兴、欣慰、兴奋的事情。
　　现场静得可以听到细针掉落地上，只见那个接生婆把手伸出牛的子宫，使劲地拔转动了两下，接着把那一只长着皱纹、经验丰富的老手抽出来，最后，双手在牛的肚子上按压了两下。
　　下一秒钟，奇迹出现了，那头母牛似乎已经恢复了体力，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子宫做了一个宫缩的动作，那一头小牛犊顺利坠地，毛绒绒的小家伙看起来健康，那头母牛转过身去，伸出又长又大的舌头，给牛犊舔干身子，没过多久，那一头牛犊从地上站了起来，把嘴凑到母亲鼓胀的乳房，成功喝到了第一口母乳。
　　事情成功化险为夷，周围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消散，那一群放牛娃，发出庆祝胜利般的欢呼声，一股温暖的幸福感传遍了全身，快乐心情妙不可言，就像得到一笔新的财富。
　　他们赶紧向林海天道歉，接着有秩序地把牛群赶到附近的空地上，把整一条小路给让了出来。
　　“喂，大好人，别愣着站在那里，赶紧上车，时不我待。”熊正清大嗓门催促喊道。
　　熊正清为了赶时间，一脚肥油门踩到底，一路狂奔，竟然连闯了几个红灯。
　　林海天脸上没有那种紧张的神色，从容沉着地望着车窗外，窗外世界没有出现大混乱场面，一切按照原来的节奏运行着。
　　“熊长官，自从我经历过刚才那一件事后，觉得一切尽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这跟唐三藏去西天取经道理一样，必然要经受各种各样的磨难，至于他去西天取经的结局，家喻户晓。”林海天深有感触地说道。
　　“没错，世上没有平坦的路，路是靠双脚走出来的，不管未来出现怎样的变数，心如止水，你将来一定要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熊正清板着坚硬的面孔嘱咐道。
　　他们抵达火车站时，火车站广场附近钟楼上的大钟，敲了十二下。
　　林海天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大钟，接着低头看了一眼火车票，显然自己有已经晚了一刻钟，一抹失望般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熊正清来到林海天的身边，拍了拍林海天的肩膀，鼓励其接受眼前的事实。
　　林海天没有时间跟熊正清好好作一番告别，而是扔下一句“谢谢”，即急急匆匆地跑起来。
　　林海天气喘吁吁走进火车站的候车室，连忙抬头一看，只见那一块告示板上写着列车晚点，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拼命地用手指头关节揉揉肉眼，下一秒钟，从广播台传来列车晚点的消息。
　　林海天像突然中彩票了一样，在原地跳上跳下，本能地产生了一种幸福感。
　　“噢呵呵！林海天真的走狗屎运了，不对，应该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爷开天眼了，眷顾这个年轻的好心人！”熊正清欣喜地说。
　　“谢天谢地，多亏了老天爷保佑，让我得偿所愿！”林海天怀着感激的心情说。
　　在召开生产大会期间，曾瑞芳很想脱身，奈何没有机会，似乎村长林炎庆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派林均年、林均友站在自己身后，等着自己犯错。
　　曾瑞芳灵机一动想出了一条妙计，双手捂着肚子，脸上露出一副很难受表情，提出要上厕所。
　　林均年与林均友交换了个眼色，四目交会的刹那间，林均友已明白好兄弟的意思。
　　曾瑞芳径直奔向厕所，那个林均友像跟屁虫那样，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他见她入了女厕所，他在女厕所外面蹲守，从口袋掏出烟草袋和烟枪，悠哉悠哉地吞云吐雾。
　　曾瑞芳在女厕所里，不惜冒着掉进粪坑的生命危险，忍受着臭气熏天的恶臭，踩着粪坑边缘砖头前进，躲开触目惊心的蛆虫，到来厕所尽头，再从那堵矮土墙的墙头上爬过去。
　　曾瑞芳从女厕所逃了出来，在绕过一片竹林后，抄近路打小溪边走过，在木桥下穿行，拐进一堵没有人看守的围墙。
　　曾瑞芳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儿子已经顺利离开，了结自己担心，另一方面希望儿子还没离开，哪怕只见到一眼儿子的背影也算是心满意足。
　　曾瑞芳绕着屋子走了过去，在墙转角处停了下来，极目望去，只见村口大榕树下面出现一个很熟悉的背影，激动得泪水模糊，很开心地笑了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她希望儿子将来出人头地，过上好的生活，告别可怕的、不幸的贫穷，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儿子的累赘，所以有必要跟儿子保持一定的距离。
　　曾瑞芳冲着儿子的背影，轻轻地喊了一句“再见”，赶紧用手背擦了擦泪水模糊的眼睛，转身按原路匆匆地返回，面带欣喜，心里从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憧憬着重逢的那一天。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赤日炎炎，林均友蹲在树底下抽着闷烟，抽了一口接着又一口，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烟圈，浑身冒汗，难受得很，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女厕所门口，哪怕连老鼠身影都不肯放过。
　　大概过了一刻钟，林均友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径直奔到女厕所门口停下来，竖起耳朵偷听里面动静，大概过了二三十秒钟，里面竟没有任何的动静。
　　林均友立即假装正经，整理了一下衣服，直冲着女厕所扯开嗓门大喊“曾瑞芳”，结果大失所望，里面没人应答。
　　林均友急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即起了色心，决定强闯女厕所，在此之前，他有过偷窥村妇女如厕的行为，那种性兴奋感至今念念不忘，女人的裸体简直就是兴奋剂，撩拨肉欲的催情剂。
　　林均友刚起推门而入，发现厕所门竟自己打开了，脸上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连忙抬起眼睛，发现女厕所门口站着一个大块头的女人，此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瑞芳。
　　“曾瑞芳，你怎么进入这么久？该不会有什么阴谋？”林均友生气地质问。
　　“便秘！”曾瑞芳回答得干净利索。
　　“刚才，我喊你的名字时，你为何不应答？”林均友眼睛升起一丝疑惑问。
　　“喉咙疼，不舒服，不想说话！”曾瑞芳装出声音沙哑回答。
　　“不对啊，我刚才好像听见从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均友搔了搔头说。
　　“唉，这有什么好奇怪！那是风吹树叶时发出的响声。”曾瑞芳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
　　“得了，你已经耽误了我不少时间，赶紧回去开会吧！”林均友装腔作势地命令道。
　　曾瑞芳不答腔，跨着大步向前走，虽然脸上毫无表情，但是内心洋溢着胜利之意。
　　村长林炎庆以生产队大队长的身份站在讲台上，发表了一篇冗长的演讲，每每讲到重点时，不忘把党和国家挂在嘴边，说自己深受党和国家的恩惠，雄心壮志，心情激动地描述着种种美好的将来，譬如那一些不切实际的经济计划，五年之内超过英国，十年之内超过美国，粮食和钢铁的产量，每隔几年就要翻一番，奔小康指日可待，还描述了一个近似乌托邦的世界，大家干很少的活，因为机器已经普及，生活很舒适，也很充裕，食品、衣着、住宿、交通、教育、应有尽有。
　　台下观众分成两派，一派以老一辈的人为主，他们持着怀疑态度，当年惨痛教训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