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山梦·第三十五回∶秋收丰产多难亊,骑着长风耕逍遥
作品名称:桐柏山梦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25-08-05 07:42:56 字数:7016
且说花子,看着冰洁辛辛苦苦劳动的成果获得了丰收,很是高兴。干呼呼的大南风嚎了十几日,芝麻果儿呲出牙齿开心快乐,麻雀扑扑楞楞来找便宜。纪梵满嘴“阿弥陀佛”把鸟儿念跑了。
花子见此,携着大布单子,冰洁忙里拽着抻在场边,拿着芝麻个子,木棍敲的哗哗响着倒芝麻。纪梵也学着忙。弄完几摞,单子上铺满了厚厚的颗粒饱满芝麻,黄腾腾的估摸着能有二三百斤不依。正兴高采烈,起劲敲打着倒芝麻的时候,万万想不到的事儿出现了。全家人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但见花母似乎理直气壮地迈着脚步,腾腾地往场里走来,这来头不言而喻。
其实,自分家后,当老的也不再纠缠花子一家的事儿了,尤其花母,勾引孙女不上学,信主吃肉,被冰洁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和附近邻居们冷嘲热讽之后,更觉老脸儿无光,实实不到村西去了。
奈何“乌嘴头”一对信主的,不知为啥仇视自己哥哥的一家。对花子有了媳妇女儿,更是痛恨。扬言“冰洁比她婆婆还大一岁呢!”这不知是啥鳖孙夜壶嘴,这王八侮辱人就显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见冰洁家的芝麻,长势强得不得了,产量恐怕几千斤多。这正是挑拨闹气儿的好条件,让满村里看哥哥家的笑话。
奸雄一家,干完地里的活儿,就噌噌㖫㖫弹三弦,边弹边唱,似驴叫∶“讨饭花子真有胆,弄车木料建家园。村西猪吃羊啃地,地埂包的似高山。冰洁干劲吓死人,草原变成肥沃田。芝麻长得顶着天,威威赫赫戳村眼。谁见心里都有数,几千斤的大丰产。自古儿子必尽孝,父母分羹理当然。”
奸雄弹唱觉着不济,便疾步哥嫂家。见花母专心祷告,说道∶“嫂子,感谢主。花子七八亩芝麻,是主耶稣保佑着大丰收了,几千斤多,打油油也吃不及,卖钱钱也花不完。你得服从主的旨意,叫花子多多尽大孝为好。”
花母一听,的确有理,原来的想法一下子打消了。右肩搭着大布袋,得理不饶人地来了。
纪梵见了信主的,以为又是勾引自已的,气得棍一扔,狠狠剜了奶一眼,就扯着嗓子高声“阿弥陀佛”了起来,想着把心狠的信主的吓走好了,结果吓不走。不是又来骗自己的,是来骗芝麻的。花子两口没理老人,只管干活。
老人不嫌没腔,弯腰抓把芝麻,吹吹,送嘴里嚼着说一声“嗯,是香”,道∶“冰洁,花子你们得知道,这夹边地,当老的没少受麻烦。恁伯伯给队里、村里,没少买烟灌酒说好话,才这地给了你们,拣个大便宜。这地是有名的一级地,土质好,肥沃。地头盖了房子,干活方便。芝麻丰收了,你伯伯的功劳占一多半。给一袋芝麻是你们的孝心,也是对老的为你们操心的感谢。”说着拽出了布袋。
花子闻听老太太满嘴“尽孝尽孝”的,脑子里翻腾出曾经的以往,道∶“我在深山沁水塘开荒种地,见的小麦、芋头都给你们拉回来;挖药卖的钱,给你们买了800多斤大米。这都不是尽孝,只有现在把冰洁我们累死累活见的芝麻,给了你们才叫尽孝是不?你瞧瞧哪个信主的人,给你一样?你快走吧,一个芝麻籽儿也休想拿走!”
冰洁说花子∶“看你说的啥?过去了都是应该的。老人嘴里都是道理。”就要过婆婆手里的布袋,叫花子撑着装芝麻。婆婆满脸笑着说∶“感谢主,还是儿媳孝顺啊。”
纪梵一听,瞪着眼睛,瞧着奶奶。仿佛妈妈,又拽着自己的胳膊腿往沟里扔,痛庝异常。就啥也不怕,猛然夺了布袋不放,飞一般的跑了。冰洁追不上,看着孩子跑。说∶“真不懂道理!”
婆婆恨白白地说∶“这小妮给她死爸爸一样,好记仇!”
冰洁喊∶“纪梵回来,别叫你奶奶说你不孝顺!”
孩子不答话,跑到村东头大水塘里,布袋子装块砖头投到水里,沉了下去。回来道∶“夹边地,夹边地,夹边地是大草地,猪羊嘴里夺把粮,爸爸妈妈快累死,不安好心信主婆,凭啥纏着要报税?我坚决反对!”
冰洁道∶“孩子,世上没有老的错。快把布袋拾回来,给奶奶装芝麻。孝顺是福。别叫奶奶生气。”
纪梵原地不动,噘着嘴,眼里流着泪道∶“世上没有老的错?我看你俩错到地狱里了。赶快离开是非之地,出家修行算了。布袋在村东深水坑里,你捞去吧。”冰洁听了啼笑皆非。
婆婆说孙女道∶“这孩子真不懂里。要不是你爷爷,央人托友,盖两间房子,你们就得住半山地里吹风去,一袋芝麻就舍不得?哼,真不孝顺!”
花子接腔道∶“孝顺?我们真的不孝顺?地是我们抓阄抓的;房子是生产队里社员们帮助盖的。为啥说都是你们的功劳?老掌柜成天骂我是‘猪’,分家时,给个歪口缸,说是二百斤粮食,一秤,实质里就170斤。俺一家三口人,勒紧裤带,度过了漫漫荒春。你们这老的好狠的心!朋友同情我们,(真事儿)薛岗的华山哥,送来了面粉和香油,度过了艰难日子。没分家的时候,你们买化肥没钱。冰洁我们把孩子丢到家里,俺俩口儿拉着架子车,带了三十来斤面,顺着公路走,沿途讨饭。到了山里拾柴往城里卖。几十天里,肩头磨破流血,挣了三百多元。我说冰洁,咱自家留一百,余下的给你们。冰洁不让,非全部给你们不可。半夜里,我们精疲力竭回来了。敲了好久门,谁也不给开。还是女儿听见,起来开的门。妈妈,您信主的虔诚,竟然连‘累不累,饥不饥’都不问一句,只管‘感谢主’的说着做梦去了。我俩在饥饿和疲劳里,一夜到天亮。这就是你们当老的心。这事说给谁谁也不信。没有德行的人家,难怪过得不如人啊。好像我们欠下你们好多的债,生生世世还之不尽。这世界有如此的父母,鬼也不会信。可硬生出的你们就是这样的狠。今天又毫无道理的索芝麻……”正说着,高明叔叔婶婶来了。
高婶心痛好了,俩口儿带着供果,给佛上供的。
花母见了高明道∶“吆,他叔,恁俩口子得闲了?”
高明道∶“嫂子,我不是说的,佛祖比耶稣感应大。家人的心痛,你知道没少找你们的主祷告,没有一点儿的劲。念念佛可就好了。还是佛祖灵气大,就来上供了。”
花母笑道∶“他叔,你弄错了。我们信主的,都没少为她婶子的病祷告,累的心力憔瘁,天主保佑,病才好了。你们不知感谢主,功劳归功于佛,愣头愣脑的上供,真是颠三倒四不像个话。佛是偶像,是魔鬼,快去教堂去。不然有灾祸。”高叔听了只是笑。
高婶脾气不柔和,不管三七二十一怒道∶“你糊弄你小孙女,也糊弄不着,怎么也糊弄我们?看在冰洁的面上,啥也不说你了。你今个儿来,是不是想儿媳妇了?一个锅里吃饭就臭,分开就香,是吧嫂子?”
“不是这样啊,一个锅里香,两个锅更香,哪里臭呀。厕所里臭,人人离不了。儿媳妇在我的心里,就是香饽饽。”花母说着笑了。
花子似笑非笑地说∶“饽饽香,香饽饽,芝麻香。”
花母斜了儿子一眼道∶“啥话,意思是我朝着芝麻来的?没那么见小。就是冲着芝麻来,也不犯法呀。他叔,你说俺这孩子知不知理儿?”
明叔哈哈大笑道∶“真不知理。”
花母道∶“花子你该改改毛病了。”花子沉着脸不说话。
冰洁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婆婆瞪着眼要发怒。
明叔收敛笑容,不客气道∶“嫂子,你太不讲理了,瞎信主!”
花母一听气急,怒目而视道∶“他叔,你怎么说我不讲理?我问儿媳要些东西天经地义,你有啥根据戗白我?”
“嫂子,你也别这样子。分家多时了,还来要这要那。算个啥?你们种花子的地,这么长时候给了他们啥了?你们当老的这样刻薄是不对的,手摸心口想一想。孩子们见一点儿芝麻,就不看付出多大的辛苦?你们扔了农田种菜园,菜也每种好,地也荒芜了。全村里谁不笑话恁家颠三倒四的。收不到粮食,光刮磨孩子,不是个理儿。真想要芝麻的话,我给队委会说说,你们种花子的地,扣了五粮三款,剩余的如数给了儿媳,合情合理。”
婆婆听了,心里跳了几下,怒气没了,笑嘻嘻道∶“他叔,你可别较真,谁也没执意要芝麻,只是说说。孝顺是出于本心,不是强争的。”说完好泄气地走了。
纪梵望着远离的背影,愤愤地吐口唾沫,道∶“该!”
高明俩口儿供果摆到桌子里。冰洁洗了装到盘子,双手端着佛前上供。烧香点蜡,俩口儿拜起佛来。拜了十八拜后,冰洁搬过座,叔叔婶婶落坐。冰洁收了供果装到兜里,让高婶带回去,说∶“心到佛知。你们的诚心足以感动护法天尊的,保护你们吉祥平安。”
高婶瞪着眼道∶“冰洁你咋了?没见供果供佛随供随收的,这是哪里的规矩,是你婆婆把你气糊涂了吧?”说着供果放到佛龛上。
明叔道∶“恁两口子,别心里不好受,大嫂子有些精神不正常。芝麻倒完了,是不是出售呀?”
冰洁道∶“屋里有耗子。卖了省心。”
明叔道∶“咱村委辖区,也有芝麻收购站,每斤比街上贵一角五分钱。我家有架子车,弄净晒干,装口袋拉去卖了好了。”说着来到场里看芝麻。
婶子抓了一把,吹吹说:“颗粒饱满,成色足,一级不成问题的。”又对高明道,“收购站小李和你不是朋友吗?说说划个特级,多卖些钱,照顾照顾冰洁吧。”
此时,纪梵跑来拉着高婶的手说∶“高奶奶,可别这样,该几级是几级,可别私心用事,对国家不好呀。”高明听着孩子觉悟真高,夸赞道∶“孩子真好,信佛的知见光明正大,家庭教育的是‘觉悟人生,奉献人生’的佛教精神。”
这时,村里传来阵阵的吵骂声。寻声望去,只见二毛提着裤子,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啊……”后面一个女人持着刀,高声大骂∶“站着老鬼……”
这女人是二毛的兄弟媳妇,发疯似的追赶二毛,边追边骂∶“畜生不如的,头硬了也不分辈了!给我站着,老娘非把你的头剁了当太监!”眼看就要被逮着,二毛吓的声音也变了。
一旁的人,也怕那有名的“母老虎”,只敢指点∶“二毛,找村委支书,要出人命!”
支书就是高明,听见火速奔至,夺了女人手里的刀,道∶“不想活了?三毛弟和几个劳力,给队里到黑石山,拉黄稗草才走几天,就冒出扑腾烫了,不嫌丢人?闹!”
这女人就是三毛家的媳妇叫郭凤,三十来岁,体格俊美,脸道不算漂亮,可作风正派,人品四边见线。不知二毛,为个啥对兄弟媳妇动歪了。郭凤怒极,劈手夺了刀,撵着二毛砍。
二毛绕着支书跑,嘶哑着声音∶“救命支书……”
这虎女人真能干出砍人来。
支书一下子捉着了郭凤的手腕,问:“究竟因为啥?”“你别管。我非叫这个扒灰头变个太监不可!”郭凤怒不可遏,使劲挣道,“几回贼头鼠目给我搭讪,恶心死我!”
“太监有太监的理由!”支书依然捉着那女人的手不放道,“啥事儿得有证据。不是单单牙齿一碰的事儿。叫你这样破脸破头的烧村子?”说着拉扯到了冰洁的院里。
“张不开嘴呀。”郭凤道,“容是这了。说真吧,我茅子方便……他一个大伯子哥,好去那样……鞥,下流。我不砍他砍谁。你若是二毛的兄弟媳妇我,你也砍他。支书放我手,不能绕他。”围观的都嗤嗤地笑了起来。
支书道∶“有什么笑的。郭凤消消气吧,容他首次吧,再犯了我替你弄到公安局里嘣了他。”
冰洁一边看不下去了,道∶“清净道场,怎么今天都是龌龊不堪的事儿来搅乱,罪过。阿弥陀佛。”
支书道∶“二毛子快给兄弟媳妇赔理道歉,免得劁了你。”
二毛果真跪在弟媳脚前,耳巴子直扇自己的寡骨脸,说着一大串子“该死”的话儿。
高婶说∶“在道场里放肆,快到佛前求忏悔!”
有人道∶“这算啥好事儿?老佛爷懒怠管走火入魔的事儿。”
郭凤的脸儿活似脱层皮,火辣辣的痛,抬脚狠狠踹倒了大伯子,二话不说,拔腿跑了。人们一哄而散。
高婶道:“不信佛的人咋着这号劲儿。”明叔说∶“别说没意思的了。咱家也该供佛像,早晚拜佛方便。免得扰冰洁的清净。”说着就回到了自己家里。
院里花坛里的菊花黄腾腾地散着清香。麻雀落到房檐上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有一回,冰洁不知为啥教孩子喊她自己“师父”,女儿就不问原因,就“师父”开了。
纪梵抱着一尊白瓷“观世音菩萨”像,来到高奶奶家院里。高奶正在浇花。纪梵道∶“高奶奶,俺师父叫送来了观音圣像,您好供上。插空儿来洒净,安排佛龛。”高婶接过菩萨,说∶“梵梵,上屋奶奶给你吃的。”“不吃不吃。谢谢老奶。”纪梵说着蹦蹦跳跳走了。
芝麻晒了几遍,顺风扬出叶屑,拾掇得干干净净,装了三十多袋,卖了好几千块,乐得三口人见天佛号不断。
交了11月,树叶在冷风里落完了。玉哥戴着手套,耳护,套着牛拉着拖车,犁子,磨耙俱全,呼呼隆隆下了公路来到了花子门前。
冰洁道∶“哥哥,天好冷的能来犁地,好辛苦的。”
玉哥道∶“再晚了,天一冻就犁不成了。”说着,套着耕牛拉着犁子,扎鞭一扬,犁铧深深扎进土里肆虐着土地。不歇劲,赶趁得不得了,忙道天西,牛累了一身汗,几亩地耕个透彻,又耙了一回完了事儿。
纪梵就是聪明,谁也没教,就问师父要了两元,跑到村东北的代销点,买了一瓶烈酒,给广玉伯伯喝。广玉高兴地接过,夸赞孩子一回。天实在太冷,在地里启开盖子,对着嘴,咕嘟嘟痛饮一气。下半瓶酒衣袋里一装,问∶“女儿,你爸爸咋不见呢?”
冰洁烧了一碗米花茶,热腾腾端到地里。因玉哥喝了酒,说∶“卖了芝麻就出门了走了。也不说去哪里,我也不问。”
纪梵忙里接着米花茶,双手捧给了伯伯。玉哥喝了一气道∶“拿钱没?”冰洁道∶“一分钱也没拿。背个破布袋,持着竹棍,起早就走了。”
玉哥笑道∶“好者好,务者务,保准又学老穆去了。”说罢套着牲口拉着拖车,搁好犁、耙回大马庄去了。
几天后,天空阴晦,冷风冷雨的忙了起来。就如那冰冷的飞箭,穿透了村西的低矮的机瓦房,阵阵的哭声,在风雨里飘绕着村庄。
纪梵趴在师父身上哭的不得了,哭着说∶“师父啊,这会子您是我的妈妈。妈妈呀,深山靳庄,大风大雪里,您拜佛一夜到天亮,重感冒了不是,中草药您不吃。就熬了姜糖水,喝喝发发汗,您说好了,结果落个病根。在这不好的日子里,病又犯了,大燒大冷。女儿拜佛念佛,求妈妈病好。可这燒,为个啥不退呀。”
冰洁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发着抖,牙齿咯咯地响。说也奇怪,凡是花子不在,冰洁总是有病。她哆嗦着道∶“好……好孩子……都……都是我……罪业深……深重……燒姜糖水……发汗会好……好的。别哭。信佛的不哭……”
纪梵抽泣,烧了姜糖水。喝了姜糖水,紧紧捂着被子发了汗,烧就退了。冰洁就起来拜佛了。
纪梵拽着妈妈的手,泪眼看着那饱经风霜、清癯蜡黄的面容,哀求∶“亲爱的妈妈,别拜佛了。佛知道您有病,不挣礼的。”冰洁抬起巴掌,有气无力地说∶“不许这样说,再说我打你。”
纪梵很固执,道∶“妈妈呀,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说,佛晓得您有病,不会生气的。妈妈,女儿求您了,还是在床上养息养息,身子强健了多拜佛,护法同样给您记功德。”她不听女儿的话仍然拜佛,有病拜佛比没病功德大啊。
一阵冷风从窗户里狂来,冰洁感到后背如浇冰一样的难受,浑身酸痛酸痛趴在佛前起不来了。
女儿见了这等样子,肯定佛菩萨接引母亲往生西方的。以往母亲从未有过这样子的。
西方三圣金光闪闪,手持莲台。母亲在接足礼佛,哀求接引往生。大人跑到极乐世界里享福去了,抛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在冷酷的世界里咋着活呀?
妈妈“筛糠”了。呻吟、颤抖、牙齿哒哒地打架,又病了,病的可厉害。佛菩萨风雨里也绝不接引病苦的众生。
纪梵搀着妈妈,扶到床上,捂严被子。就戴着斗笠,披着雨衣往风雨里跑。
风把斗笠吹掉,雨水好似醍醐灌顶。下坎时,一个跐脚就摔倒了,满身都是泥浆,脸上也是泥巴。吃力的爬了几步,翻个轱辘,站了起来,向高奶奶家走去。
大门紧闭,可怜的纪梵攥着拳头擂,喊∶“爷爷奶奶俺妈病的快不中了,求您慈悲慈悲,帮助快快到医院抢救……”
然而,除了风雨声的怒吼,没有别的声音了。望门上一看,大铜销严严实实的锁着了门。
原来高明的母亲,得了重病住院了,俩口儿照顾老人不在家。
纪梵拖着疲惫的双腿,步态蹣跚,踩着风雨向村东走去。
雨打净了满脸的泥,路经爷爷奶奶的住处。看见那一片竹子落着眼泪在痛哭。妈妈曾说,这竹子来自桐柏山里的靳庄,孤孤单单,如今自己奋斗出绿荫,蓊蓊郁郁,为失去清净的高山而哀伤;妈妈的心也是这样哀伤地思念着山。
妈妈的病,给爷奶说说,帮助去医院救治吧。可此时,又有了母亲打的浑身发痛感觉,就发誓永远和信主的奶奶不来往。快走快走快走!
到了秀奶奶的家门口,小黑狗狂吠着追了上来。纪梵吓哭了,拼命跑,泥水溅的老高。
秀奶奶听见狗咬,抄起棍子喝着了狗,见纪梵满身水流,成了哭泣的花儿。也顾不得穿雨衣了,疾步追去,呼喊:“梵梵站着!不在家学习,这天跑啥,你妈擂你了?”
纪梵被秀奶奶抱到屋里,水顺着裤管淌,湿了一地。秀奶用毛巾擦着孩子湿漉漉的头发,拿出一套孙子的干衣服换了,道∶“给你爸样的跑,冻病了咋办?”
纪梵泣不成声,跪到奶奶脚前急急道∶“我妈病的不行了,我找妙辛师爷,帮助上医院抢救。就是雨把我淋死,也得救我妈啊……”
秀奶一听,急了。就招呼两个北庭似的儿子,给三轮加了油,打着火,盖上帆布篷,拉着纪梵往村西去了。
车里铺着胶布放上棉被,冰洁被抬到车里,急急医院去了。重感冒不得了。医生量了体温39度多,急急打针输水吃药,一连住了十多日医院,才转危为安。孩子给妈妈买了补养品,回到了家里。
冰洁引以为戒,再也不敢拜佛,打疲劳战争了。
一晃,过到了没雪而干冷干冷的年关。
母女置办了丰盛的年货。也忘了不辞而别鹰跑的花子。
玉哥想到年关里,花子是否飞了回来,就带了豆筋木耳之类,来视察情况来了。
见了冰洁,异常的虚弱消瘦,便问了原因。得知后,道∶“这个花子真是‘没电壶’。好感冒,就是免疫功能低下所致。‘玉屏风散’有很好的效果,他弄哈的不预备?”
冰洁道∶“没事儿,住院里时,我买了黄芪、防风、白术,还有桂枝、附子。熬熬喝喝阳气壮了,就不感冒了。来了拿这么多东西弄啥?俺们买的啥都有。嫂子、侄女可好。”
玉哥说“大妮出嫁了;二妮上高中;儿子在洛阳上技校的。我们两口身子扎实得很。花子奇怪,年根里也不回来。”
冰洁道∶“回他回,不回吧。有他只当没他。让他老鹰似的空里出溜着飞翔吧。”
正说着,一个人来到屋里。只见穿一身白菜叶子似的旧军装,戴顶棉军帽,耷拉着帽耳巴,挎个黄挎包,脚穿军式旧棉鞋,活似退伍军人,脸道子被冷风刺的通红。都以为此人摸错了门。欲知何方人物,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