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尴尬难堪

　　许宝玉离去十多天以后，刘尚、董钧眼见蛮夷义军逐渐强大了起来，几乎占领了整个川南地区，而且已经纠集了三万余人马。而蜀中虽有汉军五万多人马，但分兵把守了要隘关口以后，仅剩下不足两万人马。于是只得紧急上疏朝廷，并且请求朝廷增兵。偏偏此时天下虽然已经统一，但大量的武装力量掌握在各地豪强个人手中，加上以前诸侯势力的残余和四面八方的胡族、蛮夷作乱，朝廷已经捉襟见肘，竟然无兵可调。刘秀只是严词切责刘尚、董钧，要他们迅速平定雷迁叛乱，安定西南。刘尚只得留人据守了成都，并且负责筹划粮草和兵源接济。自己和董钧率领精兵猛将万余人马，坚守资中。
　　汉军先锋将领封锐入内对刘尚说道：“蛮夷占据汉安以后，逐渐巩固了城防，又在不断申明纪律，隐隐然形成了汉安这个叛逆核心。如果不能迅速攻克汉安，消灭其中几千乌仐之众，必定导致贼势坐大，动摇蜀地人心。末将请求率兵前往攻打汉安，以取得官军先声夺人之势。”
　　刘尚同意，但是又再三嘱咐封锐道：“雷迁等人勇武，你要小心谨慎，以免挫伤了官军锐气。”
　　封锐虽然答应了，心底里却是怎么也瞧不起雷迁，于是率领自己的一千人马，星夜出发偷袭汉安。不料那天晚上，汉安一带竟然大雾迷茫。加上当地百姓习惯于种植甘蔗，沿途皆是高过人头的青纱帐。他们走到半途，便已经迷失了道路，待他们左弯右拐地来到汉安城外时，已经是次日清晨。此时浓雾弥漫，三两丈远近根本看不见人影。忽闻一声鼓响，四下里尽是蛮夷军士们呐喊，却又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是箭矢纷纷扬扬地向着官军射来。原来，雷迁昨天晚上就已经得知封锐前来偷袭，又见了大雾弥漫，于是心中顿生一计。他将各部首领找去，要他们潜伏于道路两旁的甘蔗地中，先用箭矢射击官军。因此数千蛮夷军队全部伏在甘蔗林中，官军极难发现，也极难用箭射击他们。但官军士兵尽在明处，箭矢射来了以后，不断地有人中箭倒地，顿时队形大乱。雷迁一声号令，索布尼、颜柯、莫洛、麻衣卫、索尔泰、切桑、逖杰、诺西等人各自带两百名军士，分别从四面八方攻到。官军不由吓得纷纷逃散，全无队形，任由蛮军砍杀。不到一个时辰，千余名官军便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封锐一阵拼死冲杀，却是始终不能突出重围，于是长叹发一声，拔出佩剑自刎。
　　官军前锋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资中城内，刘尚气得半死不活。封锐年轻气盛，急欲建功立业，他是早就知道的，但封锐所部毕竟还是千余名正规军队，又怎么可能会被雷迁那些蛮夷人马一口吃掉呢？
　　董钧劝道：“这么说起来，我们过去竟然看错了，雷迁不是个有勇无谋之人。从现在的形势看来，雷迁这人不可低估。加上他手下那些蛮将都是三山五岳聚集起来的英雄豪杰，论智论勇，不乏高人。封锐情况不明，冒昧进攻，结果中了他们的奸计。因此，剿灭叛军的事情急躁不得。不如暂且陈兵资中，以避其锐气。待其孤掌难鸣、粮草不济之时，再行攻击。”刘尚听了，只得传令暂且休兵罢战。
　　正在此时，忽闻绿林三翁再次来到。刘尚、董钧急忙出面迎接。绿林三翁坐下以后，南天极翁问道：“大将军、董大人，最近你们征剿蛮夷叛军，进展如何？”
　　刘尚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惭愧，我军前锋失利，正在无计可施之时，还望三位仙翁指点迷津！”
　　长白山仙翁说道：“根据我们所知，这次雷迁出面造反，真正的幕后主持人却是夜郎国的镇国大将军多吉兆奴。而且多吉兆奴还联合了滇国、百越两国，组成了反汉大联盟，他还担任过这个反汉大联盟的首辅大臣。反汉大联盟才是朝廷最大的忧患。”
　　刘尚吃惊地问道：“似此如之奈何？”
　　南天极翁道：“我们三人及其弟子不久前已经将这个反汉大联盟彻底摧毁了。”于是他将自己与许黄玉、赵匡、多吉兆姆等人飞赴夜郎国中平定叛乱、拯救苍山姥姥和多吉惠安，多吉兆奴已经被且兰君主押到洛阳问罪，长白山仙翁和天山雪翁又带着几个童子前往百越、滇国，劝说了两个国王退出反汉大联盟的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又说周泰最近将帮助武威将军府攻取江阳。所以，平定雷迁造反大局已定。
　　刘尚高兴地说道：“这真是朝廷的无边洪福！”
　　董钧也说道：“真是大快人心的消息！”
　　长白山仙翁却说道：“可是对于两位来讲，这件事情并非值得庆幸！”
　　刘尚诧异地问道：“此话怎么讲？”
　　长白山仙翁淡淡笑道：“其实我们也有自己的私利在于其中，并且尚有难言之隐。”
　　刘尚问道：“仙翁何出此言？”
　　长白山仙翁哈哈大笑地道：“我们平时自命清高，主要是事不关己。如果真正涉及到了自己的爱恨情仇，也是一样的方寸大乱。”
　　董钧问道：“仙翁们莫非果真还有什么为难之事？”
　　天山雪翁道：“此事须由南天极翁自己解说！”
　　南天极翁尚未说话，已是老脸通红，半天方才呐呐地说道：“老夫一生，有国难奔，有家难投。都是因为青年时期处事不当，以致于今天还要向诸位乞求帮助。为了让大家明白其中的难处，我也只好不顾羞耻，将我一生的爱恨情仇道来，诸位不要见笑才好！”
　　众人皆道：“仙翁放心好了！”
　　于是南天极翁慢慢说道：“我的本名叫做多吉惠泽，本是夜郎国的王叔。多吉兆姆就是我的女儿，公孙慧娘也是我的外孙女儿，这些事情想来两位也许已经知道了。但是，雷迁还是我的亲生儿子，大家却未必知道！”
　　刘尚、董钧对望了一眼，深感意外。
　　南天极翁继续说道：“当年，我与且兰君主的女儿若兰郡主两小无猜，偷偷地自相恋爱，却因为且兰与夜郎两个家族历史上的恩恩怨怨，始终无法结合到一起。临到若兰郡主怀上了我的儿子，我就从家里拿去了夜郎国的镇国之宝——双鱼形小金镜，说好一面送给若兰郡主，一面将来送给我的的儿子。那双鱼形小金镜，相传是大禹王率领西南各族人民共同治理长江水患的时候，我夜郎国的祖先颇有功劳。大禹王登基以后，命令能工巧匠铸成了这么一对精巧无比的双鱼形小金镜，双镜合壁以后，其表面就会出现‘华夏一家’的字样和两个大大的‘禹’字，这表明我夜郎国在大禹王时代乃是堂堂华夏族不可分割的一个组成部分。大禹王将它赠与我信的先祖以后，夜郎国便一直流传着‘双鱼现，夜郎安’的说法，因此夜郎国人将它视为王室秘宝。”
　　董钧叹道：“如此文物，自然珍贵！”
　　南天极翁又说道：“我把这样的王室宝贝偷偷摸摸地送给了自己的情人，这自然违反了夜郎国的规定。有人说我图谋不轨，想要抢夺兄长的王位。可是我们兄弟情深，多吉惠安坚决地不肯相信，并且只要我迎娶了百越国郡主杨柳儿为妻，他就一切都不再追究。开始我怎么也不肯答应，我不能牺牲我的至爱真情！我宁愿不要王叔的爵位也必须迎娶若兰郡主为妻。可是这样子还是不行啊，因为我毕竟是国家的王叔，要为国家的安全着想。我如果娶了杨柳儿为妻，百越国国王就是夜郎国的亲家，若是有了什么大小风波，彼此都要倾力相助的。我不娶杨柳儿郡主为妻，国家就会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外援。而且，多吉惠安此前并不知道若兰郡主的事情，已经主动向百越国王族求了婚，又已经获得了百越国王族的应允。如果我不娶杨柳儿郡主为妻，那就是瞧不起杨柳儿郡主，公开向百越国为敌，国家就会因此而得不到安宁！”
　　董钧说道：“不错，你是夜郎国的王室成员，不是平民。”
　　南天极翁说道：“我为了证实自己确实没有野心，也为了国家的安宁，只好违心地答应了兄长，娶了杨柳儿郡主为妻，又不得不将另外的一面双鱼形小金镜送给了杨柳儿公主，要求她将来无论生男生女，都要将这一面双鱼形小金镜留给他（她）。可是和杨柳儿郡主结婚以后，我的心还是系在若兰郡主的身上。不久，我便只好离家出走，后来又化名为王延翮，参加了中原人民反对王莽的起义军，从此不再过问夜郎国和家中的一切事务。因此，我这一生既对不起杨柳儿和多吉兆姆母女，更加对不起若兰郡主和雷迁母子。长期以来，我一直为此自责于心，昼夜未尝安宁！”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房顶之上传来一阵抽泣之声。
　　刘尚大吃一惊道：“有刺客！”
　　府中官兵立即四出追捕，却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先后向着西南方向跑了。
　　南天极翁说道：“不用追了，我们继续说下去吧！”
　　众人心中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却是谁也不愿意说出。
　　于是，南天极翁继续说道：“我与杨柳儿郡主结婚以后，若兰郡主已经生下了我们的儿子。却因为不能说出我的名字，她只好依着且兰家族的姓氏，为儿子取名叫做且兰布郎。由此若兰郡主及其家人对我恨之入骨，一直到死她都不愿意与我再相见面。后来我千方百计地打听到，且兰布郎十岁离家出走，化名为雷迁，当上了江洋大盗，又成为了西南蛮地区最负盛名的霹雳侠。可是雷迁直至今日也许还不知道我是他的生身父亲。所以，雷迁造反我也无法直接制止他。”
　　刘尚听了，心中已经明白，当下说道：“仙翁莫不是要替儿子向我们求情？”
　　长白山仙翁说道：“我们兄弟三人近年来奔走西南，目的便是想化解南天极翁的这番罪孽。不想阴差阳错，雷迁到底还是走上了造反的道路。还望刘将军和董大人看在我们三位的薄面上，对于雷迁格外施恩！”
　　董钧说道：“为首造反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与大将军断难擅自作主，此事必须奏明皇上，请求圣断。”
　　长白山仙翁便说道：“我们已经入京见过皇帝刘秀了，也有刘秀的一封亲笔书函在此，还请董大人过目。”
　　董钧接书函，只见刘秀龙飞凤舞地写道：“三位仙翁乃是我朝元勋，其所请求之事，尚望你与刘尚二卿妥为处理。”
　　董钧心中明白：“皇上鉴于绿林三翁对于朝廷的特殊贡献，也有心赦免了雷迁。但他是一国之君，不能废了国家的法度，所以才了下道密谕，并且让南天极翁亲自送交过来，好让我们于中便宜从事。”
　　刘尚于是说道：“仙翁们放心，只要你们亲自出马，劝降了雷迁，我们一定联名上奏朝廷，请求赦免雷迁！”
　　长白山仙翁说道：“此事却是甚为难办！不要说雷迁并不一定知道他的父亲便是南天极翁，就是知道了以后，由于南天极翁跟他母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恐怕他也不会承认这位父亲，更加不会听从自己父亲的劝说。”
　　刘尚大吃一惊道：“这便如何是好呢？”
　　南天极翁只好说道：“国家法度所在，老夫也不敢奢望逾越。但望若是有了什么机遇，两位给予通融。”
　　刘尚、董钧只好答应下来。
　　绿林三翁于是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