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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国仲歼敌,勇士报国

作品名称:无名者之血      作者: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发布时间:2025-07-27 09:54:33      字数:6912

  案头的搪瓷缸里泡着浓茶,郑国仲将军用手指敲着缸沿:“左权副总参谋长牺牲那天,太行山的雨下得跟瓢泼似的。我们护送彭老总突围时,每个人心里都憋着股火——不把鬼子打出个血窟窿,对不起牺牲的同志。”窗外的老槐树影摇晃着,像当年东黄漳村外晃动的树影,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苏亭那仗,就是憋着这股火打的!”
  将军从抽屉里拿出张泛黄的地图,手指在“苏亭”两个字上重重一点:“你看这地形,东有价站山,西有圪塔垴,中间的河滩路像条长蛇,进去了就别想轻易掉头。”
  
  郑将军讲述,1942年5月27日中午,我带着769团一连接护总部到东黄漳,刚想喘口气,侦察员就领来第7区武委会主任刘玉堂和南桃园村村长义呈祥。老刘裤腿上还沾着泥,一进门就说:“郑团长,苏亭那条路上,鬼子的运输队天天过,押车的也就百十来号人,骄横得很,以为咱不敢动他们。”
  我心里一动,让通信员铺开地图。义村长用烟袋锅指着苏亭那段路:“这沟里有处‘己’字形弯道,最窄的地方只能过两匹马。崖上能藏一个连,扔石头都能砸死一片。”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烟纸,上面用炭笔描着河滩的轮廓,“老百姓都恨透了这些抢东西的鬼子,说只要部队动手,他们自带家伙来帮忙。”
  我是湖北红安人,打小就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理。当天下午就带着连长们去看地形,爬到价站山的崖上往下望,果然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河滩路两边的崖有两丈多高,野草长得比人还深,趴在里面喘气都没人发现。民兵们在旁边说,这崖上的石头松动得很,垒起来推下去,比炮弹还管用。
  29日午夜,我们带着三连1、2排和民兵往山上爬。那天的露水重,草叶上的水珠子顺着裤腿往下淌,冻得人直哆嗦。战士们垒石头时不敢出声,只能用手比划着搭,垒到两人多高时,石墙像堵小城墙,谁都知道,这玩意儿推下去,底下的人准成肉泥。
  苏亭的民兵有经验,在公路和河滩交界处埋了梅花形地雷,上面撒了层薄土,还印了几个马蹄印,乍一看跟没动过似的。有个叫狗剩的年轻民兵,非要在最前面的地雷旁再埋个“土地雷”——就是把鞭炮塞在空罐头里,说“先给鬼子唱段戏”,被我按住了:“等大鱼进网再放响炮。”
  30日一早下起了霏霏细雨,山雾浓得化不开。战士们趴在草窝里,枪托上都结了层薄霜。等到中午,还不见鬼子动静,有个新兵忍不住咳嗽,被班长用手捂住了嘴。直到下午1点多,观察哨才传来消息:“鬼子来了,三百多人,押着二百多民夫,骡马牲口拉了一长串。”
  我趴在崖边的草里往下看,先过来9个骑大洋马的鬼子,马靴上的马刺闪着光。隔了袋烟的工夫,又来5个背着电台的,看那样子是先头部队。这些人过去没多久,大队人马就涌了过来——前面打着太阳旗,后面是四路纵队的步兵,十个扛大旗的走在头里,倒像是打了胜仗的模样。再往后是几十个骑马挎刀的军官,最后是辎重队,大车小车上堆着抢来的棉被、布匹,还有几头哼哼叫的肥猪。
  等鬼子走进沟里一大半,我心里数着“一、二、三”,给埋地雷的民兵使了个眼色。只听“轰”的一声,最前面的地雷炸了,当场掀翻两个鬼子,大洋马惊得直尥蹶子。后面的鬼子慌忙往小路上躲,挤成一团。过了会儿,一个戴白手套的军官骑马出来,让工兵去排雷。可前面的刚停下,后面的还一个劲往前拥,眨眼间,大路上、河滩上挤满了人,牲口的嘶叫声、鬼子的吆喝声乱糟糟的,真像赶骡马大会。
  我攥紧手里的驳壳枪,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打!”一声令下,价站山和圪塔垴上的3挺机枪同时“哒哒哒”响起来,手榴弹像下饺子似的往敌群里落。有颗手榴弹正好扔在鬼子的马队中间,炸得大洋马四处乱撞,把后面的辎重车都撞翻了,抢来的布匹散落一地,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前面的想往后退,后面的还在往前挤,密得像沙丁鱼罐头。我亲眼看见一粒子弹穿倒了三个鬼子,他们的钢盔滚在地上,叮当作响。有些鬼子想往前面的石崖下躲,刚挤过去,崖上的民兵就喊着号子把石墙推了下去——只听“轰隆”一声,巨石滚滚而下,烟尘里传来鬼子的惨叫声,有的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成了肉饼。
  东寺垴上的两个掷弹筒也不含糊,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往敌群里钻。有个炮弹正好落在鬼子的旗手中间,太阳旗被炸得粉碎,那些扛大旗的鬼子倒了一片。跑到沙滩上的鬼子更惨,没处躲没处藏,成了机枪的活靶子,沙滩上很快就红了一片。
  
  这仗打得痛快,半个多小时就把鬼子打懵了。可我们的子弹也快打光了,机枪手换弹匣时,我看见他手里的子弹只剩寥寥几发。考虑到我们人少,鬼子缓过神来肯定会反扑,我咬咬牙下了撤退令。
  撤退时,二排五班班长是个急性子,说要去捞几枝三八大盖。刚下去没几步,就听见“啪”的一声冷枪,一个年轻战士晃了晃倒在地上——这是我们这仗惟一的伤亡。那战士才十九岁,湖北老乡,出发前还跟我说要多杀几个鬼子给爹娘报仇。
  后来清点战果,共毙敌一百四十多,还包括一个“讨伐队”中佐副总指挥。打扫战场时,民兵们从鬼子尸体上搜出不少抢来的东西,有老百姓的棉被,还有绣着花的姑娘嫁妆,看得人心里直冒火。
  
  说起打硬仗,百团大战时的狮脑山战斗更难忘。我带着一营守了七天七夜,李德生营长的腿被弹片划伤,裹着绷带还在阵地前沿爬。战士们渴了就喝露水,饿了就嚼生米,硬是没让鬼子前进一步。关家垴战斗时,我们团主攻,正面攻不上去,我就带着战士挖地道,一直挖到敌人阵地底下,拉响炸药包,把鬼子的工事掀了个底朝天。
  白晋县战役打南关时,日伪军仗着碉堡多,以为我们攻不进去。我让突击队趁着夜色,从两个碉堡中间的夹缝摸进去,手里攥着手榴弹,等里面的鬼子睡熟了,“轰隆”几声,从肚子里开花。除了少数鬼子从秘密地道跑了,四百多敌人全被歼灭在城里。
  
  将军说着,从墙上摘下自己的将军照,照片里的人穿着海军制服,眼神锐利如当年。“不管是打伏击还是攻坚,咱八路军靠的不是武器多好,是一股子不服输的劲。”他把照片挂回墙上,“你看这太行山,石头再硬,也挡不住咱往前冲的脚步。”
  浓茶在搪瓷缸里晃出涟漪,像当年苏亭河滩上的血浪。郑国仲将军站起身,望着窗外的老槐树:“1991年我最后去苏亭,当年的崖上已经长满了松树,当地老乡说,那是用鬼子的枪托当肥料种的。”
  我想起那些在伏击战中帮忙的民兵,想起牺牲的年轻战士,他们和郑将军一样,心里都揣着对家国的赤诚。“这股子劲,比太行山的石头还硬。”我说。
  将军点点头,眼里闪着光:“是啊,硬得能砸碎任何侵略者的骨头。”窗外的风穿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复述当年苏亭沟里的枪声。
  
  书桌抽屉里锁着一枚锈迹斑斑的步枪弹壳,是周文忠当年从刘老庄阵地上捡的。他用布满皱纹的手摩挲着弹壳边缘:“1943年3月18日的晚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我们赶到阵地时,战壕里的血还没冻透,82个小伙子,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那儿,手里还攥着枪。”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像当年散落在阵地上的弹壳。
  周文忠从怀里掏出块褪色的蓝布,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张泛黄的合影,82个穿着灰布军装的年轻人挤在一起,前排左三的连长白思才正咧着嘴笑。
  “这是他们连队出发前拍的,谁都没想到,成了最后的念想。”
  周文忠讲道,那天拂晓,我哥周文科刚在张集区公所开完会,就听见西北方向传来稀疏的枪声。紧接着,跑反的乡亲们扶老携幼往区里涌,哭喊声把田埂都震得发颤。有个老乡摔在泥里,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布包,说是家里仅有的口粮。我哥一拍大腿:“不好,鬼子准是奔六塘河去了!”
  那会儿新四军3师7旅19团4连正在刘老庄一带配合我们工作,离六塘河就一个钟头的路。我们赶到村头时,白思才连长正换便衣,他把棉袄往草垛上一扔,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单褂。“文忠,你带乡亲们往南撤,我去看看动静。”他大步流星往村北走,布鞋踩在露水里,踏出一串湿脚印。
  没过多久,就见白连长猫着腰跑回来,脸上的汗混着泥:“好家伙,千把号人,还有几十匹高头大马,扛着太阳旗,耀武扬威的。”他一甩便衣,翻身伏在重机枪上,手指扣着扳机,“李云鹏指导员,集合部队,就在这道土埂后面布阵!”
  我和哥带着联防队员帮着挖战壕,战士们把背包里的棉被拆开,往土埂上一铺,既能挡子弹,又能伪装。有个叫王二柱的年轻战士,裤脚还在淌血——昨儿帮老乡抢收麦子时被石片划破的,他咬着牙用布条一缠:“区长,等打跑了鬼子,我再去给张大爷挑水。”
  
  太阳刚冒红时,鬼子的尖兵进了伏击圈。300米、200米、100米……白连长盯着瞄准镜,直到敌人走到60米处,猛地大吼一声:“打!”重机枪“哒哒哒”吐出火舌,像条火龙钻进敌群。走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应声倒地,骑大马的指挥官被掀翻在田埂上,大洋马惊得直尥蹶子,把后面的队伍撞得七零八落。
  鬼子缓过神来,立即从四面包抄。我趴在土坡后数着,轻重机枪就架了十多挺,炮弹“嗖嗖”地往阵地上砸,土埂被掀得老高。82个战士缩在不足百米的战壕里,像钉在那儿的钉子。我哥急得直跺脚,想带联防队上去支援,被李云鹏指导员按住了:“周区长,你们守住乡亲们就是帮大忙,这仗我们能顶住!”
  上午九时,鬼子第一次冲锋被打退时,阵前就躺下了三十多具尸体。敌师团长川岛爬上杨三堂家的屋顶,举着望远镜看了半天,下令集中所有炮火轰击。炮弹像雨点似的砸下来,战壕顶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战士们用钢盔往外舀土,边舀边射击。
  第二次冲锋时,鬼子黑压压地涌上来。当他们离阵地还有百十米,4连的枪榴弹突然齐发,把最前面的机枪阵地炸成了火海。有二十多个鬼子冒死爬到前沿,白连长从战壕里一跃而起:“同志们,拼刺刀!”战士们跟着跳出去,刺刀碰撞的“叮当”声和呐喊声混在一起,不消十分钟,就把这些鬼子捅成了马蜂窝。王二柱的刺刀捅进一个鬼子胸膛,自己也被流弹打中了胳膊,他咬着牙把刺刀拔出来,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口,染红了半条袖子。
  这时候弹药快打光了。1排排长尉庆忠带着三个战士,趁着硝烟往敌尸堆爬,想捡些子弹。敌人的机枪突然扫过来,尉排长猛地把一个小战士往土里按,自己却被打中了胸口。他指着敌尸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就咽了气。那三个战士冒着枪林弹雨,硬是把六七十条枪和子弹都拖了回来,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
  鬼子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冲锋,一次比一次凶。每次打退冲锋,战士们就趁着间隙往战壕里加土,李云鹏指导员在战壕里来回爬,给伤员包扎,还给大家讲长征的故事。有个小战士才十五岁,吓得直哆嗦,白连长把自己的干粮袋塞给他:“吃口炒面,吃饱了就不怕了。”
  
  傍晚时分,鬼子改变战术,把所有山炮、92步兵炮都调了上来,阵地上的土被翻了一遍又一遍。我看见白连长的重机枪枪管都打红了,他往上面浇尿降温,继续扫射。子弹打光了,战士们就用石头砸,用枪托抡。最后时刻,白连长和李指导员喊着“冲啊”,带着剩下的人跃出战壕,跟鬼子抱在一块儿厮打。我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王二柱抱着一个鬼子滚进了弹坑,再也没出来。
  战斗结束后,鬼子愣了好久才敢靠近阵地。他们没抓到一个俘虏,没捡着一件完整的武器,只运走了近百具死尸和三百多个伤兵,像丧家之犬似的撤了。而六塘河的党政机关和乡亲们,早就安全转移了。
  我们赶到阵地时,天已经擦黑。晚风卷着硝烟味,寒星在天上眨着眼睛。战壕里的战士们有的还保持着射击姿势,有的刺刀插在鬼子身上,有的手里攥着没扔出去的手榴弹。我哥周文科蹲在一个战士身边,想把他睁着的眼睛合上,可怎么也合不上——那眼里还燃着怒火呢。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声微弱的“哼”声。扒开压在他身上的尘土,才发现是那个十五岁的小战士,前胸有三个枪眼,血把军装浸透了。我赶紧把他抱起来,他的嘴唇翕动着,断断续续地说:“连长……指导员……让我……守住……阵地……”话没说完,头就歪了下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4连本来可以突围,可他们看见鬼子往六塘河方向去,就打定主意要拖住敌人。白连长在战前动员时说:“咱82个人,换几百个鬼子,值!换乡亲们安全转移,更值!”
  
  1947年我哥牺牲时,手里还攥着从刘老庄捡的这块弹壳。他说:“这些孩子用命换的太平,咱得守住。”现在刘老庄的烈士陵园里,82座墓碑整整齐齐,每年清明,都有老乡带着新蒸的馒头去看他们,说“孩子们,尝尝家里的味道”。
  周文忠把弹壳放回蓝布包:“你听,这弹壳里还有响声呢,是82个英魂在跟咱说话呢。”
  弹壳在掌心沉甸甸的,像压着82个年轻的生命。周文忠把蓝布包贴身藏好:“他们没白牺牲,你看现在的刘老庄,麦浪翻滚,炊烟袅袅,都是他们想守护的模样。”
  我想起那些在冀中阻击战中牺牲的战友,他们和刘老庄的82勇士一样,用血肉之躯筑起了长城。“这长城,永远塌不了。”我说。
  周文忠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是啊,因为咱中国人的骨头,比石头还硬。”窗外的风卷起落叶,像在轻轻诉说着那段永不褪色的英雄往事。
  
  案头的搪瓷缸里泡着野菊花,秦镜的手指在缸沿上轻轻敲着,节奏像当年战场上的枪声。“1944年6月23日的太阳,毒得能晒出油。我们趴在干沟里,脊梁骨被晒得发烫,可谁也不敢动——沟对面的乱坟包里,上千个日伪军正瞪着眼睛呢。”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战地照片,照片上的干沟像条土黄色的长蛇,沟沿上还留着弹孔的痕迹。
  秦镜用袖口擦了擦照片:“你看这沟沿,被手榴弹炸得坑坑洼洼。当时我就趴在这儿,络腮胡上全是土,活像个泥猴。”
  秦镜讲述,那天我们7团刚赶到如中耙齿灵,就听见左前方“砰砰”响了两枪。彭德清团长一拽马缰绳,那匹黑马人立起来,他指着平原上黑压压的人群:“好家伙,近千个日伪军,在追咱们的游击队!”说着就拔出驳壳枪,“给我放枪,把狗东西们引过来!”
  我带着教导队刚想往前冲,就见日军“唰”地缩进乱坟包,像王八缩进壳里。一个小个子军官举着战刀喊,声音尖得像太监,后来才知道他叫加藤大尉。他派了个小队来试探,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我身边的通信员小王刚抬头,就被打中了眉心,血顺着鼻梁往下流,糊住了眼睛。
  彭团长朝我喊:“秦镜,带教导队占住前面的干沟!”我拔出驳壳枪,喊了声“跟我上”,百十个队员像决堤的洪水冲上去。教导队都是正副班长,个个是硬茬,有的揣着缴获的日军刺刀,有的扛着歪把子机枪,跑起来“哗啦啦”响。
  刚冲到干沟边,日军的“甜瓜”手榴弹就像冰雹似的砸过来。我看见一颗手榴弹在沟沿上冒着青烟,伸手就抄了起来,反手扔回去,在空中“轰隆”一声炸了。有个新队员慌了神,手榴弹刚出手就炸了,气浪把我掀翻在沟里,耳朵里嗡嗡响,半天听不见声音。
  “跟他们拼了!”我从沟里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土,带头冲了出去。百十把刺刀闪着寒光,穿透硝烟直扑敌群。日本兵显然没料到我们这么凶,往后退时挤成一团,小个子加藤举着战刀喊“顶住”,可他自己的腿却在打哆嗦。
  彭团长在后面喊:“秦镜,守住干沟!”我这才发现,1营和3营已经像两把钳子,悄悄绕到了日军两侧。教导队成了“龙身”,顶在最中间,这是要把敌人包成饺子啊!
  
  太阳升到头顶时,日军开始往西、往南突围。彭团长站在土坡上,挥着马鞭:“3营掉转龙头,1营卷起龙尾,6连跟我掏心!”6连连长彭家兴是个愣头青,左手攥着手榴弹,右手拎着驳壳枪,跑到跟前大声问:“团长,怎么打?”
  “看见那个最高的坟包没?”彭团长指着乱坟包中央,“那是指挥部,40个鬼子带百十个伪军,给我端了它!”彭家兴一转身,6连就像把尖刀插了过去,枪声、喊杀声震得地皮都抖。
  白刃格斗最惨烈的时候,我看见战斗英雄陈福田被三个鬼子围住。他“嗨”地一声,刺刀捅穿第一个鬼子的胸膛,顺势一挑,第二个鬼子的脑袋就开了花。可第三个鬼子从背后放了冷枪,陈福田晃了晃,还是转过身把刺刀捅进了那鬼子的肚子,两人抱着滚进了坟坑。
  就在这时,彭团长朝我喊:“秦镜,把那个加藤给我揪出来!”我抬头一看,那小个子正提着战刀往南跑,皮靴踩在草地上“咚咚”响。我拔腿就追,他在干沟南面跑,我在北面追,两人绕着山包转圈。这家伙突然回身一刀劈过来,我猛地一闪,战刀“当”地砍在石头上,溅起的火星差点烧着我的眉毛。
  我心里火直冒,也不跟他废话,端起刺刀就捅。那鬼子刚想躲,我脚下使了个绊子,他“噗通”跪倒在地,我顺势把刺刀从他后背插进去,刀刃从胸口穿出来,把他钉在了草地上。这家伙临死前还“嗷嗷”叫,血喷了我一脸,热得烫人。
  我从他兜里掏出军帽,后面绣着“加藤大尉”四个汉字,字歪歪扭扭的,像虫子爬。彭团长接过军帽,往地上一摔:“狗东西,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战斗结束时,干沟里的水都被血染成了红的。教导队的百十个队员,有二十多个永远留在了那儿。我给他们整理遗体时,发现有个小战士手里还攥着半块玉米饼,牙咬得死死的——那是出发前老乡塞给他的。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支被追赶的游击队是区武工队,他们故意把日军引到耙齿灵,就是为了让我们包抄。彭团长摸着我的络腮胡笑:“你这模样,往阵地上一站,鬼子就得怯三分。”
  
  老人把照片放回怀里。“去年我回耙齿灵,干沟早就平了,变成了稻田。稻子黄的时候,风吹过沙沙响,像战士们在喊‘杀’。”
  秦镜端起缸子喝了一大口菊花茶:“彭团长常说,狭路相逢勇者胜。那仗我们赢就赢在一个‘勇’字——明知道面前是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冲。”
  我想起冀中反扫荡时那些迎着炮火冲锋的战友,他们和教导队的勇士们一样,把“勇”字刻在了骨子里。“这股子勇劲,就是咱中国人的底气。”我说。
  秦镜点点头,眼里闪着光:“是啊,有这股劲在,再凶的豺狼也不怕。”窗外的风卷起落叶,像在复述当年干沟里的呐喊,一声比一声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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