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衣服风波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王栋梁听到这件事后，心里难受，不由得眼红得要冒火了，行动起来。
　　王栋梁主动找上门来，命令林海天立即交出那套衣服，否则，他要当着众人的面动粗。
　　林海天矢口否认，说已把衣服归还到袁老师手中，解释衣服太小，根本就穿不下。
　　对此，王栋梁半信半疑，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试图翻查衣箱。
　　那个跟林海天要好的高高个子男生，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反对，挡在王栋梁的身前有。
　　王栋梁马上狐假虎威，谁敢反抗他，那就是跟他父亲过不去，他就叫他的父亲给谁扣帽子。
　　高高个子男生瞬间瘪了，缩着脖子，乖乖让路。
　　林海天倒是相当配合，主动掏出钥匙，打开衣箱，接着站到一边去。
　　王栋梁连忙上前，动作粗鲁地检查，把衣箱翻了一遍，发出没有找到，干脆把衣箱里所有的东西，统统倒在床上，连钮扣都不肯放过，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王栋梁发疯似的，跑到教室，强行搜查林海天的书桌抽屉和书包，结果一样。
　　原来，那天林海天回到宿舍，发现衣箱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以防万一，连忙把衣服装进纸袋里，再把它藏在学校后山一棵大树的树洞里，最终，成功躲过一劫。
　　这天，袁国强一边嘴里哼着小调，一边摇着扇子，春风得意，就像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袁国强走进客厅，他看见妻子沈巧珍，耷拉着脑袋，像雕像似的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
　　袁国强见到不对劲，身子赶紧闪到一边，进了厨房，觉得肚子空空，在揭开锅盖的那一刻，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原来妻子没有做饭。
　　袁国强回到客厅时，妻子已摆出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这对夫妻主动地坐在一起，开始了一场剧烈的对话。
　　面对妻子连珠炮似的发问，袁国强不免有点心慌，脑子急于编造一个弥天大谎，却一时又忘记了如何编下去，以致前后矛盾，漏洞百出。
　　沈巧珍如同追踪猎物的蛇，一个劲儿地盘问下去，刨根问底，最后一下子戳穿了谎言，根本没那回事儿。
　　袁国强只得拼命地解释，然而，越解释越有掩饰的重大嫌疑，关键既没证人又没物证，仅靠片面之词，而反过来，妻子一下子切中袁国强的要害，
　　袁国强被妻子一次又一次反驳成功，最终败下阵来，跟上次相比说谎话的功夫没有进步。
　　妻子见时机已成熟，便以较真的口气，向丈夫发出了最后威胁，他再不从实招来，自己就收拾包袱回娘家。
　　袁国强见妻子态度如此强硬，就服软了，毕竟家里没女人，吃饭很成大问题，将偷衣服送给爱徒整件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
　　妻子没有向袁国强身上投去崇拜的目光，眼睛里充满了责备和怨恨，认为这是一种严重背叛家人行为。
　　沈巧珍道出了自己愤怒的理由，她已经安排好儿子相亲事儿，而他却居然破坏了她的好事，令她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在他的眼里血浓于水儿子不如一个寒门子弟亲。
　　袁国强愤怒得失去了理智，非但没有承认错误，还反过来指摘妻子无理取闹，自私自利、目光短浅，心肠太过窄了，接着辩解自己身为一个有师德、懂礼义的好老师，一直把学生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袁国强一时口直心快，彻底把妻子激怒了，巧珍道真被气疯了，扬言要跟袁国强离婚，接着装模作样走进卧室收拾行李，摆出一副回娘家的架势。
　　袁国强见妻子提着手提箱，慢吞吞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心里想着，妻子只不过想吓唬自己，等气消了之后，自然就会乖乖地回来，没有上前阻止。
　　过了一个星期，袁国强见妻子仍未归来，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没人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扫地、缝缝补补，家里真是乱得一团糟。
　　在孩子们的苦苦哀求之下，袁国强不得不放下架子，硬着头皮去岳母家，把妻子请回家。
　　袁国强才刚打算出门，即碰见岳母前来拜访，原来岳母正是为她们的事情而来。
　　岳母如实转告，女儿提出回家条件，要袁国强出八抬大轿请她回家。
　　袁国强一听，气都上来了，妻子分明就是无理取闹，非把家丑外扬出去不可。
　　袁国强一口回绝，很生气地说，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有错，也错得有道理，做人不能太过自私。
　　岳母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之所以互相斗气，无非就是咽不下当时那一口恶气，在婚姻的道路上，夫妻之间免不了发生磕磕碰碰，必须相互容忍对方的错误。
　　岳母就对女婿袁国强，进行苦口婆心劝说，劝他不妨替孩子们着想一下，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回去叫女儿让步，把八台大轿改为自行车，叫他准备好一副耳环，作为女方精神损害的物质赔偿。
　　袁国强见岳母态度诚恳，语气温和，就硬着头皮答应，心想毕竟孩子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沈巧珍在母亲的软磨硬泡之下点头同意，退让一步，毕竟自己心里面老是在惦记着儿女们。
　　袁国强打开一只封尘多年的首饰盒，取出一副和田玉耳环，记得当年自己打算送给初恋情人，奈何还没有机会送出来，初恋情人已成了他人人妻。
　　袁国强骑着刚洗过的自行车，在半路上采摘了一束野牡丹花，把花放在车头前车篮里，心里面有一种馨香、温柔、温暖的东西，一股无法形容的奇妙感，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从前自己跟妻子谈恋爱时的那一段甜蜜期，那时的妻子小鸟依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尚未被残酷的生活改变性格。
　　半夜三更，曾瑞芳给儿子改完了衣服，虽然已经很困了，但是仍然坚持缝制完一只布钱包，最终，累得趴在缝纫机上睡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见儿子林海天坐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那一张暗黄色的脸上突然绽出幸福的笑容。
　　翌日，曾瑞芳发现自己因为着凉，得了轻微的感冒，头有点昏昏沉沉，即使这样，依然拖着疲惫身子，忙里忙外，忙完家务后，还得参加生产队的农活。
　　林海天注意到母亲脸色不佳，走起路来，脚步有一点踉跄，心里既感动又担心，忍不住鼓起勇气开口，建议母亲休息一天。
　　曾瑞芳立即产生了抵触情绪，解释说已到了农忙的关键期，岂能前功尽弃，况且，家里粮食已不多了，她这辈子的最大心愿，就是家里米缸永不见底，一家人远离饥荒和饥饿。
　　林海天没能说服母亲，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她自身散发出的那种内在力量使他油然产生敬意。
　　林海天不忘母亲的教诲，做人不能忘本，要知恩图报，要有感恩的心，他按照母亲的吩咐，去到学校把那一只布钱包交到袁国强的手里。
　　“海天，你到了北京后，记得给我写信！”袁国认真地嘱咐道。
　　“嗯，知道了，除了写信，我还会寄给你一张本人跟天安门的合影。”林海天起劲地点了点头说。
　　“那么，老师祝你一切顺利，一路顺风！”袁国强热切地祝愿道。
　　“谢谢，学生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林海天向袁国强深深地鞠了一躬说。
　　他们互相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过了良久，才肯分开，袁国强一次又一次亲昵地拍了拍林海天的肩膀，林海天恋恋不舍地离开，虽然双方都没流眼泪，但是双方心中热乎乎的。
　　袁国强热情地望着林海天身影，从那条崎岖乡道上徐徐地消失，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怅然若失。
　　这天正午，林海天穿着一套蓝色新衣服，看上去精神、醒目，他独自一人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大榕树枝繁叶茂，阳光从树顶的间隙处投下斑斑光影，相比之下，更显得他形单影只。
　　林海天看了看自己的表，发现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点，又因前来接送的吉普车迟迟未出现，心里面难免有所着急。
　　林海天迅速转身，望了一眼身后，发现空无一人，心头掠过一抹失望般的感觉，母亲和妹妹们被生产队的事缠住了，父亲昨天已经外出就医，弟弟现在正在学校里读书，至于爷爷、奶奶已在那个闹大饥荒的年代早逝。
　　之所以没有出现欢送的场面，村长林炎庆心里最清楚，他命令手下们召集齐所有村民，召开一场公社化生产动员大会，至于开会的理由，他本人认为公社化得不够彻底，发现仍然有人偷偷在家里养蚕，并且强调开会期间，不准任何人擅自离开会场。
　　一群麻雀在树上跳来跳去、唧唧喳喳叫着，它们看见树底下那个人，像一个木头人般地呆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开始变得大胆起来，先是一只麻雀飞到地上寻找食物，接着便是好几只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