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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连峰过江,五天五夜

作品名称:无名者之血      作者: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发布时间:2025-07-20 09:44:46      字数:6248

  2015年的初秋,北京的菊花开得正盛。我拄着拐杖去医院看王强。他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头发白得像院里的芦花。电视里正播着纪念抗战胜利的纪录片,镜头扫过抗联战士的照片,他忽然攥紧了我的手,力气大得不像个九十多岁的老人。
  “老李,你看那照片里的后生,像不像小卢?”他指着屏幕,声音发颤,“卢连峰,17岁就跟着我们在海伦的雪地里打滚,现在怕是也走不动路了……”
  
  王强讲道,1939年正月,小卢还是个毛头小子,脸上带着孩子气,却已经是六支队的警卫战士。那天晚上九点多,我们三百多人进了李老卓屯,刚解下马鞍子想喘口气,望山火车站的方向就亮起了信号弹——海伦警备队摸过来了。
  交火到后半夜,我趴在柴火垛后面,看见鬼子的黄呢子军服在雪地里格外扎眼,一批批从火车上下来,骑兵的马蹄子把冻土踏得“咚咚”响。小卢守在马桩子旁,手里牵着三匹马,都是隋德胜团长的宝贝。他后来跟我说,那会儿耳朵里全是枪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叫,连自己的喊叫都听不清。
  打到下午三点,日头偏西,屯子里的烟像黄旋风似的卷上天。鸡飞狗跳,马嘶驴叫,混着枪声喊声,乱成一锅粥。抗联的子弹快打光了,雷炎支队长红着眼睛喊:“谁马快谁就冲出去!活一个是一个!”
  小卢急得满头汗,跟另一个警卫员韩臣说:“你牵马,我找团长去!”他跑到隋团长跟前,离着十来步就喊,可团长愣是听不见。等他扑到马前,嗓子都喊哑了:“团长!支队长命令撤退!”
  隋团长瞪着眼睛吼:“你他妈传错命令,我毙了你!”小卢急得直跺脚:“是真的!支队长刚从这边冲过去,韩臣能作证!”团长这才咬着牙下令:“撤!”
  团长翻身上马,小卢背着驳壳枪、小马枪,还揣着团长的望远镜和皮囊,手忙脚乱地去抓马。他一抬腿就滚了下来——马肚子上的刹带松了,踩不住马镫。山东籍的赵连长跳下马,一把踩住外蹬眼:“小卢快上!”他借着劲儿翻上马背,还拽着另一匹备用马,往外冲。
  刚跑出不远,李福从后面追上来,他的马被打死了,嗓子喊得嘶哑:“小卢!给我马!”小卢把缰绳往他手里一递,那马惊了,带着李福的手往前窜,李福死死拽着马尾巴,居然也跟了出来。
  
  王强讲道,出屯子一里多地,小卢看见肖指导员和李副官跪在雪地里,子弹袋敞开着,把最后几颗子弹压进枪膛。俩人的大腿都在流血,马倒在旁边,已经没了气。他们看见小卢,就挥手喊:“快撤!我们掩护!”话音刚落,枪响了。
  小卢说,子弹从左屁股后面钻进来,从大腿根前面穿出去,热辣辣的疼。他穿的乌拉鞋里顿时灌满了血,棉裤冻得硬邦邦的,被血一浸,倒软和了些。他抱着马脖子,两枝枪和皮包、望远镜卡在马身上,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往前跑。
  跑到小河边,高柳条子在风里抽打着冰面。隋团长在对岸喊他:“小卢!小卢!”他迷迷糊糊的,半天没应声,直到团长的喊声把他拽醒,才“哎呀”一声挺起身。他身上穿的是团长给的小丝棉袄,子弹头居然被棉袄裹住了,没伤着要害。
  半路上,他看见雷炎支队长的两个警卫员,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正把支队长从冰河里拖出来。支队长中了好几枪,已经没气了。天寒地冻的,带不走遗体,又怕被鬼子发现拿去示众,他们只能在冰面上凿了个窟窿,把支队长埋进打鱼的冰窟里,上面盖了层雪。小卢说,那冰窟窿里的水真冷,冻得人骨头疼,就像支队长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沉在江底了。
  小卢被送到老金沟密营养伤,三个月后归队,才知道隋团长在马家店战斗中牺牲了。他又跟着高继贤旅长,没多久,高旅长也在跟海伦警察署的交火中没了。最后,他成了于天放政委的警卫员,跟着六支队的余部在林海雪原里打转。
  
  1941年冬天,他们十五个人要过乌苏里江。从萝北出发前,先打了野狍子,把狍子皮绑在膝盖和脚上,又每人披了条白褥单子,趴在雪地里,像一群慢慢挪动的羊。离江边还有一华里,雪深没膝,他们只能匍匐前进,在雪地上拱出一溜沟。
  江这边,鬼子的碉堡五十米一个,巡逻队半小时一趟。离对岸还有五六十米,于政委喊了声“跑”,十五个人从雪地里爬起来,踩着冰面往对岸冲。冰面滑得站不住,一窜能出老远。鬼子的枪打响了,子弹溅起的冰屑飞到小卢的衣领里,凉得像针扎。
  苏联那边也开了枪,后来才知道是误会。等周保中他们从远东司令部送来证明,苏联兵才把他们围住,派来女护士,给他们清洗伤口,发了衬衣衬裤和苏联棉衣。小卢说,那是他第一次穿那么软和的衣服,眼泪差点掉下来。
  王强讲道,在北野营,他们见到了李兆麟、冯仲云这些老首长,一屋子抗联战士,哭得像孩子。小卢说,那天吃的西餐,刀叉怎么用都别扭,可心里踏实——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不用怕夜里被鬼子摸营了。
  
  苏联对日宣战后,小卢跟着大部队回国,辽沈战役、平津战役都冲在前面,得了“骑兵战斗英雄”的称号。后来去湘西剿匪,再后来到了广州,1978年离休。前几年我给他打电话,他说腿不行了,可还记得李老卓屯的雪,记得雷支队长被埋进冰窟窿那天,天特别蓝。
  电视里的国歌响起来,王强的眼睛亮了,跟着节奏轻轻点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像给那些往事镀了层金。我想起小卢拽着马尾巴冲出重围的样子,想起冰窟窿里的忠魂,突然明白,所谓英雄,不过是些想活下去,更想让更多人活下去的普通人。
  “等你好点,咱们去看看小卢?”我问他。
  他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好啊,我给他带瓶二锅头,讲讲咱们后来的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国歌的旋律在回荡,像穿越时空的马蹄声,踏过雪原,踏过江河,一直奔向天亮。
  
  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的阅兵式刚过,电视里还在重播受阅方阵的画面。王强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窗外飘扬的红旗上,手里捏着个褪色的搪瓷杯,杯身上“抗日救国”四个字已经模糊。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
  “老李,有些事,就算过了七十年,闭上眼还是清清楚楚。”他转过脸,眼里的光暗了暗,“就像那个叫金子安次的日本兵,他手上的血,怕是到死都洗不干净。”
  王强讲道,1940年冬天,我在兖州附近的据点远望过这批鬼子新兵。后来知道,金子安次就在其中,那会儿才二十,脸白得像没晒过太阳,握着步枪的手还在抖。他们被拉到乡镇广场,地上冻得裂着缝,几棵老槐树上绑着中国人,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棉袄被撕开,露出冻得发紫的胳膊。
  这些新兵刚从青岛上岸,坐火车晃到济南,再分到各部队。金子安次后来在战犯管理所说,他本是渔民,被强征入伍时,以为只是来中国“帮忙建设”,直到看见广场上的人,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教官把他们排成一列,离槐树十来米远,吼着让装刺刀。阳光刺眼,刺刀的反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刺!”教官一喊,新兵们就像被抽了筋,有的往前扑,有的腿肚子打转。金子安次的刺刀捅进一个老乡的胸膛,“咔哒”一声卡在肋骨里,他吓得手一松,枪掉在地上,响声在广场上格外清楚。
  教官上去就给了他几拳,鼻子当场流血。“重来!”金子安次被踹着重新排队,第二次刺进去时,他闭着眼,听见骨头被劈开的声音,还有那老乡最后一声闷哼。他说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夜里睡不着。
  队伍里有个叫权田的,以前是和尚,蹲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说“出家人不杀生”。教官把他拽起来,皮带抽得他后背冒血,骂他“丢大日本帝国的脸”。最后权田被打得站不住,还是被架着刺了一刀,刺刀进去时,他哭得像个孩子。
  老鬼子教他们阴招:刺进胸膛要马上转刀锋,免得被骨头卡住。后来这种“训练”成了家常便饭,金子安次从一开始的手抖,到后来面无表情,再到出去“扫荡”时,一天杀几个人都觉得平常。他甚至琢磨出些花样,用什么法子拷问能让中国人开口,怎么糟蹋妇女能取乐——人一旦没了人性,比野兽还狠。
  
  1941年秋天,他们进了莱芜和新泰之间的村子,跟咱们八路军交火。金子安次跟着一个老鬼子搜一户人家,在墙角发现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四岁的男孩,孩子吓得直往娘怀里钻。
  老鬼子眼睛放光,拍着金子安次的肩膀说:“你带娃出去站岗,完事换你。”金子安次把孩子从女人怀里抢过来,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他就把娃按在门外的石碾子上,捂着嘴。屋里传来女人的骂声,接着是厮打声,再后来,没声了。
  王强讲道,没过多久,老鬼子拽着女人的头发把她拖出来,女人的棉袄被扯烂了,脸上全是血。她一边挣扎一边骂,老鬼子急了,说“给你点颜色看看”,就把她拖到二十米外的水井边。
  “过来搭把手!”老鬼子喊。金子安次抓着女人的腿,两人一使劲,把她头朝下扔进井里。先是尖叫,接着是“扑通”一声落水响,然后就没动静了。老鬼子点了根烟,吐着烟圈笑。
  那孩子挣脱了金子安次的手,哭喊着“妈妈”,围着井台跑,脚下一滑,“扑通”也掉了下去。
  井里没了声息。老鬼子沉默了几秒,对金子安次说:“安次,要有武士道精神,扔颗手榴弹。”金子安次掏弹、拉弦、扔进井里,动作越来越顺。“轰隆”一声巨响,井水溅起来,打湿了他的裤脚。老鬼子笑得前仰后合,他一开始还发愣,后来也跟着笑,笑得比哭还难听——他知道,不笑就是胆小鬼,会被同队的鬼子欺负死。
  王强讲道,在华五年,金子安次从第二年起就开始强奸妇女,士兵之间还攀比,你奸两个,我就要奸三个。进了街区就像疯狗似的找女人,两三个人一伙,一个望风,一个施暴。他跟七个鬼子轮奸过一个漂亮女人,完事还问人家“感觉如何”,那女人趴在地上,只剩一口气。
  
  1945年日本投降,他被抓到苏联西伯利亚劳改五年,再遣返回中国,关进抚顺战犯管理所。他说刚进去时,天天等着被枪毙,夜里一闭眼,就是井里的母子,还有广场上被刺杀的中国人。
  王强讲道,1956年他回了日本,可街坊邻居都当他是怪物,警察监视了两年,工作也丢了。后来做点小生意,娶了媳妇,生了女儿。女儿五岁那年发烧住院,他守在病床边,看着孩子烧得通红的脸,突然想起那个掉进井里的四岁男孩,想起那个被扔进井里的母亲,一夜白头。
  2000年,他站上东京的证人席,说自己是战犯,该判死刑。“我们杀了那么多中国人,强奸、放火,死十次都不够。”他说,“谁把我们变成鬼?没人喜欢当鬼啊。”
  可有些鬼子到死都不认错,右翼还在否认历史,靖国神社里的牌位,一个个都带着血。王强说到这儿,抓起搪瓷杯喝了口茶。
  
  电视里响起《歌唱祖国》的旋律,王强跟着轻轻哼唱,眼角有泪光闪动。我想起那些被绑在树上的同胞,想起井里的母子,突然明白,铭记历史是为了让金子安次们的忏悔不白费,让那些变成“鬼”的人,再也没有机会把无辜者拖入地狱。
  “这盛世,他们该看见了。”我轻声说。
  王强点点头,望向窗外,红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像无数不屈的灵魂在呐喊。
  王强坐在轮椅上,手里摩挲着块暗红色的石头,是当年从冀中地道里挖出来的,上面还留着弹痕。电视里正播着731部队罪行揭露的纪录片,他忽然停下动作,石头“咚”地磕在扶手上。
  “老李,你还记得左宪良不?”他抬头看我,眼里的红血丝比上次更重,“那个从平房逃出来的延寿青年,他手上的茧子,比这石头还硬。”
  
  王强讲道,1945年春天,左宪良才二十三岁,在延寿县种地,刚娶了媳妇没半年。伪区公所的人踹开他家门,把征集令拍在炕桌上:“去国境线干活,没期限,跑了就杀你爹妈。”全县五百多个汉子,就这么被赶上火车,车开时,站台上的哭喊声能把火车顶掀了。乘警拿着刺刀在过道里晃,谁往外瞅就骂:“再看把你脑袋砍下来挂车头!”
  到了地方,左宪良才知道啥叫地狱。一丈多高的大墙,铁丝网缠得像蜘蛛网,就一个门进出,岗哨搜身比翻家底还细。场区里十二条禁令,条条都是死罪——不许乱看,不许打听,甚至不许并排走。有回一个老乡趁鬼子不注意,往东边瞥了一眼,“砰”的一声就倒了,血溅在刚翻过的土上,红得发黑。
  左宪良后来跟我说,那地方像个铁笼子,连风都带着铁锈味。他们白天挖沟,晚上挤在工棚里,谁也不敢多说话,怕被偷听去。
  七月的一天午后,鬼子分队长突然叫左宪良跟一个军官去仓库取东西。那仓库是幢灰色的神秘建筑,平日里别说靠近,就是眼神往那边飘,都可能挨枪子。左宪良跟着军官进去,里头闷得像蒸笼,几个油罐似的大机器立在那儿,六个日本人穿黄工作服,戴白手套口罩,正围着机器嘀咕。
  军官跟其中一个人低声说着什么,那人就直勾勾打量左宪良,眼神像在掂量一头牲口。左宪良说,他当时后背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心想怕是活不成了。可那人摆了摆手,军官又把他带到另外几个日本人面前,个个都这么打量他,最后都摇了头。
  走出车间时,他的褂子能拧出水来。回工棚一进门,工友们“呼啦”围上来,脸都白了:“你咋回来了?以前被领去那儿的,没一个活着出来的!”左宪良这才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八月初的那天,集合警报响得比往常都急。鬼子用枪逼着他们往仓库扛木料,浇上汽油酒精,喊着“快快的”。左宪良往仓库里瞅了一眼,吓了一跳——里头还有好多牛马,被火一烧,嗷嗷叫着乱窜,有的撞在柱子上,有的从窗户跳出来,浑身是火,像个火球在地上滚。
  这火烧了三天三夜,黑烟遮得太阳都成了白的。左宪良和工友们蹲在工棚里,谁也说不清鬼子到底在烧啥,只觉得邪乎。
  火刚灭,鬼子又逼着五百多人挖大坑,除去做饭的三十来个,剩下的全得上。鬼子拿着半截扁担,谁慢了就往腰上抽,“噼里啪啦”的,好多人腰肿得像水桶,直都直不起来。越往后,鬼子越急,眼睛红得像兔子,嘴里“八嘎八嘎”地骂,扁担抡得更狠。
  
  八月九号,警报又响了,这次是紧急集合。他们被赶到站台,看着鬼子把好多长方形木箱搬上火车,箱盖没盖严,能看见里头黑糊糊的东西。日军家属哭哭啼啼地抢着上火车,像后头有狼追。左宪良后来才知道,那天夜里,秘密监狱里的几十个中国和苏联志士,全被枪决了。鬼子还烧了文件、跳蚤、老鼠、细菌,最后工兵把研究室、工厂全炸了,轰隆声震得工棚直晃。
  劳工中队的卫生长是中国人,半夜偷偷摸到工棚,跟几个领头的说:“磨快钢锹,准备跑!鬼子要杀人灭口了,追上就拼!”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大伙儿眼里都冒光,困和累全没了,借着月光在石头上磨锹,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左宪良说,他的锹刃磨得能切断头发。
  那天午夜,下着瓢泼大雨,远处的爆炸声没停过。两点来钟,有人喊了声“冲”,劳工们像开闸的水,冲出工棚。左宪良举着钢锹劈铁丝网,“咔嚓”一声劈出个口子,手被铁丝勒出血,也顾不上疼。
  他水性好,第一个游过水壕,又回头拽上来二十多个。正喘着气,有人喊:“老左快跑!鬼子来了!”他们往东北方向跑,天亮时躲进一块瓜地,数数人,只剩不到三十个。在瓜地分了手,各自钻进高梁地、苞米地,往家的方向赶。
  左宪良走了五天五夜,四百五十里地,脚上的鞋磨穿了,光着脚走,脚底全是血泡。到家那天,他妈在门口纳鞋底,看见他跟见了鬼似的,半天没认出来。“妈,是我啊。”他一开口,嗓子哑得像破锣。他妈抱着他就哭:“你咋瘦脱相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日本投降后,左宪良当了支前民兵,46年参了军,48年入了党。后来他回平房那个地方,指着一片大坑说:“这儿埋着俺们四百多个弟兄。”在他的指证下,731罪行陈列馆才挖出那些白骨,解开了多年的谜——原来鬼子是在销毁细菌实验的罪证,那些仓库里的机器,是培养细菌的设备;那些没回来的劳工,都成了实验品。
  王强讲道,前几年我去看他,老爷子八十多了,腰板还直,就是耳朵背了。他拉着我的手说:“我要活到一口气,就跟孩子们讲这些事。不能忘了啊,忘了就对不住那些死在坑里的弟兄。”
  电视里的解说声还在继续,王强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滑下来。风穿过窗户,带着玉兰花瓣的清香,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左宪良举着钢锹劈开铁丝网的样子,看见那五天五夜里,他脚底下的血印子,在黑土地上连成了线。
  “这些事,得让孩子们记一辈子。”我轻声说。
  王强点点头,把那块石头攥得更紧了。阳光落在石头的弹痕上,像给那些逝去的岁月,刻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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