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爱的代价

　　下晚自习踱回寝室的路上，浩然突然发现小公园路灯的光晕如水般四散开来，高高低低的梧桐在暗夜中格外有层次感，忽然觉得应该有一个穿着落地长裙，踩着水晶鞋的公主，静静地等在伟岸的梧桐树下。
　　想到这些的时候，浩然发觉自己开始小资了。但是有些东西，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所以你埋下一颗玻璃珠，撒泡尿，就想采摘一个大美妞，只能说是意淫了。浩然在很小的时候，还是看小人书的年纪，老妈那会儿还是本村的小学教师，不知怎么从图书馆弄了套大开本插画版的中华历史大全，浩然对里边的肿骨鹿印象很深。那会儿，他就开始意淫里边的原始人，一边幻想着篝火上烤全羊的场景，一边肆无忌惮地流口水。
　　当然，事情总是有它发生的道理，存在即合理。当小朋友们整天痴迷于小霸王和游戏厅，并且纷纷挂上了眼镜的时候，我们的浩然也只能翻着不能再翻的小人书，从开天辟地的盘古到大辫子的袁世凯，倒是省了眼镜的钱。
　　老娘还是很有战略眼光的。再穷不能穷教育，一本小人书既满足了小浩然的乐趣，又节省了金钱。
　　浩然感觉，这么一个美好的夜晚还是去见见苦苦守候的公主比较好。塔尼亚，你的瓦西里来啦。然而，就在浩然哼着小曲，漫步在幽静的小公园嵌着鹅卵石的小路上时，不但没有看到他的小公主，而且还惹了一身骚。
　　就在我们闷骚的浩然想摘一片梧桐的叶子时，一声“啊”的惊呼打破了这美好的感觉，浩然怒从心中起，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句。当浩然侧过头来的时候，却呆住了，原来长椅上那个女的正骑在一个胖子身上，胖子头靠在女人的怀里，美美地享受着。浩然琢磨这姐妹真是重口味儿，想着今晚真是扫兴，遇到这事，当然是立马开溜，免得大家尴尬。
　　浩然实在是觉得这胖子还真是厉害，内心顿生崇拜之意。虽然浩然根本就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他想要的，是阳光下美好的爱情，是君临天下的霸气，但是他同样佩服暗夜下的狼人。因为浩然觉得，君王与枭雄是一样的，都有强大的内心与令人窒息的气场，简单来说，就是有那范儿。
　　想到这里，浩然还是一抱拳。
　　“小弟纯属路过，扫了二位的雅兴，失敬，失敬。”
　　这时候，内心强大的胖子回过头来，估计是一声嫂子让胖子内心很滋润，刚想回头说一声，小弟先撤，哥这忙着呢。突然发现，这小子就是上次踢易拉罐那孙子，话就不由得窜出了嘴。
　　“我说孙子哎，原来是你！”
　　浩然也是突然看到胖子的真面目，原来就是上次饭盒事件后，跟着浩然倒霉的胖子。
　　“大爷化工二班的刘浩然是也！”
　　浩然撒丫子开溜，他实在不想在这个美好的夜晚被人胖揍一顿。
　　之所以告诉那胖子自己的名字，浩然只是觉得有时间需要和他聚聚，真汉子的吸引力对于浩然来说，是无比强大的。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优点，要不卖席子的刘备也成不了气候。
　　胖子望着浩然远去的背影不禁笑了，这个名字真是莫大的讽刺。
　　刘浩然，浩然，浩你娘滴大头鬼！
　　浩然蹽回宿舍的时候，兄弟们歪七扭八，已经开始了闷骚的卧谈生活。这说明大家一天下来还是挺累的，需要爬上床休息；另一方面说明，一群老爷们，大家的精神还是很空虚的。
　　今天的主题是孙娜娜与刘迪的“冰美女与小泪人大PK”。看来哪里都是一样，男生寝室长盛不衰的话题永远都是女人，从范爷是不是胸部注水，到袁总的透视装；从潘某装嫩到孙娜娜是不是性冷淡，不一而足。
　　这些都是小赵嘴上的杂耍。赵洋，这个人很容易让大家想起妓院的老鸨子，简直就是现代版的皮条，个子不高，有点小帅，但是以其与女生难以置信的亲和力，震翻了二班全体男生。
　　每每看到小赵同学和一群女生打情骂俏的时候，包括响指这样的炫酷公子哥，也一样是咬牙切齿地，羡慕嫉妒恨着。
　　小赵尤其擅长在半夜时分，向大家宣传系里乃至校里的美女最新动态。就像过去天桥上说书的，会设悬念，会抖包袱，用贾和的话来说，小赵的骚劲儿，骚劲儿，劲劲儿的，劲儿的……
　　于是小赵有了新的外号——骚羊。大家提到赵洋的时候，总会吟出一句：骚羊啊，骚的，不得了。
　　一群人在床上本着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心态，听着小赵的评书。浩然洗漱完，端盆水在床边洗脚。
　　“知道吗，听说是刘迪那个唐山妹子在系里告了孙娜娜一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大家无言以对，或许女人天生是善妒的，乡下小野花在空谷幽兰面前，还是相形见绌、不忍卒读的。
　　“你们别听娘子瞎白话，她呀，就是瞎起哄。我告诉你们吧，因为，孙娜娜喜欢浩然。”
　　大家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都探出脑袋来无辜地看着浩然，心想，你小子使了什么幺蛾子，能得到美女的芳心。
　　浩然心中也是一愣，他心里倒是另有一番心思。
　　因为他一直担心自己借刀杀人的丑行露馅，那可真的就万劫不复了，权当在骚羊这看看舆论反应；同样在听到娜娜喜欢自己的言论时，小心肝真是当当乱颤，心中的小虚荣还是狠狠地，得瑟了几下。
　　但是，瞬间，浩然就反应过来。这都什么事？她算什么美女？简直是戴着面具的夜莺，闷骚的大喇叭！
　　“骚羊，你嘴上还有没有把门的，少给我头上放骚！”大家开始起哄，然后骚羊及时补了一句，让浩然的脸憋得酱紫：“瞧一瞧，看一看啊，浩然脸红了，哈哈哈哈！”
　　“当然了，哥们也是小道消息。不是刘迪抢了浩然的补助嘛，孙娜娜看不过去，那天和刘迪在楼道里吵了几句，然后刘迪就告了娜娜作风不正，这不才有了老周轮番小喷嘛。”
　　几个人谈起刘迪灰头土脸地回到自习室的情景，笑得都喘不过起来。用老郭的话讲，她给人民带来快乐！
　　“浩然，骚的不得了。”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冒出一句。
　　浩然没有理会，径直端着盆去了洗漱间。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孙子！
　　一群人打趣的没完没了，浩然倒完水回来发现，老大今晚沉默寡言。虽然老大这人比较正经，但是桃色相关的事情他还是乐于参与的。难道你喜欢娜娜？浩然心里渐渐浮起一层薄雾。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当月光渗满了窗台，悄悄染白了高低床的栏杆，寝室的兄弟们渐渐进入了梦乡，留下两个金牛座的青年，默默等待金星的照耀。或许年少的心总是如同朝露般不可捉摸，却是敏感的经不起一丝伤害。“还是说好全忘了吧，找一个承认失恋的方法，让心情好好的放个假，当你我不小心又想起她，就在记忆里画一个X”。
　　闷骚的老大有着还未相恋便已失恋的感觉，却是有苦说不出的难受，只好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这样甩掉一身的狼狈与忧伤。
　　当不期而遇的新鲜感渐渐淡去，时间开始过得很慢，浩然开始发觉自己的疲惫。
　　回顾自己的过去，跌跌撞撞的成长，虽然没有城里孩子的变形金刚和看不完的动画片，年少的倔强依然能把灰色的蝴蝶涂成彩色，在夕阳中采摘黑色的太阳花果实。如今置身于大厦林立的城市，到出充斥着丛林法则与达尔文进化论，让浩然一时茫然无措。生活之下的生存，他追求的或许仅仅是生存而已。
　　浩然不知道自己的梦是什么，闪烁的霓虹迷离了他的眼神，演化成内心一抹难以道出的茫然无依。他开始渴望黑夜的到来，渴望聆听黑夜里这颗跳动的心，渴望热血再一次激荡在貌似早已麻木的胸膛。
　　所以，在看到大家对孙娜娜议论纷纷的时候，浩然是真的有点心疼了。她就像另一个自己，在时间的洪流中特立独行，以独有的固执与偏执同整个世界作对，一如那高傲的马尾辫，从来不会谄媚肆意掠过的风。
　　不合时宜的一塌糊涂。
　　而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有时候浩然会激起内心的歉疚感，突然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是贼就是这样，是没权利去诉苦的，除非，他想死。看来人总是被自己打败的，就像《红楼梦》中探春的话，家，总是从里面开始败的。
　　这天晚上，响指突然在自习室宣布，刘迪的补助取消，以后浩然代替刘迪领取补助，并让浩然将银行卡号报给系里。原因也没有什么，大概就是浩然一直以来的表现和经济状况，经辅导员和班委会研究决定，浩然应该比刘迪更有权利得到。
　　针锋相对，却是没有提到要点。
　　其实浩然已经不再觊觎那七百块钱，自己在食堂收碗每月的六百块钱足够了，他不贪婪。大家的眼中，浩然成了鹬蚌相争的渔翁得利者。七百块钱虽然在他们眼里算不上香饽饽，但是嘴里也说不出好话。
　　浩然一脸麻木地爬出自习室，没有一丝力气。我虽然是导演，但是今晚热闹的是你们，与我无关。
　　外面没有一丝风。
　　周末的中午，具体说是周六的中午，浩然在食堂的角落昏天黑地的收着碗筷，一对对挽着胳膊的情侣出出进进。这人们真是有钱，鱼还没怎么动就倒掉，真是可惜。
　　倒掉一盘米饭的时候，浩然发觉娜娜向他走了过来，娜娜一般不会找自己的，一般都是给另一边过道的大姐。浩然心中一愣，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尽收眼底，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一个大嘴巴，火辣辣的疼。
　　“刘浩然，你个混蛋，真小人。”
　　浩然默默地抬起头，孙娜娜已经把餐盘扔了过来，浩然踉踉跄跄地把住餐盘，却是洒了一身菜汤。
　　孙娜娜就像一个替天行道的大侠，扬长而去的背影后，是众人唏嘘的表情与浩然的默不作声。
　　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我得到没有，没法解释得失错漏，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不知哪里追究。
　　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与拥有。
　　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