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金蝉脱壳

　　许黄玉带着许朋、春梅出得城来，也害怕王硕带人追赶，立即放马疾奔。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好像后面并无官军追来。看看已经来到了龙泉山下，正好走入当年赵匡背着她力战周泰的逃命处。许黄玉不禁感触万千，于是笑着说道：“我这一生，全靠许家收养，你们也是靠了许家才长大成人的，因此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家。以后不论出现了什么情况，我们都要爱护这个家！”
　　许朋道：“小姐，你是个女儿之身，迟早是要嫁人的。春梅也可以陪嫁了过去。我呢，只能长期留在许家了。要是小姐以后常常回娘家，我们还能见个面；若是小姐嫁得远了，也就无法再见了。那时候只要小姐能够经常想起我们，许朋就觉得很不错了！”
　　春梅骄傲地道：“不错，无论小姐嫁到哪里，我都是要跟到哪里去的！”
　　许黄玉“啐”了他们一口，然后道：“你们口口声声谈婚论嫁，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嫁人。我这一生就只想跟着母亲和哥嫂。”
　　正在此时，官道上一阵尘土飞扬，彭方率领一百名士兵追到。道路上的行人看见，知道又有什么祸乱要发生，纷纷向着两侧躲避。
　　许黄玉知道王硕已经撺掇了刘尚，从此必将迭遇危险。但事已至此，只有从容应对。
　　彭方远远地大叫道：“大将军有言，烦请许姑娘回转成都。”
　　许黄玉不冷不热地遥遥问道：“大将军是个什么意思？”
　　彭方边走边说道：“许姑娘，大将军说周泰已经将你家中的房屋烧尽，你们家园重建之事武威将军府义不容辞！因此大将军要许姑娘暂且留住成都，然后派人迎接老夫人和你家嫂子前来团聚。等待你们家园重建了以后，再送你们返乡。这是大将军的一番好意！”
　　许黄玉道：“多谢大将军的美意！但许氏家居何处，黄玉不敢擅自作主，容我回去禀报母亲定夺！”
　　彭方只得又说：“还请许姑娘体谅末将的难处，倘若许姑娘不肯回转，大将军一定会责备末将办事不力。不如许姑娘先行回转成都，等待见过大将军，亲自说明了你的意见以后，那时候你们要留要走，都由许姑娘自行决定！”说罢，以目示意。
　　官军士兵们立即从四面八方将许黄玉三人包围在核心。
　　许朋、春梅不由得慌乱起来。许黄玉对他们道：“你们不要慌乱，待我上前与他们理论。”说罢，打马上前道，“彭将军，小女子有几句话，先要问清楚了，才能决定是否回转！”
　　彭方道：“许姑娘有话请讲！”
　　许黄玉道：“欲将小女子留回成都，恐怕不是大将军本人的主意吧？今日宴会上，彭将军恐怕也已经看了出来，那个王硕对本姑娘不怀好意！”
　　彭方犹豫了一下，只得说道：“其中的情况末将不得而知。但要许姑娘回转成都，的确是大将军亲自向末将下达的命令。”
　　许黄玉又问道：“刘将军要本姑娘回转成都，是邀请还是强逼？如是邀请，则本姑娘有谢绝的权利；如是强逼，则本姑娘绝对不可能服从！我不过一个普通百姓，并非军营中的士卒，可以不听从任何将军的命令！同时本姑娘并无违法犯罪之事实，也应当有来去的自由。如果彭将军一定用强，则本姑娘宁愿一死也不愿屈从！”说罢，她拔出了身上的佩剑，就要准备自刎。这是青年许黄玉的过人之处。她看出了此时别无它法脱险，但也料定彭方不敢逼死了自己，所以出此险着。
　　彭方一见许黄玉要自杀，吓得慌忙叫道：“许姑娘有话好讲！”他对拘留许黄玉本来就有顾虑，只是刘尚已经下达了命令，他也不得不执行。但如果许黄玉不是公孙慧娘而且死在了自己的逼迫下，将来皇上、董钧和许宝玉追究起来，自己可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许黄玉又举着利剑问道：“那么我们现在回家，这不算违反朝廷的任何法令吧？”
　　彭方道：“这倒并不违反朝廷的法令！”说罢，只得又以目示意。
　　众军士又慢慢地散开，让出一条通道。于是，许黄玉让许朋、春梅在前面，自己则始终高悬着利剑，对准自己的脖颈，缓缓地走出了官军的包围圈。
　　彭方又高声叫道：“许姑娘，你们既然要走，末将只好一路护送到底！”——在他想来，这么做既可以监视许黄玉，又可以让许黄玉不好拒绝。
　　许黄玉果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在心中暗暗地思索脱身之计。
　　于是，许黄玉三人在前，一百名官军在后，慢慢地向着普慈寨方向移动。就在许黄玉他们被官军粘住时，官道前方又走来了苍山姥姥师徒五人。苍山姥姥远远地望见这支队伍就感到奇怪：怎么前面是三个年轻的老百姓，后面却有百来名官军紧紧跟随，并且三个年轻老百姓与官军之间又是戒意深沉的？渐渐地走近了以后，苍山姥姥更加疑惑：前面三个人当中，两个仆役模样的一男一女惶恐不安，只有那个主子模样的少女则始终高悬着利剑对准自己的脖颈。细看那个少女又酷似当年的多吉兆姆，苍山姥姥相信她一定就是现在的许黄玉！再看后面领队的官军将领又是彭方，苍山姥姥心中完全明白了，立即扭头对四个徒儿说道：“不好了，公孙慧娘被官军追上啦！尼桑、尼采，我们前去抵挡官军，尼罗、尼娅，你们掩护她们快快逃走！”说罢，待许黄玉三人刚刚走过去，她便往官道中间一站，又高声大叫道：“苍山姥姥在此，彭方慢着！”
　　许黄玉马上就认出了她就是在鱼栈滩为自己浴血奋战过的苍山姥姥，不由得大声叫道：“姥姥！”
　　苍山姥姥道：“慧娘，你们快走！”
　　尼桑、尼采立即拔出佩剑，准备配合师父行动。尼罗、尼娅则保护着许黄玉三人迅速地逃走。彭方骤然看见苍山姥姥又在这里，未免有些惊慌失措，但许黄玉等人已经加速奔逃了，他只得大声地叫道：“许姑娘，不要走！”
　　许黄玉回过头来，也大声叫道：“彭将军，你们不要听信王硕的挑拨离间，小女子就要回家啦！”然后跟随苍山姥姥的两个徒弟飞奔而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彭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责问道：“苍山姥姥，你一再地与我们官军为难，难道当真不怕被满门抄斩吗？”
　　苍山姥姥冷冷地道：“许黄玉究竟犯了你们的什么王法？你们先是将她的庄丁杀死，将他们全家拘捕，然后又放火烧毁了她的家园，现在还要带兵追赶她，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彭方不由得一时语塞。
　　苍山姥姥又道：“我看你也不像一个坏人，你还是带兵回去的好！要是你不肯，就在我这降龙伏虎的拐杖下面通过了再说！”
　　彭方此时进退两难。要前进，必定有一场血战，而且很难取胜。要后退，武威将军府的颜面又如何保存？正在此时，官道上又走来了泰山三童。他们今天骑着三匹劣马，摇摇晃晃地就像三个小醉鬼。看见苍山姥姥又与彭方在此地对峙，泰山三童跳下马来，一个个蹲在道路中间准备看热闹。苍山姥姥害怕他们帮助官军，大声吼道：“你们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小东西，各自滚到一边去！”
　　黄衣童子“嘻嘻”一笑道：“苍山姥姥，普天之下你的武功最高，我们就想瞧瞧热闹也不行吗？”
　　苍山姥姥大怒道：“人家在办正事，你们不伦不类地掺合个什么？”
　　白衣童子捧腹大笑道：“奇怪啊奇怪！成天动刀动枪的还叫做正事？那么农夫耕田，士子读书，商人买卖，他们又叫做什么，难道他们还叫做不务正业？你这个道理大大地荒谬！农夫不耕田，士子不读书，商人不经商，这个世界岂不完全乱了套？”
　　苍山姥姥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的，但此时此地她又无法与他们计较，只好不再做声。
　　眼看马上又要冷场了，紫衣童子又问道：“彭将军，你们怎么成天都在与苍山姥姥她们过意不去呢？”
　　彭方只得解释道：“不是我们故意与她们过意不去，实在是她不该瞎来从中掺合！末将奉命挽留许姑娘回去，她却硬要进来掺合。如今放走了许姑娘，在下回去却是无法交差了！”
　　紫衣童子道：“彭将军，你这话也是大大的不通！挽留客人总要随着客人的意思决定去留吧？那个许姑娘她愿留则留，愿走则走，你要强留她，则失去了留客的意义！这苍山姥姥又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见了你们这样的留法，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官府中像你们这种不明白事理的人太多了，偏偏地就要弄出许多的怪事来，无怪乎天下总是远远不能太平了！”
　　两个童子一人发表了一番奇谈怪论，把个苍山姥姥和彭方两人都弄得下不了台阶。
　　此时，蓝衣童子又上前劝道：“小子有个建议；此时客人不走已经走了，彭将军‘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此为止吧？苍山姥姥打抱不平，人家许姑娘都已经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因此，不如两位各自请回吧！”
　　苍山姥姥狠狠地盯了彭方几眼，极不情愿地首先转身走了。彭方无奈，也只得带了兵丁回转成都。泰山三童则悠哉游哉地骑着他们的劣马，一个个摇晃着脑袋瓜子远远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