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唇枪舌剑

　　王硕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时辰。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可是他却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前往武威将军府中赴宴。王硕进去的时候，董钧、刘尚、彭方、许宝玉等人已经入座。王硕目光掠过许宝玉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一亮：紧挨许宝玉坐着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活脱脱的不就是当年的多吉兆姆吗？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认真地看了看许黄玉，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一点问题。此时，王硕不得不认真地思索起来：“她会是多吉兆姆本人吗？不，多吉兆姆已经是快到四十岁的中年人了，昨晚的多吉兆姆至少还是神智昏乱的，这个少女却是那样地神清气爽！那么她会是公孙慧娘吗？如果她就是公孙慧娘，又怎么有胆量来到这里呢？还有，昨晚多吉兆姆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并且死得很惨的吗？”
　　就在王硕胡思乱想之时，董钧道：“王将军，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就是许先生的妹子，叫做许黄玉，她刚刚从普慈寨过来。许姑娘，这位刚进来的将军就是朝廷的宣慰使王硕。我今天举行这个宴会，就是为了你们二人。”
　　许宝玉马上站起来说道：“我代妹子在这里感谢董大人！”
　　董钧哈哈大笑地说道：“你我乃是多年的故交好友，就是黄玉妹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又何必如此的客气呢！”
　　刘尚连忙道：“彼此都是朋友，大家也不用客气了！我这里叫上了几个乐妓，让她们给大家唱唱歌，跳跳舞，助助酒兴，希望大家开怀畅饮！”
　　王硕忽然想道：“周泰不是也把这个许黄玉当作了公孙慧娘吗？难道我们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了问题？不，绝对不可能！这个许黄玉一定就是当年的公孙慧娘！”想到这里，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叫道：“董大人，刘大将军，末将心中突然有一些疑惑，想在这里提出来，不知道你们是否允许？”
　　刘尚有些生气地想道：“董大人专门宴请你们，可以说是给足了你们的面子。你不但不说一点客气话，反而要在这里讨论什么问题。也是实在不懂礼貌，太不给董大人面子了！”可是王硕毕竟还是今天宴会的主宾，自己也不能不让人家说话，于是没有好气地说道：“有什么话，你就快些讲出来吧。”
　　王硕于是径直问道：“请问许先生，你这个妹子可是亲生的？”
　　许宝玉从容不迫地回答：“不是，是我的父母收养的。”
　　王硕又问道：“那么你这个妹子是哪年哪月在什么地方收养的？”
　　许宝玉道：“那是在八年以前的清明节，我父亲在普慈寨城里收养的，这有我家的族谱记载可以证明。”许宝玉这样回答，是昨天晚上他和许黄玉共同议定的。他们故意提前了一年的时间，地点也作出了相应的改动。
　　王硕不由得愣住了。这与公孙慧娘失踪的时间、地点一点也不吻合啊！可是这话从许宝玉口里说出，王硕也不敢直接否定，他毕竟是皇上钦点的名士、钦差大臣董钧的好朋友、武威将军府现在的幕僚啊！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当今天子面前的红人！想了一阵，王硕决定直攻许黄玉。他相信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自己的凌厉攻势面前没有丝毫的防备能力，只要她亲口说出了漏洞，许宝玉也没有办法替她遮掩。于是王硕问道：“许家妹子，我有几句话，可以问问你吗？”
　　许黄玉不冷不热地说：“王将军尽管问吧。只要小女子知道的，一定回答你！”
　　王硕问道：“你是否记得，你原来的家中有哪些亲人？”
　　许黄玉不慌不忙地道：“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小的时候，我有爷爷、奶奶、父亲和母亲，他们都很喜欢我。爷爷常常带我去放牛，奶奶常常带我去釆摘桑叶。父亲从田里捉了鱼虾回来，母亲会把它熬成特别美味的鱼虾汤。我有了好吃的东西，也总是忘不了分给我的好朋友春梅一份，不信你也可以问问她！”
　　春梅和许朋就站在许黄玉的左右，她立即补充道：“是呀，当初我们是村子里最好的两个朋友。她有了好吃的东西总是忘不了给我吃，我有了好玩的东西也总是给她玩耍。后来我被父母卖到了许家。她的奶奶和父母也先后逝世了，爷爷又因为精神失常而失踪了。她只得跑来找我。可是她并不知道前往许家庄的道路，身上又没有一铢钱币，只得在普慈寨城里乞讨度日。幸好不久就在城中遇上了我们。我家老爷看她可怜，也就收下了她，后来她就成为了我的小姐。那时候，她才七岁还不到呢。她的身世好可怜啊！”
　　王硕不禁又是一惊：“这两个女孩子说起话来滴水不漏，竟然没有一丝儿破绽。就是有人预先编排也不可能这么完整，这么圆满！这样子说起来，许黄玉真的与公孙慧娘一点关系都扯不上了！”
　　此时，众人都感到王硕实在没有礼貌，并且明显地不相信许宝玉，因此十分生气。
　　刘尚略带怒气地说道：“王将军，许黄玉是许先生的妹子，你想知道她的什么事情，以后再问许先生吧！”
　　董钧也生气地道：“我和许先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常常到他的家中做客。记得我和许宝玉认识的那一年，许黄玉还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呢！”
　　王硕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是许黄玉却突然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说道：“王将军是不是在都市中长大的人，对于我们的乡村生活特别的感兴趣？倘若如此，哪一天你到了我们普慈寨，我和春梅一定带你去看我们原来的村庄。那里真是山青水秀，风光绮丽啊。王将军，你愿意来到我们那里作客吗？”
　　王硕只得点了点头。只是他又觉得特别奇怪：这个女孩子说的这番话好像在有意无意地为自己打圆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时，忽闻门外有人大声叫道：“许宝玉接诏！”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尉迟敬安喜气洋洋地捧着一道圣旨进来。众人只得倒身下拜，山呼“万岁”，许宝玉接旨。那圣旨上面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蜀士子许宝玉为人孝悌，才学丰富，今又襄赞西南军政有功，着其即日随同尉迟敬安与董钧起身，入宫辅佐政治！”
　　尉迟敬安宣读完毕，董钧、刘尚、彭方三人都过来祝贺。按照世俗人们的理念，皇帝召见自然是一种极端为难得的幸运，人家好心好意地前来祝贺，许宝玉如果再说出淡泊功名的语言，反而有矫揉造作的嫌疑。况且皇帝已经下达了诏书，再不入京也就是抗旨不遵了。许宝玉纵然不想做官，也不敢公然抗旨。再说他还想借此机会为妹子和赵匡解脱灾厄，于是只得接受了诏令，但又在心中暗暗地想道：“一切等见了刘秀以后再说吧！”
　　尉迟敬安道：“交趾郡的叛乱已经得到平息，西南地区也已经日趋稳定，你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所以皇上要我与两位贤弟一道进京。按照愚兄的揣摩，此番我们就可以一道同朝事君了！”
　　许宝玉不语。
　　彭方恭贺道：“许先生乃是西蜀名士，此番入京见了驾，不但自己可以飞黄腾达，而且也为我们蜀中增添许多的光彩！”
　　刘尚也道：“以后蜀中诸事还求许先生从中照应！”
　　面对他们的祝贺，许宝玉只能淡淡地说道：“宝玉学识浅薄，恐怕有负皇上的恩泽！”
　　尉迟敬安道：“车马就地外面，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上路吧！”
　　许宝玉只得简单地嘱咐许黄玉、许朋及春梅立即回家，不要让母亲挂念，便出去上车走了。刘尚、彭方和武威将军府的大小官员，一直礼送着尉迟敬安、董钧、许宝玉三人出了成都北门以外；只有王硕没有前来送行。
　　刘尚回到武威将军府，王硕又立即入内求见。
　　刘尚厌恶地说：“王将军近来十分辛苦，今日可以稍事休息了。”
　　王硕却固执地道：“事关西南地区的安稳，末将不得不说！”
　　刘尚诧异地问道：“你又有什么事情了？”
　　王硕遂将多吉兆姆尚在人间，许黄玉就是公孙慧娘的怀疑说了出来，并且建议趁着许黄玉现在成都，立即予以拘留审讯。
　　刘尚颇不相信地说道：“多吉兆姆已经死去了多少年，朝野上下人人皆知，怎么可能现在又复活了？况且许黄玉乃是许宝玉的妹子，董大人尚且为她作了证，你又怎么可以胡乱猜疑人家？”
　　王硕坚持道：“大将军差矣！多吉兆姆是我昔日的主子，她昨晚现身于末将府中，府中人人皆知！这个许黄玉与多吉兆姆青年时期的相貌一模一样。虽然她本人矢口否认，但末将又岂能将她认错？”
　　刘尚犹豫不决地道：“董钧、许宝玉前脚刚走，我们就在后面拘捕许黄玉。彼此均为朝廷官员，将来又怎么与他们见面？况且他们圣眷正隆，倘若有个一差二误，皇上岂不怪罪于我们？”
　　王硕道：“多吉兆姆母女同时现身于成都，又有苍山姥姥入川滋事，并且还有三个神秘童子的出现，倘若他们图谋恢复伪蜀国，当此刚刚萌生之际不加扼杀，非要等到兵连祸结以后才肯承认，恐怕大将军也难逃失查之罪！”
　　刘尚心中动摇，当下便道：“如此说起来，你们可以邀请许黄玉在成都玩耍为名，暗中软禁了许黄玉。然后抓紧核查。但不要惊动了四邻，也不要传出了风声，更加不可以对许黄玉动刑逼问。倘若她只是一个许黄玉，我们今后仍然可以在皇上、董大人和许先生的面前交待得过去，倘若她真的就是公孙慧娘，自然也就无法逃遁。”
　　王硕点了点头，马上出去安排，要求彭方带领二十名兵丁，以保护许黄玉为名，立即将许黄玉软禁在武威将军府中。可是彭方一打听，她们已经离开了成都，马上过来禀报了王硕。王硕大吃了一惊，由此断定许黄玉必定就是公孙慧娘，而且已经畏惧潜逃，马上又向刘尚作了禀报。刘尚心中的疑惑也加重了，立即命令彭方点起一百名兵丁追出东门，务必将许黄玉拦截下来。彭方走了以后不久，王硕又觉得如果三个神秘童子或者苍山姥姥出面接应，彭方绝对不能成功。因此他又亲自带了五百名兵丁追赶过去，并且从近路抄到了许黄玉他们回去必须经过的龙泉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