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皇妃母女

　　再说许黄玉和许朋匆匆忙忙地来到成都，很快地就在武威将军府中找到了许宝玉和春梅。
　　许宝玉大吃一惊地道：“妹子，你本来就是公孙慧娘，王硕和周泰正在千方百计地抓你，你们还来到成都做什么？”
　　许黄玉解释道：“周泰已经发誓不敢指认我了，天下相貌相似的人们多的是，王硕凭什么可以指控我？最关键的是，我们必须共同设法拯救母亲和嫂子他们!”
　　许宝玉听了，不由得心中十分感动。
　　这时候，董钧听说许黄玉来了，又急忙过来看望。
　　许黄玉将周泰如何拘捕家人，并且焚烧家园的事情一一禀告了。许朋又将周泰如何侮辱许黄玉的事情说了。
　　董钧安慰他们道：“妹子和许朋不要心烦，我与兄长在此，好歹要为你们出了这口恶气！”
　　正在此时，刘尚遣人过来邀请董钧，说王硕、彭方已经从普慈寨回来了，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及时商议。
　　董钧来到武威将军府议事堂上，刘尚、彭方两人正在那里谈话。彭方将前去普慈寨释放许宝玉家人，遭遇了苍山姥姥以及三位身份不明的老者，以及被他们劫走了周泰的事情，详细地作了汇报。
　　董钧大吃一惊地问道：“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王硕又为什么不来禀报？”
　　彭方便将王硕受了奇耻大辱，尚在家中怏怏不乐的事情说了。
　　董钧道：“大将军，王硕受了委屈，我们应该善为抚慰。”
　　刘尚道：“董大人所言有理，不妨我们同去看望。”于是三人一齐来到了王硕的宣慰使府上。
　　王硕听说刘尚和董钧亲自来到了府上，只得出来迎接。
　　四人入内坐定以后，略为寒暄了几句。
　　董钧说道：“王将军为了国家大事奔波，受了些许挫折，万望不要灰心。”
　　王硕点头表示感谢。
　　刘尚问道：“那苍山姥姥是个什么人？”
　　王硕道：“苍山姥姥乃是滇国之人，也是伪蜀国皇妃多吉兆姆的奶娘。她武功高强，性情乖戾。十年以前曾经在鱼栈滩与我和周泰带领的官军激战，双方不分胜负。最初公孙慧娘与她们走在一起，以后公孙慧娘却神秘失了踪。这一次她重新入川，估计也是前来寻觅公孙慧娘的。”
　　刘尚又问道：“三位神秘童子又是个什么来历呢？”
　　王硕道：“他们的武功出神入化，言语乖戾离奇，一会儿帮助苍山姥姥，一会儿又帮助官军，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中间来搅和。”
　　刘尚又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劫走周泰呢？”
　　彭方道：“依末将之见，他们必然都是公孙述的余党，而且与周泰之间早就有着某种联系了。”
　　王硕摇头道：“这倒不一定！赵匡、杨奉固然是公孙述的余党，苍山姥姥则是因为与公孙慧娘有着两代人的亲情，神秘童子应该与公孙述毫无联系，可能只是一个偶然的因素，导致他们卷入了这一场争斗。当时他们一直都与苍山姥姥的意见相左，足见他们不会是同伙。”
　　董钧征询王硕如何处置此事的意见。
　　王硕道：“为了不致于过多地树敌，末将认为对神秘童子暂时不要正面冲突。但是对苍山姥姥却必须严加监视。”
　　董钧又问刘尚：“大将军的意下如何呢？”
　　刘尚道：“一切但凭钦差大人作主！”
　　董钧道：“我的意见，此事仍由王宣慰使负责处理，还由彭方将军协助，防止苍山姥姥在蜀中惹事生非。至于神秘童子，在没有搞清他们的真实来历和目的之前，我们还是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为好！”
　　刘尚表示赞成。
　　下来以后，董钧又与刘尚商议道：“许宝玉的妹子今天已经来到了成都，王硕又受了委屈。我想明日设下一个宴会，一来与许宝玉的妹子接接风，让她心中好受一些，二来为王硕将军压压惊，不知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刘尚自然欣喜地表示同意。
　　许宝玉听说以后却大吃了一惊，但董钧出于朋友之谊，宴请自己和妹子，这已是天大的人情和面子了，却又无法推辞，于是他与许黄玉商议道：“这件事情处于两难之间。不去，刘尚和王硕一定会疑惑；去了，又恐怕你们难以脱身。这却如何是好！”
　　许黄玉想了半天，颇有信心地道：“我的相貌与母妃太过相似，王硕又是当年蜀国皇宫的大内总管，他肯定会认出我来的。但我从小就在你们的家中长大，董大人也是熟悉不过的。只要我们众口一词，就说我是普慈寨境内一个普通农家子女出身。天底下面貌相同的人太多了，他们也不能就此认定我便是公孙慧娘。”
　　许宝玉想了一想，只好点头同意，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当夜，许黄玉又向春梅、许朋作了一番详细的交待，然后各自回房睡觉。
　　许黄玉想到明日的宴会风险，哪里能够入睡？于是索性起来挑灯夜读。忽听一阵微风过处，桌面上多了一条小小的布帛。许黄玉拾起来一看，上面写道：“黄玉，为师来了，你速速开门。”
　　许黄玉不胜惊讶。
　　又听得窗外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低声叫道：“徒儿快些开门！”
　　许黄玉顿时明白是美妇师尊来了。她回过头来一看，春梅睡得正香，于是蹑手蹑脚地将门打开。
　　中年美妇低声说：“跟我前来！”
　　她们来到大院中。中年美妇上前将许黄玉拦腰搂住，两个人身子一旋，立即缓缓地升上了夜空。许黄玉知道，中年美妇师父是在施展上乘轻功，要将自己带去另外一个地方。夜空静悄悄的，中年美妇偶尔用脚尖在屋顶上面点上一点，她们就像飞鸟一般地穿越了宫殿和街道，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外。
　　在一座宽敞的民宅里面，有一座大型假山，她们降落在那里。中年美妇上前，熟练地按住假山上面的一块大石头。大石头活动起来，现出了一道只可容许一人出入的小门。中年美妇点燃一只火烛，照耀着许黄玉在前面先行。下面是一个很深并且渐入地底的洞子，由一级一级的石梯组成了简陋的道路。石梯走完了以后，洞子越来越宽阔，渐渐地又有了门墙和宫殿一般的房屋。她们来到了一座酷似寝宫的房屋中间。整个房间不算太大，但柱子上面盘绕着龙凤之身，并且漆上了金粉，整个房间显得金碧辉煌的。显然，这是过去蜀国的一座秘密的地下宫殿。可是许黄玉并没有过多地注意到宫殿的本身，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中年美妇让许黄玉在一张楠木椅子上坐下，自己对面相坐，然后神情紧张地问道：“孩子，你为什么要到成都来？难道你不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么？”
　　许黄玉坦然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可是在我不知道自己母亲和嫂子安全出狱之前，我要竭尽全力拯救她们，哪怕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中年美妇点头道：“不错，你如今懂得怎么做人了，这是个好事！但仍然需要时时刻刻保护自己。明天的宴会你一定要参加吗？”
　　许黄玉吃惊地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中年美妇笑道：“这几天我一直跟随在你们的身边！”
　　许黄玉想到她武功极高，又可能会易容化装，跟踪自己完全有可能。但她这么超出寻常师徒劳关系来关心和维护自己，原因又是什么呢？
　　中年美妇继续道：“既然你们一定要参加，那么明天下午你们必须离开成都！”
　　许黄玉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中年美妇缓缓地道：“因为我另有事情，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许黄玉不由得心中一震，立即跪在中年美妇的面前，泪雨滂沱地哭喊道：“师父，您老人家绝对就是我的母妃！我就是你亲生的孩子啊，您为什么不肯承认我呢？”
　　中年美妇一把将许黄玉搂在自己的怀中，泪流满面地说道：“孩子，让我怎么告诉你呢？你的母妃是蜀国的皇妃，如果她还活着，那就将是一个惊天动地的重大事件！你把母妃忘记了吧。我只是‘天上独飞鸟，世间断肠人’。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母亲，但我绝对不能是你的母妃！”
　　许黄玉猛然醒悟了过来：“对，蜀国没有了，我的母妃就已经死了，就是公孙慧娘也已经不再存在了！我只是个许黄玉，您也只是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亲生母亲！”
　　多吉兆姆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许黄玉幸福地笑了起来。
　　多吉兆姆替许黄玉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又温馨地道：“女儿，我们生逢乱世，要安于平民生活，要善于保护自己。再过一些岁月，人们忘记了蜀国皇妃和公孙慧娘，我们就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许黄玉温顺地道：“母亲，我明白。”
　　多吉兆姆继续道：“好了，我还有其他事情，也应该送你回去了！”
　　许黄玉懂事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王硕的宣慰使府中出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凄风苦雨中，一个人影幽灵般地从武威将军府那面飘荡过来，然后进入了王硕的宣慰使府内。卫士们仿佛觉得那是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他们马上四处寻觅了一遍，可是什么也没发现，但仍然是向王硕作了禀报。
　　王硕亲自起来寻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踪影。他认为：可能是卫士们的眼睛看花了。
　　可是到了半夜时分，院子里突然发出了一声紧接一声的凄厉的喊叫：“王硕，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你还我的孩子来，还我的孩子来呀！”
　　王硕大吃了一惊，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看，院子里真的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中年妇女。她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形如疯狂。
　　王硕远远地大喝一声道：“什么人，敢到宣慰使府中装神弄鬼？”他不是不相信鬼神，而是坚决地认为：皇帝就是真龙天子，为皇帝办事的各级衙门也是凛然正义的地方，任何邪魔鬼怪都无法进入其中。
　　中年妇女“格格格”地发出了一声一声的怪笑，嘴里又断断续续地嚷道：“你，王硕……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多吉兆姆，我是皇妃……是你……的主子呀！”
　　王硕大怒道：“拿剑来，我要会会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其实他的心中也十分害怕。从体形上来看，眼前这个女人是多吉兆姆，并非假冒。只是他不能相信的是：当年是他亲自守着多吉兆姆上吊的，应该说多吉兆姆的死亡是确定无疑的。不过，当年他也曾经疑惑过，那就是当他带领着汉军进入到蜀国皇宫以后，却怎么也寻找不到多吉兆姆的尸体了。他当时以为：一定是忠于公孙述的宫中人员将多吉兆姆的尸体隐匿了起来。为了此事，他曾经组织汉军官兵将皇宫中挖地三尺，还曾经刑讯拷打过许多宫中的大小太监，可是仍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相信，这是皇宫中的对手太过聪明所致，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太像多吉兆姆了，而且她还明白无误地叫喊着“还我的孩子来”，难道这会是多吉兆姆的鬼魂出现了？
　　在十多个卫士的配合下，王硕慢慢地接近了多吉兆姆。可是多吉兆姆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面临，仍然在那里乱跳乱叫。王硕突然出剑，挟着强劲的力道向着多吉兆姆刺去。可是多吉兆姆无意间轻轻地一跳，刚好躲过了王硕的致命一击。紧接着，王硕又运剑向着多吉兆姆的胸前刺去。眼看堪堪刺到，多吉兆姆身子向后面一个旋转，再次躲过了这个攻击。王硕又趁着多吉兆姆身子还没有站稳的机会，凝聚全身气力向她踢过了一记“扫膛腿”。可是多吉兆姆的身子忽然平地拔起，缓缓地升上了天空，并且降落在王硕府中的屋脊上。
　　王硕相信：任何武功高强的人类都不可能具有这样神奇的功夫，这一定是多吉兆姆的鬼魂出现了！于是王硕命令府中所有的弓箭手出动，向着多吉兆姆射击。多吉兆姆的衣裙忽然膨胀了起来，所有的箭矢虽然全部射中了，但一支也没有穿透她的衣裙，反而纷纷掉落在她周围的屋面上，碰得屋瓦叮叮噹噹地乱响。
　　王硕害怕极了，只得命令府中的卫士们轮流在自己的房门外面站岗。王硕本身是西南地区少数几个武功高手之一，平时休息从来不用人站岗放哨的。也许是因为警戒太严，也许是多吉兆姆跳累了，总之，值得庆幸的是，多吉兆姆在屋脊上乱跳乱叫了一阵子以后，只得一边凄厉的喊叫一边蹦蹦跳跳地渐渐远去。
　　但正当王硕就要入睡之时，多吉兆姆又在他的窗外凄厉地喊叫道：“王硕，你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来呀！”
　　王硕手提利剑冲了出来，与众多卫士们一道赶去，多吉兆姆又蹦蹦跳跳地走开了。待到王硕刚要睡下，多吉兆姆又在他的窗外喊叫。如此反复了十来次。王硕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因此不得不对着窗外小声地哀求道：“皇妃，你的孩子没有死，她或者是去了夜郎国，或者是流落在民间。”
　　多吉兆姆大声地喊叫道：“不，王硕，你欺骗不了我！她死了，死得好惨啊！当年你们那么多人在鱼栈滩争夺她，她就掉在河里淹死了。后来才被当地人发现，可是谁也不敢安葬她，就这样她连尸体都没有人掩埋过，又被野狗拖去吃了。你们好狠心啊，我说什么也饶不过你的！王硕，你纳命来！”
　　王硕此时真的相信多吉兆姆是个鬼魂了，也真的相信公孙慧娘掉在河里淹死了，骇怕之下连忙道：“皇妃，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当年你们在世的时候，我还是忠心耿耿地侍候过你们的。只是后来皇上死了，你也死了，我才投靠的汉军。不错，我是个小人，不是什么忠臣烈士，因为人需要生存，还需要生活得像模像样，所以只好对不起小公主他们了。这是我的罪孽！这样子吧，我明天就去请来巫师，让他们为小公主超度亡灵，让她的灵魂早日升入天国！”
　　多吉兆姆这才慢慢地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可是王硕却做了一个恶梦：公孙述和多吉兆姆手提利剑四处追赶他。王硕吓得逃进了武威将军府中。刘尚带了一大帮卫士站在那里，却又不肯出手相救，反而津津有味地说道：“这是你们蜀国君臣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们谁也不帮。”王硕乞求道：“大将军，好歹我也为汉家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你们行行好，帮我打退了这两个鬼魂吧！”
　　以前蜀国的一些降臣也站在那里，一个个指手画脚的，纷纷讥笑王硕。
　　公孙述和多吉兆姆联手，很快就将王硕打翻在地上。接着公孙述利剑起处，王硕的头颅翻滚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