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听评书
作品名称:人勤地不懒之起跑线 作者:粮万五 发布时间:2025-07-10 09:03:56 字数:5797
黄老师被迫辞职之后,说服媳妇进城学习摄影技术,学习一个月后借钱购置照相器材,在公社驻地西营村找了一家临街平房开照相馆。
投资开照相馆不是一件小事情,媳妇提醒,必须找铁拐李算一卦。铁拐李算出黄老师是水命,尤其是名字不合,“昭”字无水,因为改名为“熙照”。又因在西营村开照相馆,故此起名“熙华照相馆”。
黄熙照本以为这个名字有含义,能招财,但是经刘庆军罗万有一说,觉得有理,遂决定改为“宁崮山照相馆”。高兴之余,黄熙照要为刘庆军和罗万有免费照张相,同时也是为新开业的照相馆免费宣传一下。
黄熙照让俩人回家换身板正衣服,下午过来照相,但是罗万有又问:“黄老师,我们能不能再叫上一个人,我们把兄弟三个人,光俺俩不大好吧。”
黄熙照很高兴,这小孩挺仗义,有好事没忘了拜把子兄弟,当然答应:“别说再叫一个,就是叫上三个五个都没问题,你俩放心就是。”
没吃午饭,侯真准和刘庆军罗万有来到照相馆,黄熙照给三个人拍了一张合影。
罗万有问,多长时间可以洗出来,黄熙照说最少得一个星期。
刘庆军问:“这么费事啊?”
黄煕照无奈地说:“现在照相的少,得攒多点一块冲洗,所以拖的时间长。”
侯真准问:“黄老师,你给我们照的照片多少钱一张?”
黄熙照说:“一张六七毛钱,洗的张数多还能再便宜一点。”
刘庆军打量着墙上的相片,有单人的,也有大合影:“黄老师,像咱们一个班的四五十个学生拍一张合影,得多少钱?”
黄熙照随口说:“怎么也得八九毛,不过这种照相一张底片可以洗好多张,洗的越多越便宜,一张照片也就四五毛钱吧。”
刘庆军说:“咱学校马上初三毕业了,你咋不去咱学校给毕业班照毕业照呢?一人一张的话,可是一二百张呢。”
黄熙照眼前一亮,对啊,这些天光发愁没人上门,照相也得上门找生意。
黄熙照非常高兴:“哎呀,你们几个可给我帮大忙了,这次没白照,明天我就去学校找郑校长。侯真准,以后你们几个来照相一律最便宜。”
三个人走出照相馆在街上闲溜,侯真准提议去供销社买点好吃的,现在肚子饿了。
“大哥,你又从哪里弄来的钱?”罗万有说,“又去公社食堂了?”
侯真准往四下瞧瞧,小声说:“早不去公社食堂了,再怎么说咱也是少林寺的弟子,现在改去公社农具厂,陶方成的哥哥陶方圆在农具厂上班,我们和他哥哥合伙,从农具厂弄出一些废铜烂铁去供销社卖,多少能攒个零花钱。”
刘庆军说:“大哥,这样不大好,这叫什么挖社会主义墙角,以后咱别干这个,大不了暑假咱多摘点槐米多拾点梢钱狗子,能卖不少钱。”
侯真准感觉无所谓:“你那买卖倒是没有风险,但是来钱太慢。弄铜弄铁没事,这东西是公家的,又不是个人的。再说,我也不是常去,老二,放心吧,没事。”
罗万有也觉得不妥:“大哥,二哥说得对,这事不牢靠。”
侯真准说:“好好,听俩兄弟的。唉,不去农具厂能到哪里弄点零花钱?手里没零钱不方便。”
三个人走进供销社,侯真准掏出一块钱外加半斤糖票,买了一大把奶糖。这可是稀罕东西,没有糖票有钱也买不到。
“大哥,你咋还有糖票呢?”罗万有问,糖票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侯真准能给俩兄弟买到奶糖,心里非常满足,说:“找公社食堂的老刘头换的。只要有钱,啥都能弄到。”
刘庆军和罗万有吃着甜甜的奶糖,甜在嘴里,美在心里。
忽然,供销社的一端传来清脆的说书声:柴桂是死催的,不行,马冲过去,踅回来又是一刀,岳飞还是往外一拨,两人这么一交手,呵,四个膀臂空中在舞,八个马蹄绞闹沙场,趟起红土遮住红日,两旁军卒擂鼓助威,喊杀声震天,咚咚咚咚,咕咕——呜呜——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啊——给谁助威呢,不知道……
说书声是从一个小匣子里传来的,说书人是个女的,正在说岳飞枪挑小梁王的故事。
“岳飞传。”刘庆军说,“俺爹最爱岳飞传,自己就会唱《断臂说书》,断臂说书锤震金蝉子。”
宁崮县隆崮戏有《断臂说书》、《挑滑车》等传统曲目,他们三个虽然不会唱,但是岳飞还是知道的。
这个人说的书太好听了,刘庆军忍不住站在柜台前同售货员一块听书,侯真准和罗万有在店里乱转。最后小匣子里传出:长篇小说《岳飞传》今天就播送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播送,欢迎到时收听。
刘庆军遗憾地看看供销社的钟表,中午一点半。
侯真准和罗万有走过来,三个人走出供销社,侯真准说,那个小匣子叫收音机,比家里的戏匣子可强多了,只要打开开关,想啥时候听就啥时候听,想听啥有啥,这部书才开始播不长时间。
刘庆军问:“咱家里的戏匣子不唱吗?这个书太好听了,我还是头一回听呢。”
罗万有遗憾地说:“嘁,家里的戏匣子白搭,想听这个只能是收音机,这东西得三四十块钱,咱老师半年的工资都不够。”
见俩兄弟如此热心收音机,侯真准豪气填胸:“老二,老三,你们要是想听,大哥攒钱咱买一个,想怎么听就怎么听。”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收音机的确是奢侈品,刘庆军很羡慕,又怕大哥多想,便说:“现在上学念书要紧,有这个爹娘也不会让多听。”
看来要想听收音机,要么有钱自己买一个,要么像售货员似的,可以上班免费听。刘庆军心里直痒痒,当个售货员真不错呀!
本来黄熙照老师免费照相,心情不错,但是收音机的《岳飞传》却惹得刘庆军有些失落:这真是好东西。
晚上,刘庆军没舍得点嘎斯灯,点煤油灯自觉加班学习功课。
第二天与罗万社一块上学的路上,刘庆军问:“社子,现在收音机里在说一个评书,叫《岳飞传》,你听过吗?”
罗万社一脸纳闷:“啥是收音机,啥评书,你又从哪里学来的新鲜玩意?”
刘庆军便把昨天去供销社听收音机的事说了一遍,罗万社好奇地问:“真有这么神?要不,中午放了学咱去供销社听听?”
刘庆军说:“行倒是行,咱得赶紧吃午饭,要不赶不上点。”
俩人说好,放学回到家先吃上两个煎饼,然后拿上两个煎饼,边吃边往供销社赶。
果然,供销社正在播放评书,还是那个颇有魅力的女演员在讲。
柜台外边围着好几个人在听,罗万社和刘庆军立马加入到人群中。
听完评书后,罗万社也被深深吸引:“军哥,你怎么发现的,真好听,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节目,要是老师这样上课,谁还好意思开小差。”
刘庆军说:“不是说了吗,夜来我们来供销社无意听到的。只是知不道书店里有没有卖这本书的,要是有的话,我得买一本。”
俩人路过公社大院的时候,陈一鸣正好走出大门。
“咦,大中午的,你俩咋从北边过来了?上供销社饭店啦?”陈一鸣很纳闷。
刘庆军说:“我们哪有钱下馆子,这不是去供销社听说书的了。”
罗万社接着说:“对啊,班长,你是没听过,一个女的说的,真好听。”
陈一鸣倒不奇怪:“你俩说的是《岳飞传》吧,是辽宁一个女演员的,叫刘兰芳,她说的书,是挺热闹的。以前我就听过,现在是重播,确实吸引人,我也是刚听完。”
刘庆军问:“你家里有收音机?”
在刘庆军的心目中,公社的人也是听戏匣子的,收音机这东西昨天才刚刚认识,之前虽然在供销社见过,但是从来没听过。
陈一鸣说:“有啊,俺爹买好几年了,不大,比咱的课本大不了多少,小收音机,这几天我天天听《岳飞传》。”
罗万社心里酸溜溜的,还是公社的人条件好啊。
刘庆军说:“班长,以后中午能不能到你家来听《岳飞传》?”
陈一鸣很轻松地说:“来吧,正好咱一块听,省得我一个人怪清静的,明天中午准来。”
三个人说说笑笑来到学校,不时说起《岳飞传》的情节,佩服宗泽,大骂张邦昌。
第二天中午,刘庆军提着一包黄瓜和豆角,与罗万社早早来到陈一鸣家。
陈一鸣的母亲见刘庆军带来的黄瓜和豆角很是意外:“你们来就来呗,怎么还拿东西?走的时候你俩带回去吧。”
刘庆军说:“这是俺两家自己在菜园子里种的,又不赶集买,大婶,黄瓜是我家的,豆角是社子家的,你尝尝好吃不?”
黄瓜与豆角的确是菜园子里自己种的,非常新鲜,都是刘成贵和老伴种的,并没有罗万社的。
罗万社不知说“是”还是“不是”,只是哼哈了一声:军子真会体贴人,从自己腿脚不便,到现在拿来蔬菜。
既然是自家种的,陈一鸣的母亲没再客气,拿进厨房。
评书正好开始,那个黑白相间的小收音机里传出:现在是小说连续广播节目,继续播放长篇评书《岳飞传》,由辽宁省鞍山市曲艺团演员刘兰芳演播……
三个人盯着小收音机,听得特别认真,陈一鸣的小屋里回荡着刘兰芳那声情并茂、铿锵有力的声音,听着这样的评书真是一种享受。
听完评书,三个人一块走出公社大院,照例议论评书里的情节。
从厕所出来的马加佑看到刘庆军罗万社与陈一鸣有说有笑走进教室,心里很不是个滋味。陈一鸣的同桌乔梁已经向他通风报信,上午刘庆军就与班长约好,中午去班长家听什么《岳飞传》,班长很是热情。
班长凭什么看上刘庆军呢,马加佑想不明白。
更让马加佑眼气的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尽管马加佑与卢思甜等人搞了一个学习小组,卢思甜的成绩稳居班内第二名,让马加佑不爽的是刘庆军却排在了第五名,上升很快,这不是个好兆头。
陈一鸣的成绩不太好,他与赵雪勤都在十五名之后。但是陈一鸣并不放在心上,父亲说过,等他毕业就给安排工作,考上大学也是安排工作,故此考上考不上并不重要,不要有压力。
看着自己的成绩排名,刘庆军充满信心,看来平时晚上加班有成效,争取在初三有一个更好的名次,即便不考中专也要考上一中或者六中。
但是,参加完高考的刘庆兵士气低落,连连说肯定考不上。
父亲刘成贵还算看得开:“考学这事,只要尽上力就行了,得一个月才有通知,现在别寻思一些。考上当然好,考不上咱再想办法吧。”
嫂子岳季花来到家里,安慰道:“他二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走进考场就了不起,你看咱村里参加高考的才有几个,这样就不孬。”
高考是大事,姐姐刘晓红特意赶来打听考得咋样,见弟弟士气低落,说:“行了二弟,今年考不上再复习一年。你看看现在考上学的,有几个不是复习的,住在咱家的王平还连考两年呢。我听恁姐夫说,他们下马河村有个学生,从七七年落榜后一直复习,今年又参加高考了。”
刘庆兵没有说啥,刘庆军却感到压力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前大哥上学的时候家里人不管不问,现在咋成大事了,都这么重视。
果然,姐姐把话题转向老三刘庆军。
“老三,明年看你的了,你是打算考高中还是考中专?”刘晓红问。
为降低家人的期望值,刘庆军说:“我觉得考啥也够呛呢,能像二哥一样,考上八中就不错了。”
刘晓红笑了:“咱们老三还怪谦虚,我们早就知道你学习不孬,这次班里考了个第五名吧,行啊。”
刘庆军有点纳闷,姐姐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找段梅好打听的:“没这么好,我也就十多名的水平。”
嫂子岳季花说:“他三叔,你捂得怪严实呢。你知不道吧,你姐夫沈泰英也是下马河的,你的情况他都知道。”
刘庆军还是没明白,姐夫是下马河人与自己的学习有啥关联。
岳季花说:“你班里有个叫陈一鸣的吧?这个人和沈泰英是一个村的,他们两家都是吃国库粮的人,关系很好,这样一来,你的情况你姐姐能知不道?”
陈一鸣不但是自己的班长,还和姐夫拐上关系,刘庆军感到奇怪,天天去陈一鸣家听评书,没听他说起过呢。
刘晓红说:“我们还知道,你天天去陈一鸣家听收音机。老三,努力哟,陈一鸣没少在你姐夫面前夸你,说你不但写字好看,作文写得更好,去他家还不空手,有时拿点黄瓜豆角啥的,他们一家对你印象特别好!”
“为啥陈一鸣没说起这个关系呢?”刘庆军问。
刘晓红说:“我不让说的,毕竟人家陈一鸣住在公社大院,怕你知道想多了。行啦,以后你们要多亲多近,这家人挺不错的。”
和班长攀上这层关系是个好事。
第二天刘庆军带着一包西红柿来到陈一鸣家听收音机,自放暑假后罗万社便不再听书,不知忙啥。
来到陈一鸣家,刘庆军说起沈泰英的事,陈一鸣说,两家关系很好,是沈泰英说暂时别提,他便没有说明。
这是好事啊,为何藏着掖着,刘庆军以为。
有了这层关系,俩人更加亲密。听完评书之后,陈一鸣问:“你那个拜把子大哥侯真准是不是挺霸道啊,听人说他会打拳?”
刘庆军说:“他是坐地户,有时候不管不顾的。至于打拳的事,多少会一些,他去少林寺学过几天。”
陈一鸣点点头,觉得刘庆军说话敞亮:“怪不得呢,闯过少林寺,厉害!现在个人能干买卖了,暑假天热,外村的两个人到街上卖冰棍,听说侯真准陶方成不但免费吃人家的冰棍还一天收人家五毛钱。”
侯真准有事没事就踢腿甩脚,鲤鱼打挺练得有模有样,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刘庆军有点担心大哥,生怕仰仗会两手与人家打架出意外:“我这个大哥净想这些歪主意,是不是陶方成干的?”
陈一鸣说:“陶方成今年刚初中毕业,他学习白搭,小偷小摸,打架吓唬人倒有一手,全仰仗你大哥,他在公社这边算一号。来卖冰棍的叫高大春,他弟弟是咱们二班的高二秋,家是红岭村,高大春怪老实的一个人。”
刘庆军说:“班长,那我得看看他去,高二秋可不是善茬,别让大哥吃亏。真是的,干这个干啥。”
从陈一鸣家里出来,刘庆军直奔侯真准的家。走在大街上正巧遇到侯真准与陶方成。
侯真准看见刘庆军,赶忙打招呼:“二弟,走,跟着我们吃冰棍去。”
侯真准对陶方成说:“方成,之前跟你说过,这是我二弟。我二弟不像咱,你别吓唬他。”
陶方成走路左摇右晃,显得很是霸道:“你二弟就是我二弟,亲近还来不及呢。走吧二弟,哥哥给你弄几根冰棍凉快凉快,这是咱兄弟们的一亩三分地。”
刘庆军本想劝说大哥几句,但是陶方成在跟前,不便明说,只好跟着一块走。
没走几步,一阵“冰棍”的叫声卖由远而近,高大春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白色木箱子,箱子上的红色“冰棍”二字特别显眼。
高大春戴着一顶草帽,边走边喊“冰棍,五分钱一根冰棍。”
陶方成领着侯真准和刘庆军迎面走上去:“大春,先给我们拿三根冰棍,凉快凉快。”
高大春立马打开箱子盖,掀起白色被子,一股白色蒸气冒出,看着便有凉意。
高大春拿出三根冰棍,赶紧盖上箱盖,笑呵呵地说:“你们慢吃,我到处转转。”
陶方成接过冰棍,说:“别急,你还得给钱啊。”
高大春陪着笑脸:“两位老弟,今天刚过来,还没卖几根,要不,明天吧,明天一块给。”
侯真准没说话,刘庆军觉得陶方成有些太霸道,冰棍拿在手里并没有吃。
陶方成脸一板:“大春,别不识好好歹,夜来你说不好卖,就给了一毛钱,今天又来这一套,不行,要是不给钱就把冰棍箱子留在这里。”
高大春点头哈腰地说:“两位老弟,抬抬手吧,我二弟也在联中念书,他叫高二秋,都不远,照顾照顾。要不,我再给你们两根冰棍吧。”
刘庆军劝道:“我看算了吧,咱已经吃人家三根冰棍,他说的对,高二秋也是营坊联中的同学。”
二弟在这里,侯真准还算随和:“方成,我二弟说得有道理,今天算了吧,都不远。”
陶方成不乐意了:“猴子,这可不行,夜来已经坏了规矩,今天不行。没钱就把冰棍箱子留下。”
远处有两个想买冰棍的小孩看着要打架的样子,吓得躲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