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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少女良能,上尉克尔

作品名称:无名者之血      作者: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发布时间:2025-07-05 07:43:47      字数:5510

  每当夜深人静,窗外的月光洒进房间,我总忍不住想起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想起那个叫许良能的勇敢姑娘。
  她的故事,就像一首悲壮而又激昂的战歌,在我的记忆深处久久回荡。
  
  1938年,15岁的许良能,在襄阳学生军训练了两个月后,毅然踏上了前往武汉的征程。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尚未褪去稚气的少女,却怀揣着满腔的爱国热忱,投身到了残酷的抗战洪流之中。
  许良能是襄阳第五中学的学生,一米六的身高,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些。
  武汉保卫战打响,襄阳动员中学男子部、女子部的学生纷纷响应号召,加入学生军。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奔赴战场,许良能内心充满了羡慕与渴望。
  即便年龄不够,她也毫不犹豫地去报了名。负责招兵登记的军官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坚定的小姑娘,问道:“小鬼,你好多岁了?”她挺直了腰板,大声说道:“我16岁了,你看我都长这么高了。”
  那股子倔强与执着,让军官也不禁为之动容,就这样,她顺利地加入了学生军。
  入伍之后,许良能跟着队伍从襄阳出发,途经随县、枣阳,最后被分配到127师政治部政工队。
  在那里,她开始接触到了残酷的战争现实。医院里,医师和护士手把手地教她们如何给伤员上药。可当真正面对那些从战场上抬下来的伤员时,许良能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那一天,又一批伤员被送进了临时搭建的医院。其中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满身是血,肚子被打穿了,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他艰难地喘着气,却仍强撑着告诉许良能:“我是第一团第一营第一连的,我是第一个受伤的!”许良能吓得双腿直打颤,她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帮他包扎。
  医生见状,一边轻声安慰着战士,一边迅速拿起一块大大的药棉,用绷带仔细地将其捆在战士的腰上,随后安排人将他送往后方医院。
  看着担架远去的背影,许良能在心里默默盼望着这个乐观的年轻人能够早日痊愈。
  武汉战事愈发吃紧,前方的炮弹轰鸣声不绝于耳,日本鬼子的飞机也频繁前来轰炸。
  为了躲避敌人的空袭,医生们都不敢再穿显眼的白衣服,白色帐篷更是不敢搭建,只能在树林子里支起黄色的帐篷。
  伤员们被送到这里,搽药换药都在这简陋又隐蔽的帐篷里进行。白天,伤员源源不断地被抬下来,晚上相对少一些。
  由于日本鬼子武器精良,我军伤亡惨重,很多伤员抬下来时就已经没了呼吸。三个五个、七个八个,大家只能在医院门口挖个大坑,将他们匆匆掩埋。
  好多牺牲的战士连名字都无人知晓,只有少数人胸口的番号还在,师部的人会小心翼翼地撕下来,登记他们的名字。
  许良能亲眼目睹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场景,有一次埋了十几个,还有一次也有好几个。
  每当夜深人静,那些画面就会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吓得她半夜里惊得哇哇大哭。
  有一次,晚上突然接到紧急撤退的命令。队伍在夜色中匆忙行进,大家又紧张又害怕。
  许良能的女同学王英是个近视眼,一个不小心,一脚踩空,掉进了路边的坑里。
  许良能见状,赶忙跑过去拉她,可她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拉不上来。情急之下,她大声呼喊男同学王声帮忙,两人才合力把王英从坑里救了上来。
  因为连夜急行军,大家又紧张又热,走了几十里路后,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实在受不了,大家就一边走一边脱下棉衣棉裤,有些女娃的棉袜也被磨烂了,干脆直接撕烂丢掉。
  前方战事吃紧,武汉的百姓和军队纷纷向后方撤退。127师经过多日的激战,伤员不计其数。
  许良能她们随卫生队先是跟着部队向前,经过枣阳、随县,127师师部就设在那里,可附近的老百姓早就因为战争跑光了。
  没待多久,局势愈发严峻,她们又不得不退回来,往河南方向转移。
  到了河南新野后,许良能和贺中碧、季郁州几个女同学看到开封女中在招生,广告上写着对外地流亡学生可以减免学费。
  对于在战火中颠沛流离的她们来说,能重返校园读书,无疑是一件充满希望的事情。于是,她们向127师的领导说明了情况,领导理解她们的想法,同意放她们离开。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开封很快沦陷,许良能一行没了栖身之所,也没了饭吃。
  无奈之下,她们只好再次寻找部队,最终在新野加入了第十三军。正巧,第110师在招政工队队员,她们前去说明情况后,顺利被收编。
  在政工队里,她们的任务是向老百姓宣传抗日。一路上,她们到处张贴抗日标语,只要看到老百姓,就主动凑过去,绘声绘色地讲述日本鬼子的暴行,告诉大家日本鬼子是如何残忍地侵略我们的国家,杀害我们的同胞。
  政工队里有20多名队员,大家都是因为抗战而流落到新野的年轻人,尽管来自不同的地方,但都怀揣着同一个目标——赶走日本侵略者。
  在政工队里,许良能遇到了共产党人吴绍文。
  吴绍文担任师战地服务团团长,主要负责抗战歌咏、抗战戏剧的组织编导工作。27岁的吴绍文与15岁的许良能相遇了,年轻、美丽、高挑的许良能一下子就吸引了吴绍文的目光。
  两人作为男女主角,共同排演了3部话剧作品。在其中一部话剧里,吴绍文演一个农村的小伙子,许良能演一个农村的女孩子,他们在剧中一起参加抗日。
  排练的日子里,两人朝夕相处,关系也逐渐亲密起来,不知不觉中,爱情的种子在两人心中生根发芽,他们成为了恋人。
  可这段初恋,却充满了无奈与遗憾。吴绍文早已被家人包办了婚姻,尽管他深爱着许良能,却一时无法说服家人。在传统礼教和现实的重重压力下,两人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那段分手的日子,许良能整日以泪洗面,可她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改变的。
  1944年春,许良能和熊教官在老河口结婚了,那场婚礼上,共有三对新人同时举行婚礼。
  虽然没有盛大的排场,但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能找到一个可以相互依靠的人,也算是一种幸福。
  1945年8月,当抗战胜利的消息传来时,许良能激动得热泪盈眶。她亲眼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如今在路上都不敢抬头走路,生怕被愤怒的老百姓打骂。
  
  抗战胜利后,许良能满心欢喜地回到襄阳,却没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场沉重的打击。
  她的父母、大姐夫、二姐夫、小妹妹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父亲死于日军飞机的轰炸,母亲被日本人的子弹夺去了生命,两个姐夫作为军队里的营长,在抗日前线壮烈牺牲。
  得知这些消息的那一刻,许良能心中对日本鬼子的仇恨达到了顶点。
  1946年秋天,许良能来到桂林,在民主路小学做老师,后来,她与熊教官的感情出现了问题,最终选择了分手。
  新中国成立后,1951年3月,在街委会尹主任和学校叶校长的介绍下,许良能和远征军老兵张裕华结婚了。
  张裕华是黄埔军校毕业,解放战争时起义,从部队转业到桂林,在职工夜校当教导主任。婚后,两人住在教师宿舍,日子平淡却温馨。
  许良能后来先后在桂林第一中心小学、南溪小学任教,于1980年在桂林逸夫小学退休。2016年,老伴张裕华去世,留下她一个人。她的儿女们都早已成家立业,而且十分孝顺,她在桂林过着平静的生活。
  每次回想起许良能的故事,我都感慨万千。在那段艰苦卓绝的抗战岁月里,像许良能这样的女战士还有很多很多,她们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为国家和民族的解放事业奉献出了一切。她们的名字或许没有被载入史册,但她们的功绩,永远值得我们铭记;她们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我们前行。
  
  夜深人静时,我总想起一位战友的往事。
  1939年3月的太行山,寒风裹挟着硝烟在山谷间肆虐。作为八路军一二〇师的宣传干事,李维英在一次突围战中被弹片击中腹部,鲜血浸透了他那件打着补丁的灰布军装。
  两个年轻力壮的老乡抬着简易担架在崎岖山路上狂奔,脚下的碎石不断迸溅,担架随着剧烈的颠簸吱呀作响。
  李维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恍惚间听见老乡粗重的喘息声混着对话:“翻过前面那道梁还有二十里,可照这速度……”
  “别丧气!再累也得把同志送到医院!”夜色如墨,他们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道路,偶尔踩到结冰的溪涧,担架险些翻入刺骨的水流。
  当担架停在小山村的土坯房前时,更夫刚敲过三更。我后来听老乡回忆,当时李维英脸色惨白如纸,伤口渗出的血在担架上结了黑痂。
  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大娘举着油灯迎出来,昏黄的光晕里,她布满皱纹的脸因焦急而紧绷:“快抬进堂屋!把柜子腾出来!”
  粗糙的木柜被清空后,成了临时病床。李维英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灶台传来柴火噼啪声,紧接着是姜汤煮沸的咕嘟声。温热的汤汁顺着嘴角灌入,驱散了几分寒意,也模糊了他眼角的泪。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糊着窗纸的木格洒进来,李维英费力睁开眼睛。
  守在床边的老大娘正往粗陶碗里舀小米粥,见他睫毛颤动,布满裂口的手立刻探过来试体温:“醒啦!可算醒啦!”
  她将一勺粥吹凉,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慢慢喝,喝了就有力气。”后来我去探望李维英时,他总念叨那碗小米粥的香气,说比任何珍馐都美味——那是带着柴火气息的生之希望。
  
  然而野战医院的状况远比想象中艰难。李维英记得推开医院大门时的场景:十几张竹床挤在漏风的草棚里,伤员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医生们穿着沾满血污的白大褂,在刺鼻的消毒水味中穿梭,手中的绷带和药品却少得可怜。
  李维英因伤势过重,被安置在刘大娘家中。那是个有着宽敞土炕的农家小院,刘大娘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将玉米面熬成浓稠的糊糊,再掺上剁碎的野菜。
  为了给李维英补充营养,她偷偷把攒了半年的鸡蛋煮了,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
  最艰难的是换药时刻。没有麻醉药,刘大娘就用自家酿的米酒擦拭伤口,李维英疼得浑身颤抖,却死死咬着被角不吭声。
  刘大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轻轻吹着伤口:“忍忍,孩子,吹吹就不疼了……”一个月的时间,在无尽的昏迷与清醒交替中过去,李维英的被褥换了一茬又一茬,刘大娘的白发也添了许多。
  当组织决定送李维英去延安治疗时,院子里挤满了送行的乡亲。
  有人塞来几个烤红薯,有人把珍藏的布鞋塞进他行囊。刘大娘颤巍巍地将一双新纳的鞋垫塞进他怀里,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娃,要好好活着!”
  马车缓缓驶出村口,李维英探出车窗,看见刘大娘在寒风中挥手,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作黄土坡上一个模糊的黑点。
  此后的岁月里,李维英带着这份恩情南征北战。
  抗美援朝战场上,他顶着美军的炮火传递情报;和平年代,他在办公室的台灯下撰写战史,案头始终摆着那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两位大娘站在土坯房前,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如今,那两位大娘或许早已化作太行山上的星辰,但她们用最朴素的善意书写的军民情谊,永远镌刻在历史的丰碑上。
  
  我在抗战画报上,看到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里,几个穿着粗布军装的游击队员簇拥着一个高鼻梁的美国青年,他胳膊上缠着绷带,却咧着嘴笑得灿烂——那是1944年克尔中尉与港九大队战士的留影。
  每次看到这张照片,耳边总会响起刘黑仔队长当年跟我描述救援时的声音,带着硝烟味的惊险细节,至今想来仍让人心潮难平。
  1944年2月11日的香港,天空被日军高射炮的火光撕裂。克尔中尉的轰炸机在浓烟中剧烈震颤,油箱爆炸的瞬间,他几乎是被气浪掀出了驾驶舱。降落伞撑开时,他低头看见机场上日军拍手欢呼的嘴脸,枪管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那些奔来的脚印,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跳上。
  绝望中,一阵狂风突然将他卷向慈云山的密林,这意外的转折,成了命运的伏笔。
  当时我在东江纵队司令部负责情报中转,后来从通信员陈勋的口述里还原了那惊险一幕。
  他和小战士李石路过山坳时,看见一朵“白云”挂在树梢,走近才发现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飞行服上的火焰灼伤还在冒烟。
  克尔举着精巧的手枪,蓝眼睛里全是警惕,直到陈勋瞥见他皮夹里“来华助战,洋人美国”的纸条,才敢大声喊:“我们是游击队!”
  可语言不通成了死结,克尔掏出的美金在战火中格外刺眼,陈勋急得直摆手,李石则拔腿就往短枪队跑——山下日军摩托车的轰鸣,已经像毒蛇一样逼近了。
  刘黑仔队长带着队员赶到时,日军搜索队的枪声已经在山脚响起。
  我至今记得他跟我形容克尔的样子:“那小伙子吓得嘴唇都白了,可看到我们拆了他手枪里的子弹,又乖乖跟着走。”
  他们钻进的石龙仔山洞藏在悬崖半山腰,洞口被藤蔓和灌木严严实实遮住,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但日军很快拉网包围了慈云山,飞机在头顶盘旋,搜查队的军靴声甚至能传到洞外。
  最惊险的一次,十几个日军端着刺刀摸到洞口五十米处。
  刘黑仔让队员用绑腿布捂住克尔的嘴,自己带着两人从侧洞绕到山脊,朝相反方向扔了颗手榴弹。
  “敌人听见动静就追过去了.”刘黑仔后来比划着,“我们跟他们玩‘捉迷藏’,像赶麻雀似的,东边放个冷枪,西边扔块石头,硬是拖了两个星期。”
  洞里没药,女队员就用捣碎的草药给克尔敷烧伤;没粮食,就把掺了野菜的稀粥先让给他——陈勋身上仅剩的5毛钱军票,全买了块红糖,塞进克尔手里时,这个美国汉子掉了泪。
  克尔被送到新界深冲村那晚,月亮藏在云里。
  他把随身的手枪、救生刀全塞给游击队员,又解下飞行靴上的银质徽章,非要别在小战士李石的衣襟上。“他用蹩脚的中文说‘朋友’。”接他转移的翻译谭天告诉我,“后来回美国,他真把这事画成了连环画,每一页都写着‘中国游击队’。”
  
  我曾见过那套连环画的复制品,其中一页画着山洞里的煤油灯:克尔蜷缩在角落,旁边的女队员正用竹筒喂他喝水,远处的山影里,几个黑影举着刺刀逼近——但画面角落,刘黑仔带着队员像山猫一样潜行,准备引开敌人。
  克尔在画旁用钢笔写着:“他们用五毛钱的糖,换来了我的命。”
  后来东江纵队又营救了多位美军飞行员,陈纳德将军的感谢信我也见过原稿,钢笔字遒劲有力:“中国游击队的勇敢,让飞虎队知道谁是真正的盟友。”
  但在我心里,最珍贵的永远是那张合影里的笑容——当克尔搂着刘黑仔的肩膀,当游击队员们捧着他送的美式小刀,战火里的这份跨越国界的信任,比任何勋章都更闪耀。
  如今照片里的人大多已不在世,但每次翻看,我总能想起克尔在回忆录里写的话:“在慈云山的山洞里,我第一次明白,战争中最强大的武器,不是飞机大炮,而是人心。”
  那些用草药敷伤的手,那些分出去的半碗稀粥,那些在悬崖上引开敌人的背影,早已成为中美反法西斯同盟最鲜活的注脚。而这张照片,就是这段历史最温暖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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