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有不测风云

　　鲁迅在《论人言可畏》里说过，阮玲玉和艾霞的死，不过像在无边的人海里添了几粒盐，虽然使扯淡的嘴巴们觉得有些味道，但不久也还是淡，淡，淡。
　　纵使林若兰拿着顾展鹏的联系方式的时候很是激动，但回家之后，回想着这十年来的坎坎坷坷，还是不愿相信还有好事能轮到她。天上掉馅饼也是先砸到高个子人，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何况一个陌生男子的几句无稽之谈！
　　去市场买菜买肉馅，回了家和好饺子面，拣菜洗菜做馅擀饺皮包饺子，苦中作乐，循环的生活让她把顾展鹏那天和她说的话几乎忘了。纵然开始有些天方夜谭的想法，也逐渐淡，淡，淡！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天，霜降前一天，天气突然阴沉下来。
　　“妈妈，天气是不是要下雨？”中午林若兰在接巴特尔放学的路上，巴特尔看着灰蒙蒙的天忧心地问着妈妈。
　　“不会，都快冬天了，要下也是下雪。”没有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寒意，林若兰蹲下来把巴特尔的帽子戴在头上，牵着他的小手边走边说道。
　　“那妈妈就不能再出来摆早点摊了吧？”巴特尔仰着小脸看着妈妈问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的巴特尔也在为妈妈的生计发愁。
　　“看样子是不能了，即使摆出来摊子，天冷了也没人来吃了。”林若兰看了看天，犹豫地说道。她又准备了不少面和饺馅儿，只能留着她和儿子吃了。虽然他们的生活谈不上好，但巴特尔对饺子也不是太想吃了，还好，面团可以做面条，饺馅也能烙馅饼。只是，该想着去找点别的活计了，还有房租要付，还得让孩子吃饱穿暖。
　　回了家，林若兰端上巴特尔爱吃的莜面窝窝，娘俩吃了饭，也没收拾，她让巴特尔去睡觉，她也陪着孩子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小巴特尔睡得很香，林若兰却睡不着，却也不敢制造动静，直到两点多把孩子送到学校，回来后看着和好的面团与拌好的饺馅，不知该干什么。
　　“若兰，你在家吗？”林若兰正在恍惚思忖之时，有人在敲玻璃。顺着声音，她看到是乔伯谦站在窗前，右手敲着玻璃朝里面问话。
　　“乔大哥，你进来吧，我在家呢。”林若兰急忙站起来去开门。
　　两个人前后脚进了屋里。乔伯谦一眼就看到了方桌上摆着的两个盆子，一盆面团，一盆饺馅：“发愁呢？看这天气你是不能摆摊了，想想干点别的吧。”乔伯谦微笑着说道，然后坐在方桌旁边的椅子上。
　　“可不，正愁不知道干点什么呢。”她看着乔伯谦，犹豫地说道。对乔伯谦，她没啥不好说的，彼此熟知情况，也没啥好隐瞒的。
　　以前，她和乔伯谦并不熟，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是同一年来的北疆市，而且，他们还是北疆市下面同一乡镇的人，之前的两家居住的村子相距也就七八里地，读初中也都是同一个学校，只是以前都不认识。
　　直到三年前，林若兰丈夫去世，她被婆婆赶出来租房子住。有一天深夜巴特尔突然发烧，她抱着孩子去医院，途中遇到蹬三轮车的乔伯谦。乔伯谦也不见外，拉着他们母子送到了医院，又帮着她们挂急诊看了病，整整一夜，巴特尔打了点滴，体温恢复正常，医生给她们配了些药，乔伯谦又把她们送回家。
　　之后，乔伯谦就经常来帮她买点煤，买点米面，或者遇上什么事帮她照看孩子，带孩子出去玩。但是他们的交往都是止乎于礼，却没有发乎情。一切坦然了，也就不计较什么，巴特尔更是对这位叔叔比自己的亲舅舅都亲。
　　“也是，咱这里的天气，冬天亮的晚，黑的早，孩子上学放学都摸黑。早上我倒是可以过来帮你送巴特尔上学，放学就不保证了，有时候有活或者去乡下干活不保证时间，让孩子自己摸黑回家也不放心。”乔伯谦想了想说道。
　　“这几天我也想了很久，除了捡破烂，没有什么活能和上我的时间。”林若兰无奈的说着笑了笑。
　　“捡破烂你更不行。你是没看见，所有捡破烂的大都是偷破烂，你见到街上有几个捡破烂的，他们都在工地四周捡，都干着顺手牵羊的事，这事你干不了。”乔伯谦说着也笑了。
　　“乔大哥，你是看天气不好过来看看我准备干什么？”林若兰给乔伯谦倒了杯水问道。
　　“也不全是。”乔伯谦端起杯喝了一口水，“还有个事，就是我熟悉的一个蹬三轮车的，他叔叔在矿上，倒腾出来十来吨煤，他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卖。他们家留了一些，还有六吨，市面上现在都是一百四十块钱一吨，他给我九十块钱一吨。我想着我留三吨，给你卸三吨。”乔伯谦一边说着，一边来到窗前看院子哪里适合垛煤。
　　“九十块钱倒是不贵。”林若兰有些犹豫，下话没再多说，她每次买煤都是论袋买，即使不贵三吨煤也快三百块钱了，这个冬季干什么还没着落，一下子就花掉三百，买煤二百七十元，还要雇人卸，最少也得花三十块。
　　“煤钱你不用操心，我先给你垫付了，什么时候有了钱什么时候再给我，我不紧张。”乔伯谦转身看了看林若兰，他知道林若兰的担忧，“就垛在窗台这里就行，我给你垛好覆盖好，不至于被风化。”乔伯谦说着又在椅子上坐下。
　　“什么时候有了钱再给我！”
　　“你可以打个欠条，每个月能还多少就还多少，我不催你！”
　　竟然惊人的相似！
　　“乔大哥，自从遇见你，我就像开了挂，所有的事顺利了好多，也总遇见好事！”林若兰笑着脱口说道。
　　“还有什么好事？我还担心你为了生活愁出病来呢！”乔伯谦玩笑道。
　　“是这样……”林若兰就把前几天顾展鹏去摊上吃早餐的事和乔伯谦说了一遍。
　　“你把那个人的信息给我看一下。”听完林若兰的诉说，乔伯谦也是一脸惊奇，这是什么卖家？难道是骗子？
　　林若兰在洗衣服的时候就把那张便签顺手塞到电视下面，她又从电视下面拿出那张小便签纸递给了乔伯谦。
　　“顾展鹏！”乔伯谦怔怔地看了一阵，低声念出了口。顾援朝，一定是这小子，这小子下手挺快，不仅买下了那排街面房，还找到了林若兰，看样子这小子回来没多久倒是做了不少事。
　　“乔大哥，你认识他？”林若兰试探地问道。
　　“嗯，认识！”乔伯谦把便签纸递给林若兰，刚才差点把顾援朝的名字说出来，好悬！
　　他又掏了掏兜，拿出一叠现金，数了数一共八张：“这八百块钱你拿上，明天出去买一部手机。前几天仲廉也给我买一部手机，我一会儿把手机号留给你，你买上手机联系顾展鹏，我给你们做中间证人，你可以买下他的房子，过了户咱们就张罗装修，你还可以继续卖饺子。”
　　“乔大哥，我不用买手机，我也用不上。”林若兰有些尴尬，不敢去接乔伯谦的钱。这几年乔大哥帮自己够多了，就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你看街上现在十个人有八个人都在用手机，你要开店就没时间再出去买菜了，大市场好多店铺都有送货上门，你没个手机怎么联系人家？你要开了店，说不准一个月能赚回两个手机，还怕还不了我的钱？我正愁着你娘俩冬天怎么过呢，这下好了，等房子过了户，我再给你把煤送去。我再看看，有便宜煤多给你搞几吨，开店不比住家，店里生炉子，厨房也烧煤，少了可不够。”乔伯谦微微有些激动，他激动顾展鹏终于能帮林若兰了，更激动林若兰终于不再为打工发愁了。
　　“我就说自从遇到乔大哥我就一路顺路路顺，我听乔大哥的。”听着乔伯谦侃侃道来，林若兰接过来乔伯谦手中的钱，仿佛看到天空出了太阳，好像曙光就在眼前，连日来的阴霾也驱散了。
　　“那我就走了，等你电话！”乔伯谦在方桌上找了根铅笔，然后在日历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就准备离开。
　　“乔大哥，这些面和饺馅，我少留点，每天吃饺子巴特尔都不香了。面我就不留了，饺馅留点晚上给他烙两张馅饼，乔大哥你都带走吧！”林若兰说着把上午买菜回来用的袋子洗了洗，然后分别把和好的面团和饺馅装进两个袋子里，剩下一小碗儿饺馅儿放在一边。“我也想着咱俩把饺子包好，可又想包好饺子你也没法带走，我这几个小面板放你三轮车上走那么远，回去就不是饺子了。”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乔伯谦两手各提一个袋子往外走，林若兰跟在后面，一直把乔伯谦送出大门外。乔伯谦从三轮车上拿下一个黑色皮包，挺大的那种，他用来买菜买饭用的，很干净。拉开拉链，把面和饺馅放进提包里，又拉上拉链。
　　“乔大哥你慢点！”看着乔伯谦骑上了三轮车，打开油门，林若兰挥手说道。
　　“嗯，快不了！我和仲廉在蔬菜二队买了一处大院，等我下次再和你说。去那里的路坑坑洼洼的，走不快！”乔伯谦说着嘿嘿一笑，然后转过头踩油门走开了。
　　真是个好人，看着乔伯谦远去的身影，林若兰暗暗想着。开始他并没有说自己买大院的事情，是怕林若兰失落，直到最后才和她说了一嘴，也是为她准备买房打了一针强心剂。那还犹豫什么？这次也许真的是天上掉馅饼砸中她了，林若兰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