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7、游击队施反间计（1）（2）

　　47、游击队施反间计（1）
　　
　　听说还乡团头子南霸天黄显祖和南关车站副段长为个妓女争风吃醋、打架殴斗的故事，人们并不觉得奇怪，也就左耳听，右耳冒，谁也没朝肚子里搁着。
　　但是，碧峰、金耀天听过却不然。他俩好像在这件值不得一提的事情上看到了什么问题，都非常感兴趣，因而，也就当成一项极重要的情报吃到肚里，记在心坎上。
　　为这个情报，二人曾掰开揉碎，翻来复去地研究过几次。他俩怎么研究，也觉得敌人的现有矛盾是有隙可乘的，当然，也就要捉摸利用这一缝隙搞它个大名堂。
　　根据近几天南霸天黄显祖伤已痊愈，日走南关，夜进东门的规律，和“特别突袭队”每次过南关车站怒目横眉找斜碴的劲头，根据南关车站的敌情、地形和白荣兴对群众敲诈勒索的罪行，以及魔军宪兵队长哈里斯中校明后天去北平开会等情况。碧峰对金耀天说：“我觉得按照咱们研究的计划，可以在三五日内行动了！”
　　“嗯！”对面坐着的金耀天点点头。他那两只深思远虑的眼睛，一直望着面前的一堆大小不一、纸张不同而都写有密匝匝字的各地来的情报。
　　他双手来回抚摸自己的双腿接下去说：“眼下时机已经成熟，我同意你的意见，可以行动了！不过，执行这次从没有执行过的任务，对我们直接参加战斗的人说来，必须得掌握住：要装得像，一定得拿出个十分样，从言语到行动作派，丝毫也不能有一点差异；不然，馅儿一漏，完不成任务，还会吃个大亏……”
　　“这一点，从我到去执行任务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学一学！”碧峰赞同地点点头。
　　金耀天将炕桌上的情报收敛起，继续说：“是，是得学！你们现在就学，我呢，马上也试验一下电话机。到时候，你们去那里，我就到杨树洞村桥南头去等。”
　　行动决定了，跟着来了一阵忙碌。
　　冬天，太阳的光和热本来就微弱，当它溜到西南天空，离地皮一杆子高的时候，耀眼的光芒一点也不存在了，活像个滚圆的大鸡蛋黄儿，吊挂在那儿。
　　就在这日落黄昏以前，九辆自行车像九匹脱缰的奔马，从范村方向沿着横桥公路疾驶过来。车上人们的穿戴非常特别：有穿一身青洋布棉裤袄的；有青棉袄外罩件驼色毛背心的；还有穿长袍的。他们头戴的有毡帽、礼帽、土耳其帽、三块瓦的黑皮帽；有的鼻上架副茶晶镜子；有的将雪白的口罩捂在嘴上。
　　他们个个都明挎着一支机头张开的驳壳枪。身子骑在自行车上，双手稳扶车把，当“啷当啷啷”地按着铃铛，洋洋自得地摇晃着屁股，嘴里哼着肉麻的小曲，朝秀水县城南关走去。
　　一路上，来往行人听到铃铛的急响，就知道不是常人到来，忙急闪在道旁，就连身披“虎皮”、肩扛七斤半的伪军们，也都止住脚步紧忙让开路。
　　在接近一个小村子的时候，头前的一辆车子放慢了。头戴一顶烟色礼帽的崔勇，扭过脸来压低了嗓门，冲着戴三块瓦皮帽子的碧峰说：“没在村边上见到他！”
　　“没见到就进村！”碧峰将下巴颏儿朝村里一扬，崔勇脚下用力紧蹬了几下，伴同当啷当啷啷的铃声钻进了村子；碧峰他们紧跟在后面，朝村里驶去。
　　“先生们，歇歇腿吧！”驶到十字路口，路南黄大门里，一个穿长袍戴帽盔的人，慌慌张张地朝碧峰他们迎上来。
　　碧峰斜眼朝门口一望，那里挂着一块“刘家村村公所”的木牌子。家家关着大门。连见到生人就扑来狂吠的狗儿都夹起尾巴，躲在老远的地方乱汪汪。
　　“歇歇就歇歇！”碧峰在这离秀水县城城不到四里的村庄，想打听一下情况，顺手牵羊地跳下车来。
　　迎上来的那个人一见碧峰、崔勇、朴永庆他们，个个都是满脸傲气，一付凶狠的模样，连连点头地说：“先生，我是这村的保长，刚才送走你们九位便衣弟兄，没想到后面……嘿嘿，慢怠你们啦！请原谅，原谅！”
　　说着，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盒三塔牌的纸烟，双手哆哆嗦嗦地撕开个口儿，一支又一支地朝碧峰他们递过去。
　　“抽着吧！抽着吧！”旁边另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忙划着火柴。咔吧！碧峰按着自己的打火机，随着，两股灰色的烟雾喷出了鼻孔，心想：“这一下算是走对门道儿了！”
　　他知道保长说的那帮人是“特别突袭队”，也是九个人，觉得真是太巧了。为了把估计的情况弄得更确切，又问保长：“刚过去的那九个弟兄，这会儿走出多远了？知道他们是哪一部分的？”
　　“他们眼下也不过走出一里多地。哪部分的可没敢问，听口气倒像是‘特别突袭队’的！”保长很谨慎地回答。
　　“不论哪一部分，反正都是一抹子人！”末了，不笑强笑地嘿嘿了几声。
　　“是咱们‘特别突袭队’！不认识别人，还不认识刘队长？他长得跟您差不多，您乍进村时，让我猛一看，还以为是黄队长带着人又返回来哩！”那个划火柴点烟的中年人说完，也嘿嘿笑起来。
　　伪办公人把南霸天黄显祖的特征说得千真万确，碧峰为了慎重起见，更把情况砸实，顺手掏出他那装假“居民证”的化学玻璃夹子，指点里面的一张二寸相片，招呼两个伪办公人：“你们看，这是谁？”
　　他俩迈着小碎步子轻轻走来，紧忙看了两眼，异口同声地说：“那不是刚过去的南霸天黄显祖黄队长吗！”
　　“行，你俩的眼睛够尖的。不跟你们打牙碰嘴地耗费时间了，走！”碧峰在这里弄清他需要的情况，掖起夹相片的化学玻璃夹子，将少半截纸烟狠劲地朝地上一扔，说了声，“赶队长去！”飞身跳上自行车，“当啷、当啷”按着车铃，飞快地离开了刘家村。
　　
　　48、游击队施反间计（2）
　　
　　“小队长！”小马在村西北角一墩柳子后面连声吆唤着蹿了出来。碧峰双手一按前后车闸，急忙跳下来，劈口就问：“你见到南霸天黄显祖了吗？”
　　小马骂骂咧咧地说：“他们九个人刚过去，和我走了个碰头！王八蛋们，车子骑起来，呜呜的就像驾旋风！”
　　碧峰问：“是九个吗？”
　　小马说：“一点不错，是九个。眼下车站上也没有变化。我回来的工夫，听说马布里到西关开会去还没回来！”
　　“嗯。”碧峰朝挨地皮的太阳瞧了一眼，扭过头来对大家说，“根据眼下的情况，咱们就踩着南霸天黄显祖他们的脚印走，到时候再改变路线。”
　　他转脸又朝小马叮嘱：“你现在可到杨树洞村桥南头去找老刘同志，我们完成任务后也立刻赶到！”
　　碧峰说完，正要打发小马走，两个戴大檐帽、穿黑色制服的家伙像耗子似的朝他们溜过来，碧峰高声地嚷：“哎！见到我们那九个骑车子的到哪里啦？”
　　“他，他们到杨树洞村啦！”“也就是刚到的样子！”两个家伙胆小怕事，结结巴巴地回答。
　　碧峰嗔着脸回过头来，冲小马连骂带卷地说：“滚你妈的蛋吧，小兔崽子！”伸手假装朝小马背后一拍，小马朝前一扑，撒开丫子地跑起来。
　　碧峰他们骑上车子，大模大样地紧贴着两个穿黑制服的家伙身边急驶过去。
　　敌人的行动正如了碧峰的心愿，南霸天黄显祖他们仍按以往的规律，在一条岔道上朝北一拐，又要进东城门回窝去了。
　　碧峰望着敌人的背影，俏皮地说：“回家等着吧，我们替你到车站上报仇去！”说罢，调头朝南关车站奔去。
　　太阳刚刚落下，天还不太黑，一切都还能看得清楚。南关车站越来越近了：铁轨那边的平坦站台、站台跟前的一排电灯闪闪的红房子，和房门前荷枪的卫兵，完全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走在前头的崔勇，刚想骑车越过铁轨，一列火车在他们面前哞哞地怪叫着驶了过去，崔勇被这个飞快的庞然大物震得直劲挤眼吐舌头。
　　碧峰见列车刚刚驶过，说了声：“走！”人们照直地奔向平坦的站台走来。
　　“不行！不行！都下去！”站岗的魔军兵摆晃左手，大声叫唤，意思是不让碧峰他们推车子走上月台。
　　碧峰他们根本没有理睬。他们刚走上月台，靠稳车子，一个说中国话、穿魔军军服的人从站房里走了出来，豁着嗓门嚷叫：“你们是哪部分？这又不是乡村，不是老百姓的家里，可以让你们胡糟！这是……”
　　崔勇没容他说完话，蒲扇般大的巴掌，呱唧打在他的脸上，打得那家伙两只眼睛冒金花，耳朵呜呜乱响。
　　崔勇气势汹汹地说：“不认识吗？哪一部分？‘特别突袭队’！”
　　在此同时，李秀山像开玩笑似地卡过卫兵的枪。他熟练地卸下刺刀，摘掉枪栓，嘴里自言自语地叨叨：“要这个玩艺没有用！”一件又一件地朝站台下边的远方扔去。
　　“‘特别突袭队’！‘特别突袭队’就敢跑到站上来打人？走，找站长去！”被崔勇打了耳光的敌人，见到红房子里簇拥出一大堆人，狗仗人势地揪住崔勇的衣袖，喊冤叫屈地嚷叫。崔勇狠劲甩了两下，也没有甩脱。
　　“副段长，你撒开他，他还能跑得了？”拥出来的一群人里闪出一个警务段的人，气势汹汹地走着说。
　　他的一句话，告诉了人们：崔勇打的那个人正是副段长白荣兴——南霸天黄显祖的冤家对头。
　　朴永庆知道对这种坑害老百姓的家伙应该怎么处治。他眼一挤，一步蹿上去，用枪点着白荣兴，左手指指站在旁边戴口罩和茶晶眼镜的碧峰，大声地说道：“好你姓白的，俺们黄队长就是叫你闹得趴了半个多月的炕，今天你是飞蛾投火，可不能怨我们‘特别突袭队’！”一钩扳机，啪的一声，把白荣兴打倒了。
　　车站上立刻纷乱起来。警务段所有人员像打惊的鸭子，唔呀闹叫地都朝背后的红房子里跑。敌人的行动，碧峰一识就破。他狂喊了一声：“都别动！冤有头，债有主，不动没关系，谁动打死谁！打死由我南霸天黄显祖负责任！”
　　一声吆唤，把大部分敌人镇吓住。敌人吓得个个腿颤身发抖，谁也不敢再移动一步了。
　　有两个魔军兵，哪管这一套，拔腿继续跑他的。崔勇知道他们要去拿枪，喊叫着：“叫你们跑！”抡枪当当就是两下，两个魔军鬼子像倒塌两堵墙，咕咚咕咚平摔在地上。
　　“给黄队长报仇，找马布里去！”崔勇呐喊着，手提驳壳枪，像只展开翅膀的鹰，嗖——的一家伙，钻进红房子里。
　　他没登高去摘墙上挂的几支手枪；也没有伸手去抓枪架上倚戳的十几支卡宾枪；鼓囊囊的子弹袋他没着眼看，亮闪闪的刺刀他没用眼瞅。他提着手枪左察右看要找人。
　　他在桌子底下，像抓小鸡似地抓出一个穿魔军军服、光着脑袋的人来。
　　“快说，站长在哪里？不说，打死你！”
　　“先生，先生，饶命吧，站、站长到西关开会去了。副站长在……在……”他吓得脸色焦黄，浑身哆嗦地朝床底下指。
　　崔勇顺他的手朝床底下刚一望，当的一枪，从床底下射出一颗子弹，子弹擦着崔勇的左肋飞过去，射中了光脑袋的胳膊。崔勇没容床底下放出第二枪，啪啪啪！接连几枪把床底下的魔军打死了，回手拽着那个胳膊流血的光脑袋走出门来。
　　“黄队长，马布里上西关开会去了，让我把他们的副站长给交代了！”
　　“你领他上队长跟前跑什么，这边来！”朴永庆怕抓来的敌人从碧峰身上看出破绽，紧忙招呼崔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