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紧急求助
作品名称:报告政府 作者:寻找姚黄 发布时间:2025-06-20 10:48:03 字数:4840
回到编辑部,见三个人仍在斗嘴,江一发当过县级政府秘书长,文化水平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口才一般。而赵欣明与马建设,只会刻字,没什么文化。所以,三个人争吵起来,半斤八两,谁也没占上风。
章林庭懒得进屋听他们聒噪,便在小院里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的眼睛不时地望向严管队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堵墙,看到李洪炉被困在禁闭室的情景。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掌心早已满是汗水。一想到李洪炉满心期待的中篇小说和创作谈可能就此石沉大海,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他清楚,要是不把李洪炉的“创作谈”寄出去,李洪炉多年来的心血和希望都将化为泡影,那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到底该怎么办?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焦灼与无助。他想要拿到的东西其实就在那个贴上封条的单间里,可是他没有办法把它拿出来。如果是在一中队的某个房间里,他可以让马正日想办法。凭马正日的手段,开门撬锁都不在话下。可那两道像骷髅标志一样的“X”状封条,马正日也没有办法对付。
他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每次刚有一点头绪,就被现实的种种阻碍无情打断。在你眼里是无价之宝,在别人眼里却一文不值。他深知苏队长们肯定不会帮李洪炉把信寄出去,否则,他们不会既封门又上锁。既防小人又防君子。李洪炉杜鹃啼血般的呼喊,在他们的耳边,不过是一缕清风而已。基建大队里脱逃一个犯人,苏队长肯定心里不痛快,甚至恨得牙痒痒,他把李洪炉戴上脚镣和手铐,正是他心理活动的外在表达。李洪炉试图打动他,纯属徒劳无益的臆想,或者是“与虎谋皮”的愚蠢。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他的心上重重地踩上一脚,他心中涌起一阵绝望。恨不得立刻像孙悟空那样,变成一只小蜜蜂,钻到小卖部,拿到那封信,并送到《北方文艺》编辑部。可他也清楚,自己只是一个犯人,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太少。焦虑如同潮水一般,将他彻底淹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李小萍。他深知,能帮助他的唯有李小萍了。首先,管教干部中,只有李小萍能向他伸出援手。其次,在一众管教干部中,只有李小萍知道发表一篇小说的意义。第三,李小萍明白编辑部与作者沟通的重要性。如果李洪炉没有及时寄去创作谈,编辑部肯定会再次来信催促。信件百分之百地会落入管教队长之手,结果可想而知。
但是,怎么找到李小萍,这是个巨大的难题。虽然二分场监狱离一分场监狱,不过一公里多点儿,但自己没长翅膀,不能飞越高墙电网。能联系到李小萍,只有一条路可走,去门岗上打一中队办公室电话!
想到这个主意,章林庭立刻激动起来。他赶忙跑到监狱大门内,对值班的络腮胡子余友平说:“报告班长,我能用一下电话吗?”
络腮胡子说:“你见过任何一个犯人打过电话吗?简直是妄想症!”
章林庭说:“我是《新生报》社的章林庭,求求您了!”
“废话!”络腮胡子说,《人民日报》的也不行!你打电话,就把我的饭碗打破了!”
“我们是老乡呀!”章林庭哀求说,“听口音你是固始人吧?我是淮滨的,咱们仅隔一条白露河。帮帮忙好吧?”
“你是我兄弟也不行!话说得再‘俏巴’(固始方言:漂亮),也是瞎搭(白说)!”
看络腮胡子的态度,章林庭绝望了。他只好原路返回。他走得很慢,像在散步。小报社刚搬来不久,人生地不熟,怎么才能说服值班员,打个简短的电话呢?
他忽然想起了造纸厂的常歌。这家伙能说会骗,在二分场监狱大院人缘不错。又是名副其实的固始人。现在走投无路,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中不中,在此一举。而且要快。如果李小萍下班回家了,要想找到她,就比登天还难了。
他小跑着去了造纸厂。二分场的三个单位,各有自己的小院,一个大院套着三个小院。跑到造纸厂小院门口,正好碰见常歌和另一个犯人坐在院门两侧值夜班。章林庭上去拽住常歌的胳膊,拉着就走。那个犯人说:“你他妈是谁呀?抓我们主任干啥?”
常歌说:“没事!他是我大哥。”然后低声问,“这么急,什么事呀?”
章林庭气喘吁吁地告诉常歌:“快救李洪炉!他犯事了!”
常歌说:“我已经知道了。我们中队也很紧张。事态严重,要救李洪炉,怎么可能?”
章林庭说:“不是救他的人,是救他的魂!”随后,边跑边说李洪炉的小说和创作谈。“你只要说服门岗,我只跟一中队的会计李小萍说一句话就行。她是管教干部,不是老百姓。加上你的面子,门岗会同意的。”
常歌松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说:“好,我有办法。”
走到门岗附近,常歌让章林庭躲在暗影里,低声说:“我把他引开,你要电话,越快越好!”
章林庭说:“放心,只说一句话。”
常歌大摇大摆地走出去。门岗问:“谁?”
“我!常歌。”
“你干什么?深更半夜的?”
“什么深更半夜的,还不到九点吧?说着,靠近络腮胡子,递出去一根烟。“我跟你说个事儿。”
络腮胡子确实是信阳地区固始县人,跟常歌是老乡。他知道常歌的长兄是县委常委、人大主任。所以,对常歌非常客气。他接了常歌的烟,点着火,跟着常歌边走边问:“什么事呀老乡?”
常歌往接见室那边引,说:“听说基建队有人逃跑了,是真的吗?”
“是啊!”
“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刘同仁。专给小号送饭、放风的。”
“我是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村支部书记,贪污罪,十二年。”
“咋跑掉的呢,这高墙电网?”
“是小屈带出去的。从信阳市跑掉的。屈展现已经自首了。”
这边章林庭迅速走进门岗,门岗里只有一桌一椅,桌子上放着一部老式的黑色电话机,电话机旁边放着一本登记簿。他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拿起话筒,“呜呜呜”地摇铃。那时候的电话不用记号码,省事儿。但需要几次转接。总机那边问:“要哪里?”
章林庭压低声音,说:“请接一分场。”
接着,有人又问:“你要哪里?”
“请接一中队办公室。”
说完,又“呜呜呜”地摇了摇铃。“你好,要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问。
正是李小萍的声音,章林庭大喜,忙说:“我是章林庭,想要见你!”
“什么时候?”李小萍问。
“十万火急!越快越好!”说完这八个字,他就把电话挂了。
出了门岗,站在门后,咳了一声。常歌听到了,与络腮胡子握手告别。进了大门,低声问:“成了?”
“成了!”章林庭说,“谢谢您!”
常歌说:“咱俩谁跟谁呀?别客气,有事尽管找我!”
章林庭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等人。”
两个人握手告别。
大约十来分钟,李小萍骑着自行车来了。她将自行车支在门岗旁,大声对络腮胡子说:“我要接见报社的章林庭!”
络腮胡子说:“这都啥时候了,还接见?”
李小萍说:“送一份非常重要的稿子!耽误不了几分钟!”
“那我替你送不就得了!”
“不行,我还要安排他们怎么处理稿子!你能代替吗?”
“唉呀,还得去叫,真麻烦!”络腮胡子不满地说。
“不必叫了!”章林庭在门内说,“我正好在这里。”
络腮胡子问:“你怎么知道有人来呀?”
“第六感。”章林庭边说边走出大门,拉李小萍到路边一棵大树下,说:“万分火急的事!”随后语速很快地说完要办的事。又说:“现在,只有你知道那封信的重要性,请务必拿出来!”
李小萍点头,又沉思了片刻,问:“知道苏队长在哪里吗?”
“应该在办公室。”
“好,我知道了。”李小萍拉了拉章林庭的手:“你进去吧!”
回到宿舍,章林庭感到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巨石消失了。但他又对李小萍能否顺利拿到那封信,担忧起来。翻来覆去地一个多小时,才渐渐沉入梦的怀抱里。
睡到天刚亮,他被敲窗的声音惊醒:“章林庭,谁是章林庭?”
“我是,”章林庭把身体抽出被窝,问:“什么事儿班长?”
值班的换了人,是基建队的一个姓蒋的干事。他在窗外说:“快出来接见!”
穿好衣服跑出去,那干事已经走了。他跑步到大门口,报告后出门,来到接见室,见李小萍一脸倦怠地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你怎么起那么早?”章林庭问。
“不是起得早,是睡得晚。一夜没睡!”李小萍说。
“辛苦你了!”章林庭说:“怎么一夜没睡呢?”
李小萍嗓音沙哑地说:“昨晚去了基建队办公室,没见到苏队长,值班的说,可能去了总场狱政科。我又到狱政科,尹干事说,他们正在讨论追捕刘同仁的路线以及屈展现应送罗山县看守所还是留在本场。
“我说:我在这儿等着,结束了再找他谈。谁知这一等,等到了东方发白。会议结束后,我才跟苏队长说了李洪炉那封信的事。他问我怎么关心起一个素不相识的犯人了呢?我说,这个人很会写文章,我想看看他的创作谈是怎么写的。因为我正好还被某编辑部要求写创作谈。没写过,想借鉴一下。他又问我,怎么知道李洪炉那儿有创作谈呢?我佯装恼怒,质问他,你审查我还是咋地?你要怕他给我传递什么信息,可以打开逐字逐句地看嘛!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带我去了监狱小卖部。打开门锁,揭掉封条,推开小铁门,发现那封信正放在桌子上,信笺已经装进信封,还没有封口。苏队长抽出写满三页方格纸的《创作谈》,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这才把信件交给我。”
说完,把信件从包里掏出来,递给章林庭,说:“这家伙真是有水平!创作谈写得很棒!”章林庭接过来,抽出纸张看起来:
在文学创作的漫漫长路中,总有一些故事像心底的种子,在不经意间生根发芽,《山中学校》便是这样一颗种子结出的果实。
那是一段深入乡村的经历,让我与偏远山区的教育现状不期而遇。那些破旧的教室、简陋的教学设备,还有一群怀揣着梦想与希望的乡村教师,他们的坚守与付出深深震撼了我。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不仅传授知识,更点燃了孩子们走出大山的希望之火。这一切,成为了《山中学校》最初的灵感源泉。
从构思这部中篇小说起,我就希望能真实地展现乡村教师的生活与精神世界。他们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却在平凡中默默耕耘,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支撑着乡村教育的天空。在人物塑造上,我着力刻画每一个角色的独特性格与内心世界。像欧阳校长,他有着乡村教育者的坚韧与无奈,为了学校的发展,他四处奔走,却又不得不面对资金短缺、师资匮乏等诸多难题。他的形象是众多乡村校长的缩影,他们肩负着乡村教育的重任,却常常在困境中挣扎前行。
还有齐正启,这个初入乡村学校的年轻教师,他带着城里人的懵懂与好奇,在乡村教育的熔炉中逐渐成长。他的经历,是许多年轻教师投身乡村教育的真实写照,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理解与热爱,这个转变过程充满了艰辛与感动。
在情节设置上,我注重展现乡村教育中的种种现实问题。比如民办教师既教学又种地的吃苦耐劳和他们渴望转正,摆脱种田的艰难。他们种田、教书、应对招考,恨不得把一分一秒都抓在手里的忙碌,令人动容。
因此,转正不仅是他们个人命运的转折,更是乡村教育发展的关键。为了一个转正名额,老师们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汗水,他们的竞争与谦让,展现出人性的复杂与美好。同时,我也通过描写孩子们渴望走出大山,到城市见见世面的梦想,体现出乡村教育的不易与珍贵。
创作过程中,我力求用质朴的语言,还原乡村生活的真实质感。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从乡村的土地里生长出来的。我希望读者能通过这些文字,感受到乡村的泥土气息,体会到乡村教师的喜怒哀乐。
《山中学校》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更是对乡村教育工作者的赞歌。它承载着我对乡村教育的关注与思考,希望能让更多的人了解乡村教师的付出与坚守,关注乡村教育的发展。文学的力量或许有限,但我相信,只要我们持续关注这些默默奉献的群体,就能为乡村教育带来一丝温暖与希望。
一口气看完,章林庭叹道:“洪炉兄的创作谈写得真好。我没看过那篇小说,但我预料,有可能获奖。李警官,你拯救了一个绝望的作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心里的感激!这篇小说稿就像一个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孩子,是您伸出援手,把它拉了回来,并看着它长大成人、成才!真的太感谢你了!要是洪炉兄此刻知道了你援助,一定会匍匐在地,泣拜知遇之恩啊!”
“你过誉了。看过这篇创作谈,我受益匪浅,一夜无眠,也值了!再说,我不是为他,是为你呢!”
章林庭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伸手抱了一下李小萍。李小萍还是老样子,用右手拍了拍章林庭的背,便推开了。她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邮寄吧?”
“好啊!”章林庭说,“只是将来编辑部寄样刊和稿费,不知道能否到洪炉兄之手啊!”
李小萍说:“放心吧!我有办法!”
二人再次蜻蜓点水似的拥抱,愉快分手。一个去了监狱大院,一个去了镇上邮电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