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清明节
作品名称:人勤地不懒之起跑线 作者:粮万五 发布时间:2025-06-19 10:29:10 字数:4730
公社大院里的住户很有优越感,能在公社大院食堂干活也绝对让人羡慕,挣钱多少倒在其次,首先保证能够吃饱吃好。
食堂的刘大伯只是个卖菜卖饭的临时工,依然让村里的人羡慕,走在街上的神气不输于公社干部。但是遇到厨师黄宝富,刘大伯便觉得没了底气。虽然俩人都是食堂的临时工,毕竟厨师是技术活。
营坊联中的初二学生陶方成深知公社食堂的油水不小,隔三差五便偷偷光顾一下,拿点菜弄块肉,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一些食堂菜票和现金。之前陶方成常与侯真准联合行动,自从去年侯真准被拖拉机撞伤之后,刘庆军便说这是偷公社食堂的报应,侯真准自觉洗手退出,陶方成只好独来独往。
公社食堂的运作了然于胸,明天是清明节,食堂会改善伙食,增加荤菜。陶方成心里清楚,今天晚上光顾食堂,会有意外的收获。
吃过晚饭之后,陶方成来到公社大院打探情况,大院里灯光虽然不太亮,但是聊天玩耍的大人小孩不少,很是热闹。
看来时间尚早,陶方成若无其事地离开公社大院,在夜色中漫无目的瞎转等待时机。
四月四日,清明节。
卢延全早早吃过饭,来到陈达连的家中,昨天俩人约好,今天去宁崮山烈士陵园祭典自己的战友。
卢延全说:“老陈,夜来我已经和食堂说好了,叫小黄专门做几个菜咱俩带着。你拿上瓶酒就行,反正你不缺。”
陈达连说:“行啊,我先去上班,下午的时候咱俩骑自行车去吧。”
卢延全看看陈达连的小院子,很是羡慕:“你还挺会生活,把院子收拾得有模有样,得空叫俺家里过来取取经。我先去食堂看看,下午从家里走吧。”
俩人一块走出小院,陈达连骑上小院门口的自行车去拖拉机站,卢延全去食堂。
刚刚走进食堂,刘大伯迎上来:“卢部长,正要去找你呢,夜来后晌咱食堂又招贼了。”
卢延全抬头往食堂四下看看,比较满意,现在的治安非常不错,要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有点夸张,但是连续多年没有大的治安刑事案件,像陈达连的自行车直接放在自家院子外面过夜,安全得很。但是,偶尔有些小偷小摸,偷点吃的用的,也是生活所迫吧。公社食堂也不例外,有些时候食堂的工作人员迫切希望招贼,这样可以把自己偷拿的钱物亏空栽在小偷身上,实在没贼来光顾,便将监守自盗说成招贼,武装部懒得过问,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大伯又说招贼,卢延全心中了然,肯定是昨天晚上往家偷拿东西无法交待,便又抬出贼进食堂的理由。
卢延全说:“你看看,老刘,我说过多次,你们下班后把门窗关好锁好,防火防盗。你们再仔细检查检查,老是招贼损失不大影响不好,好像咱们的治安多差似的,你们再和办公室汇报一下吧,要加强防范。”
“这次是真进贼了,偷了不少东西。”刘大伯一着急说出这样的话。
“呵呵,老刘,哪次不是真招贼?”卢延全笑了,“还是要加强防范。小黄呢,小黄,夜来我说的那几个小菜,吃过午饭我来取。”
黄宝富从里间跑出来:“好的,卢部长,到时我给你送到家里吧。”
看着卢延全离开的背影,刘大伯和黄宝富会心地一笑:这个贼来得真是时候,及时雨!
下午,卢延全和陈达连来到位于宁崮山脚下的烈士陵园,在宁崮山战役中死去战友的墓前摆上酒菜,点上香,默默站立。
返回的路上陈达连问起贾尚闻的事:“老卢,你管武装部,接触人多,那个解放前的地下党支部书记贾尚闻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
卢延全有些为难地说:“老陈,这个老贾是上马河村的,与你老家下马河一河之隔,毕竟是柱角公社的。咱营坊公社老是插手,显得柱角不大好吧。”
陈达连说:“老卢,我寻找贾尚闻的证据可不是因为俺俩是邻村,你想想老贾以伪保长作掩护,给我党做了多少工作,就因为他和当时的县委书记是单线联系,所以一直没法恢复党员身份。不给这位贾书记恢复名誉,我觉得对不起为党为人民死去的那些烈士啊。”
卢延全摁两下自行车铃铛,感到委屈:“看看,老陈,我不是一直问着吗。正因为不好找证据找证人,我才发几句牢骚,你还急眼。我加大力度办这件事,行了吧?”
陈达连说:“知道你说话不拐弯,我也是着急。又是清明节了,不知有没有人给贾书记上坟。对了,老卢,你官大,这位贾书记的儿子老贾,现在联中的伙房干着,你有空和校长打个招呼,好好照顾一下,怎么着也算是革命后代吧。”
卢延全赶忙答应:“证据的事不好办,这事容易,一定办好,一定让你满意。不过,你得拿出好酒来咱俩喝一盅。”
“没问题。”陈达连用劲一蹬,自行车蹿到卢延全的前边。
烈士陵园没有贾尚闻的名字,陈达连和卢延全只能向无名烈士墓表达追思。差不多同一时间,老贾头则回到上马河村给父亲贾尚闻上坟,只不过也是一个衣冠冢罢了。
前几年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每到清明节老贾头都是天黑以后才敢到父亲的坟头烧纸烧香,求父亲保佑早日恢复党员身份,摘掉汉奸的帽子。两年前县里召开专门会议,地主富农摘除帽子,老贾头的“劳动改造”也一同摘除,现在老贾可以正大光明地给父亲上坟。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坟前不伤心。老贾头心情沉重地回到学校,托陈达连的福,自己算是有了着落,可是父亲的身份什么时候能有个说法呢?
老贾头只能在心里盼望:陈达连给问的咋样了?
清明是一个感恩缅怀的日子,清明是一个生者寻根的日子。
清明是生与死的关联,清明的意义也不仅仅是感怀,老话说的好: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在老年人的眼里,清明还是新生的开始,种瓜才能得瓜,种豆方能得豆。
段会计的清明节很失落,他种的瓜丢了,种的豆却被别人摘了。
清明节正好是星期天,段梅好没有去学校。
看着女儿进进出出的身影,段会计心中一直有个疙瘩,老婆给生了四个女儿没盼来一个传宗接代的,无奈之际,便把侄子段伟视为自己的儿子。段伟兄弟五个,行二,段伟的父亲段金当然同意把儿子过继给村里的会计段炼,减轻自己养儿的压力,别的不说,给儿子找媳妇盖房子就是一笔巨款。
把三女儿段梅好安排进联中当上民办教师之后,段会计开始琢磨继子段伟的出路。在隆崮戏《庆丰收》受到表彰有一个进城名额时,他花去大半积蓄运作,大队书记刘成钢与民兵连长史传福同意顶替知青王平,将段伟塞进了县剧团,终于成为吃国库粮的人。对此,段会计的老婆心疼得半个月没说话,到底不是亲生的,花这么大代价安排工作,靠谱吗?民兵连长史传福虽然得到不少好处,仍然耿耿于怀,其二儿子史燕河毕竟没有参与《庆丰收》的表演,实在不好运作。
段会计处事精明,没想到栽在段伟身上,老婆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去年夏天段伟回到村里趾高气扬,炫耀自己在县剧团工作,大队书记刘成钢严厉警告段会计:你干儿子怎么进的城心里要有数!
段会计知道事情败露的后果,狠狠地骂了段伟一顿。没想到从那以后爷俩生分起来,过年回家段伟只是对段会计客气了一句“过年好”的话,不要说带点礼物,之后便不见人。老婆一通数落段会计,打了一辈子雁,到头来让雁鹐了眼。
段会计还有最后一线希望,今天是星期天,段伟回家上坟祭祖根本不用请假,如果他能回家事情还有缓,毕竟是在城里工作,自己有面子有里子。
太阳不断西斜,段梅好已经和母亲将上坟的小菜做好,父亲段炼抽着烟像是等人,三叔段岩过来两趟催促去上坟,段炼只是说“不晚,上坟不能太早,再等会”。
段炼的大哥段金因为段伟没有回家,不好意思到段炼家,只好自己领着儿子去坟前等候。
眼瞅着天快黑了,段炼失望地叫上段岩及其两个在家的儿子,一块去林地上坟。段岩的三儿子段利不知去哪玩耍。
段梅好和妹妹、母亲在家里等着。按照当地风俗,女人是不能去上坟的。
段会计的老婆叹了一口气,段梅好知道父亲在等谁,便安慰道:“娘,你有啥愁的。不是还有我和妹妹吗。你放心,到时我找个上门女婿给你们养老,干啥非要指望人家呢。”
段梅好的母亲说:“我没啥说的,你爹那脾气,难啊。也怪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妮呀,你以后可要争气生个带把的。”
段梅好没有说话,知道母亲心里不好受。现在实行计划生育,谁能保证一定生男孩?
到林地上坟的段会计满脸不悦,先行来到的段金不便说啥,只是躲在段炼身后,由二弟上香、念叨、烧纸……
吃过晚饭,段会计对老婆说:“看来接续香烟的事,得早做打算了。趁着我还在大队里当会计有点用处,早点过继一个……”
段会计心情不好,段梅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夜没睡好。
段梅好起床的时候有点晚,匆匆吃过早饭,刚要背上包去上学,段炼说:“三妮,你三叔的二小子段利在你班里吧?”
段梅好说:“我是四班的班主任,他在二班,不过我给他上代数课。”
段炼点点头:“都是自家人,你在学校里多照顾着点。”
段梅好答应一声,走出大门,心里纳闷:都快一年了,咋才想起照顾照顾呢。再者说,这个堂弟这么皮,不给我出洋相就算烧高香了,他还需要我照顾?
王架桥村通往营坊公社的大路上,偶尔有自行车驶过,骑自行车的人摁的铃铛山响,提醒行人让路在其次,更多的是在显摆,自行车来了!
段会计早就想给女儿买一辆自行车来回骑着上下学,但是段梅好不同意。一个民办老师,哪里敢骑自行车到学校,太张扬。
段梅好走在路,心情有些沉重,自己初中毕业来教初中,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也难怪学生们上课不好好听讲。
来到学校办公室,只有刘河水和黄西昭。
黄西昭热情地打招呼:“好老师,早晨没有课可以不用来,河水是来看晨读,我来看早操,你这么早来干啥?”
段梅好说:“唉,笨鸟先飞呗。咱就那点水平,别的没有,只有多搭点时间。我得多向张主任请教,多向他学习。”
黄西昭笑了:“你以为他这个工农兵大学生有多了不起?我是没有被推荐,我要是推荐上大学,放个屁都比他响。”
刘河水说:“西昭,话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说,人家上过大学见过世面。”
黄西昭一脸不屑:“可惜了这么好的上大学名额。”
段梅好翻看着从张呈瑞那里借来的代数备课本,除了将课本内容抄写一遍,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外。
看到段梅好失望的脸色,刘河水说道:“唉,咱是有劲知不道往哪里使,想学习提高自己,却拜师无门,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傅在哪里呢。目前来看只好自学成材了。”
段梅好说:“是啊,一点教学辅导材料没有,全靠自己瞎寻思,多少得有点方向吧?刘老师,咱是不是向校长反映反映,让学校进城买些辅导材料?”
黄西昭说:“好老师,这事想想可以,千万别付诸行动。咱们要是向校长反映,张大牙又会吃醋的。”
刘河水大笑:“你这个西昭黄老师啊!”
黄老师呲呲牙,眯着左眼,学着张呈瑞的样子,像是被醋酸倒。
段梅好开始备课,刘河水走出办公室,去教室巡查晨读语文课的纪律。
校园书声正琅琅,勤奋不负赶路人。
转眼间,期中考试结束,教务处主任张呈瑞有点挂不住,自己一个大学生,并且是教务处主任,负责的初一(1)班和(3)班的代数成绩竟然落后于段梅好的(2)班和(4)班。
张呈瑞走进初一级部办公室,很有巡视的气势。
几句闲话之后,自然扯到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
段梅好知趣地起身离开办公室,潘凤兰看一眼段梅好的身影,脸带疑惑地问张呈瑞:“Whatthe……张主任,你们的代数试题是不是漏题了,OK?”
张呈瑞很坚定地说:“不可能,试卷是我亲自从教育组领来的,不可能。”
“Youknow,既然没有漏题,就是咱这个监考有问题,自己任课自己监考,这可不太——美好吧,YES。”潘凤兰讨好教务处主任,“再者说,你的教务工作太忙,不宜再教课了,MyGod,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潘凤兰的话很受用,张呈瑞使劲点点头:“是要向校长申请调几个老师过来,现在咱们人手太紧缺。”
潘凤兰连连“OK”。
黄西昭看着刘河水,笑得很有意味。
厍老师无所谓,四个班的植物课都是他教,排名先后都归功于他。不过,前几天汪副校长找他谈话,对他的上课方式提出了否定,不允许由学生代师在黑板上板书作业内容,“群众反映很大。”
虽然心里不高兴,厍老师只有听从副校长的命令。难道是张呈瑞打的小报告?厍老师胡乱猜测,除去他就是潘凤兰,别人不好意思打小报告,也没有这个闲心。
厍老师非常失落,只好再次歪歪扭扭在黑板上板书。
尽管看着厍老师的粉笔字别扭,卢思甜心里甜丝丝的,刘庆军毫无征兆地被取消抄写植物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