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柏山梦·第十六回∶告辞终南回故土,桐柏山里平常人
作品名称:桐柏山梦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25-06-18 08:52:36 字数:5523
要说二人离开了终南山,不光花子因一念之错自残其指的缘故,更因冰洁冒着狂风大雪,到大峪口卫生院给弟弟弄药治了伤痛,引发了重感冒所至。
花子因服药,其伤痛一天天康复了;冰洁的病,却一天天加重了。她阵阵咳嗽,大口大口吐出扯皮黏胶痰液。
花子看着甚为心痛,就诊了脉。脉相弦紧,摸摸额头,热呼啦的发烧,咳嗽吐痰,断断续续没有止息,可难受了。这都是姐姐为了自己的伤痛痊愈,落出的风寒外束,腠里闭塞引起的肺炎。痰喘不宁,痛苦异常。
金荞麦消炎止咳,对肺炎特效,大风雪哪里去淘弄啊?
忽然想到观音洞左面的石头窝里有金荞麦,就把昏迷的姐姐抱到炕上,被子盖个严实,拢旺了火堆,穿着旧棉袍,持着铁锹,在茫茫的风雪里往观音洞去了。心想那个老师父因受不着冻,可能展翅高飞了。
到了陡坡,花子跌好几跟头,也上不去。只好铲开一米多厚的冰雪,幸亏下面的路没有冻,挖出脚窝儿,折腾了半日,才如愿以偿了。
观音洞里依然没有烟火气息。猛然看见那老和尚,演练惊天大法的。老人光着上身,勒巴骨根根凸起,销子骨犹如项圈,脖子根部甚为神奇,通身冒着热气在暴风雪里参禅打坐。心里就觉得这和和尚是个妖魔鬼怪了。
正猜疑个没完没了,和尚突然发话道∶“讨饭花子,你来弄金荞麦给你姐姐治病的,我给你准备了一包。”说着扔给了花子,道,“快回去赶紧治病吧!”
花子提着药物,不甘心这光光头如何这样的功能,斗败了终南山的风雪?未及发问,老和尚道∶“好好修炼你也能这等功夫!快快回吧,晚了你姐姐危险了!”闻此,花子失魂落魄,连骨碌带爬,到了二龙洞。
姐姐依然昏迷里痰咳不已。花子心痛得不得了,急急用金荞麦、紫苏、葱、姜,桑根皮子,熬几碗水,一口口喂姐姐。当天冰洁就清醒了,两天后,痰咳出奇的痊愈了,食欲大增。问花子∶“不起眼的东西如何有这样神奇功效?”
花子道∶“金荞麦,消炎散结,还有抗癌的劲头;桑皮也是清火止咳的要药;紫苏发汗解表,葱白散寒开窍,生姜开胃祛痰湿,因此对您的肺炎咳嗽功不可没。”
二人在戚居士帮助开导里,洒泪告别了终南山。
在火车、汽车轱辘的速速旋转里,回到了花子阔别已久的故土——糟林。
时间下午两点了来到村里。
冰洁曾听花子说个人是村里辈份最小的,小的如同提拉孙。
长辈们见到花子,自个儿薅掉了头发毛,变成光蛋,还领回一个漂亮得如同仙女一般的光光头儿大姑娘。这在枣林的历史里真是天大的奇迹!
长辈们好似一大群“绿头苍蝇”见了“大粪”一样,轰轰叫着包围了过来。这群“苍蝇”曾多是花子患者,好了疮疤忘了痛!
他们闪闪发光的眼睛原来都色盲,眼前的花子不是曾经的给村里治病救苦赤脚医生,而是流氓乱窜的乞丐。就都冒出了奇谈怪论∶“吆!这球伙滥鸡儿充数的不像!偷回来个女的开荤的?傻的啥也不知道,苍蝇蚊子比他强……”
花子清楚话里的意思,侮辱人侮辱的无法提,火了骂∶“放你妈的屁!这是我姐姐,不是恁妈!是恁妈了,老子就拜苍蝇蚊子为师了……”
冰洁怒道∶“花子,你干啥?怎么给没有人味较真呢?”
多数人怒不可遏,道∶“花子不分老少,这姑娘看着比花子大几岁,怎么也不懂理呢?都欠打!”
此时老三奶来了。三奶一副菩萨像,五尺多高,六十多岁,身板依然硬朗,她是孙家辈份至高无上的资格很高长辈,是虔诚的佛教徒。听见村里闹嚷的,就手掐念佛珠,满口“阿弥陀佛”来了。听着人们说的不正经,停了佛号,瞪着眼生暾∶“你们狗屁苍蝇,都一个个黑了白日辛辛苦苦长了一摸手子高,给个人样似的。如何吃饭的嘴巴吐臭烘烘大粪呢?都是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囚犯!地藏菩萨的钖杖很快打你们到无间地狱里永无出期的……”
老奶奶骂的解气,可都因奶奶是村里的龙头老大,都选择了沉默。
一旁那个孙刘杂的,因不是孙家的纯血统,是个滥竽充数野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大骂三奶奶道∶“你这离天远离地的早该活埋的死老婆子,放啥臭屁呢?这两个僧不僧俗不俗的货子,来给枣林打大灾的,北岗一条龙就‘焖喽’一声上天了,咱这枣林就凭空消失了!死老婆子。这责任你能担得起吗……”正狗血喷着,狗队长来了。
狗队长(注∶给桐柏山下里的狗队长同一个人)有名的打架凶猛煞星,人人畏之。因花子曾治愈过他的胃病和结石病,故对花子很好。
见孙刘杂正在脏言秽语辱骂老三奶。狗队火的不行,攥其拳头,朝着杂种刁钻的骂起来∶“可不知道,你妈乘自己上扇子病危,强奸了造棺材刘木匠一回,落了一肚子蝌蚪,屙出个你来。不管是谁,一眼就瞧出你是木匠复制品,冒充孙家的血脉,不尊老爱幼,辱骂三奶!我捶碎你个杂种!”说着,砸了过去。孙刘杂,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围观的都吓得急急溜了。
狗队长看着花子说∶“以前你回来,脏兮兮的丑八怪的样子。我叫你注意外表形象,你说‘讨饭的哪有形象啊’。这次回来不仅有形象,还请来一个女菩萨啊。叔叔我心里恭敬得不得了。娃子医术好,打几年前吃了你的中药,胃病、结石病好了。”
花子说∶“好啥?缓解了。你要得忌口。”
狗队长道∶“小心着的。自此我也信佛了。这次回来多住几日,教会我早晚功课再走。快回家看看你父母吧。领回个漂亮的修行姑娘,家里一定喜欢的。”三奶奶也道∶“这话有道理,快回吧!”
到家,家状还是老样子,除了院里“牛光”别的都不光。因扫地、骂人这两件事儿都是父亲的强项。
父亲见“宿敌”光着脑壳,带回来过长着浅浅头发的“尼姑”,眼瞪的活似电灯泡,贼亮贼亮的吓人;母亲是个赫赫有名的信主专家,骨子里排挤异教,尤其是佛教,在她的嘴里除了“耶苏基督”外都是魔鬼。见了二人模样,更是怒气满面。但顾忌邻居们的口舌,也不敢极端的对待。
还是冰洁通明达理,知道两个老人是花子的父母,连声“伯父、伯母好”。
这在冰洁的人生里,真的是史无前例,石破天惊!可换来的是比终南山风雪还冷十倍。就又重复着“伯父、伯母好”。
父亲终于发话了,狠白白道∶“我就奇了怪了!你说你们既然是和尚,到我们这里玩啥阴谋的?要打灾啊!”
隔院的三玄,又呜呜咽咽响了起来。因奸雄医院里查出了肚子长出个癌瘤子,也没癌着他为别人“幸灾乐祸”之心。弹着弹着,忽然没了声音,奸雄晕倒了。“乌嘴唇”把奸雄扶到屋里,说∶“以后别操坏心里,恶有恶报啊,阎王爷之所以给你肚里按个癌瘤子,就是要收你走的,不中了也学花子信佛吧?”
奸雄摇摇手,有气无力地说∶“不不不……我信阴阳,胡书记家的老坟地气,还没弄成断子绝孙呢?”
其实奸雄早把胡书记家的地气破坏完蛋了。胡书记后来只生了两个女孩子,女孩一嫁人啥也没了,跟断子绝孙没有两样。
花子的父亲又说∶“趁着天没黑透,快快哪里来那你走吧!别叫我兄弟的三玄弹死了你们!”
母亲好像主耶稣给开明了道理,变了口调,道∶“不管信啥魔鬼,好多年不回来,住一夜明日好走吧。”
天色暗了,花子没推辞,被安置在堂屋东头爷爷曾住过的陪房。想起爷爷对人善良的心,花子就想哭。
晚饭,母亲知道信佛的戒荤茹素,却故意在饭加了好多荤油。冰洁闻的气味就大口大口呕吐了起来。
母亲得着理了,骂∶“瞧着恁们不是好人,没结婚就有了怀孕反应!侮辱门风,明日一早,滚!”
花子闻听,肺就气炸了,举着残指∶“她叫何冰洁,湖北枣阳人。我二人曾在佛前结拜了,给亲姐弟样的。因我生出一丝儿不良之念就自残了。要是你说的一样,我就砍了自己的脑袋……”母亲“嗯”了一声,道∶“威武!早些当兵好了。”
前院的婶子在一旁听出了原因,到家做了清素菠菜面条,送来了半盆,二人果腹,念着“阿弥陀佛”代替了感谢。是夜入睡无话。
次日天不亮,捆好了行李,踏着晨曦未曉的捎近路,走到了太阳东南,到了少拜寺,搭上了泌阳到桐柏的客车。十一点十分,到了终点站。
桐柏县城不大,古老的历史却大的出奇,不须表白,识字的都能吹出个子午卯酉来。
冰洁说∶“你看这山城也没啥变化,桐柏山还老样子。不知咱们的心,病了没有?”花子道∶“我给山一样,也是老样子。”冰洁道∶“你啥也不懂,胡扯坷垃头!不说这了。咱先到梅四姑家看看。姑姑是观音菩化身,求个点拨也就万事大吉了。”
花子眨着眼道∶“姐姐几时冒出个姑姑来的?”冰洁就把妙归曾经介绍,得知梅四姑原来是自己母亲的亲妹妹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花子释然了,道∶“那就跟母亲一样的,你的姑姑也是我的姑姑。”就到卖店里买了几样果蔬,顺着淮源大道,过了水濂路,转两个胡同就到了姑姑家。
姑姑今日生意红火得很,顾客好多,姑姑忙不亦乐乎。抽签打卦,求问前程,趋吉避凶,光走好运的等等,排队排号。得好长时间的。
冰洁把水果放到门后的柴桌上,丢下行李,同话子到公园散步去了。
公园离酒厂不远,在八道河右边的乔峰,潜伏而来的山腿子处,修建而成。几株松柏,茶花,腊梅,牡丹,芍药等。还有仿古的亭阁,如望江亭、凌烟亭、躬耕亭、还有专用石头精心打造轩袁、伏羲、神农亭子等,又用特殊手法处理一遍,看着真是远古修建的味道儿。还有一尊高大的石雕,是大禹治水的英雄形象。这都充分说明了桐柏的古老意义以及历史的人文价值。跑着玩的除了几个小孩,基本没有大人。
二人转足转够,到附近素斋店用了素饭,估计姑姑忙的差不离了。
到屋,见姑姑正在把供果,摆到佛前专心致意上供。头也不回,好似后脑袋长了一双眼睛,道∶“不叫你去终南山,就是犟着不听话。咋不住啊,回来弄啥啊?”
冰洁道∶“姑姑啊,都怪侄女一意孤行,不听您的劝阻,到了那里光生病,弄个无功而返。姑姑您看我今后该咋办?”
姑姑依然头也不回,冷冷地说∶“好办!世界是个大旅店,天黑着都睡觉,作着各种各样荒唐的梦,迷而不悟。天一明梦都醒了,拾掇拾掇各自的臭皮囊离开了这个世界,按着各自的善恶之因,都去受各种的报应去了。你也住山看了好多佛经,这些道理是明白人的。可不知你何以不迷装着迷,自己糊弄自己呢?”
冰洁道∶“姑姑,过去就过去了,您就给侄女指点迷津吧。”
梅四姑转脸瞅见了花子,怔了一瞬道∶“我知道你讨饭花子在哩,你呀曾来我这里讨过饭,门左边还保留着你的诗句。当时我咋说你的话,还记得吗?”
花子说∶“我这不知道您就是冰洁的亲姑姑,现在知道了,我也有倍觉亲切的感觉。至今不忘姑姑当时给我一首诗,那诗道∶‘讨饭花子云生风,身强体壮苦飘零。一旦辰龙成伴侣,雪上加霜更苦请。家庭老人剋子道,深山野㘭雾蒙蒙。流浪乞讨不为耻,莫交水庄水也生。鼠目寸光心胸窄,日鬼遗留狗杂种。此人心毒没远见,侮辱毁谤出家僧。人生交友须谨慎,小心步步踏䧟阱。’四姑您的嘱咐,我到阴间时,也永不忘的。今后我们的命运就交给您了。”
四姑道∶“花子,我说你,你可别翘。你不是好人,扫帚星、秃尾巴鹰。我侄女不知道咋上了你的当了。”又道,“侄女,擦亮眼睛,赶紧离开花子,出家受戒,生命交给阿弥陀佛,命终往生极乐世界,比当皇帝都好。你想想,皇帝就出过家当僧人。如唐代的武则天,梁朝的梁武帝,明朝的朱元璋,还有大清乾隆的父亲老顺治都出家过。何况你个女流之辈了。‘一人得道,九族升天!’也别为自己的事儿动心了,想想何家祖宗,也得出家修行为妙。”
冰洁的心终于被姑姑的“滚滚珠玑”打出个自性光明,给花子发话道∶“花子,姐姐主意已决,出家修行。我不回靳庄了,住姑姑这里,等待洛阳白马寺开戒,就去受戒,当个真正的比丘尼,刻苦修行,为桐柏山争光。”
花子闻听,犹如“当头一棒”,头晕目眩,要不及时扶着门框,差点儿就栽倒了。就怔怔瞅着冰洁的十分熟悉的面目,此时变得非常陌生,好像从来不认识一样的。也没有啥埋怨,更没有愤恨。知道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究竟不可得”和“诸法因緣生,缘散法亦灭”,这就是佛法的根本。想到这里,心里比空气还轻松。腿一迈蹦蹦跳跳,非常愉快都走了。
看着花子的样子,冰洁心里五味杂陈,她嘴里说的坚决,头里又是另一番光景。觉得姑姑的话十分矛盾,问∶“姑姑,侄女请教您个问题,可别见怪。”姑姑道∶“侄女开了一半的悟了,有啥就开门见山的好了。”
冰洁说∶“以前您说我和花子有着几千年就奠定了生死之交,必须偿还;现在却叫我们分离出家受戒修行。姑姑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啊?”
姑姑闻此,觉得侄女大逆不道,训道∶“别的不说,您两年记就相差好些,若执迷不悟偶到一起,能叫老天笑掉大牙。”
听到这里冰洁颇为感慨,道∶“姑姑,我妈生我时,您大概知道我属啥的。为了自我标扬,自称属龙的。气宇轩昂,品质高尚。其实是虎的属性。花子36岁了,我在山里盘腾的面不年轻,其实我才42岁了。真正的感情往往超越年龄的界限。而有些王八蛋小题大做,无中声有说我比花子的母亲还大一岁!这人一定是日本慰安妇生出的杂交动物,只为侮辱别人不讲实际。既然这样,我也可以说他妈比他爹大15岁,他妈十来岁的下水道就发红水冲出了这个畜生,爱侮辱、诽谤、䧟害与他毫不相关的佛教、僧人和在家人!奶奶个头,你真有能耐了,研究科学或者医学,给社会里病苦不堪的患者解除痛苦!或者攻破癌症,把患者从死亡的边沿重新获得生命!你他妈的成日家自吹自擂码个毫无价值臭字堆,还自封孔圣人呢!恬不知耻!”
四姑道∶“我以为侄女修到了‘忍辱般若波罗蜜’的,半天也会发脾气伤人!你伤的谁呀?”
冰洁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那些吃饱了撑得没办法的畜生,编着虚假的故事,侮辱佛教僧人和无辜的在家人,触犯法律,日本鬼子遗留孽畜,理应判刑他!我清楚往世欠这鳖儿一条命债,将在这杂种的胡编乱造里结束我的生命,我也不恨他。只怪花子,没有对起自己在困难里人家对他的帮助。不说这了,我得走的,看看妙归去。”
四姑道∶“别糊弄姑姑了,你放不下花子的心。西边的日头还高着,快走吧。”
冰洁拜拜佛,背着被子朝着太阳方向走去。其实冰洁下定了心,到净行庵熏修,同归师父合计受戒的事儿去。她走到一个转弯处,咋听着一阵呜呜的哭声,觉着耳熟,用心一合计原来是花子。
这货一般不会哭,今个儿怎么开了行市了?变得七情六欲,似那非常灵敏的温度计,令冰洁出乎意料。欲知花子如何哭泣?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