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1、处决北霸天（1） （2）

　　41、处决北霸天（1）
　　
　　北霸天白老大和活阎王阎铁岩虽说在潘庄丢了“征集”的粮食，损失了人和枪，但经过各托门子、互花钞票那么一运动，这件事总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动官职地过去了。
　　常说：“人有名，树有影”。北霸天白老大、活阎王阎铁岩不论走到哪里，臭名儿也跟到哪里。他俩就像两只身长恶性毒疮的癞皮狗，脚步迈到哪里，毒疮的臭气就散熏到哪里。
　　北霸天白老大和活阎王阎铁岩被调到双汪镇，北霸天白老大凭借他的金钱当了镇长，一下变成镇的太上皇；活阎王阎铁岩还当他的警察所长，成了北霸天白老大的下属，只得紧着巴结随合。两人仍旧一唱一随，还是臭味相投的好朋友。双汪镇是个大集镇，每逢一、四、七是大集，附近村子的群众，买卖东西都赶双汪镇集。
　　虽说北霸天白老大、活阎王阎铁岩霸道，但是，人们一想到近来双汪镇周围那些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又都觉得像有仗势的在，赶集胆怯害怕的念头也就减轻了好多，谁也想到双汪镇集上走走。
　　“晚赶集，早回家”。这说明了敌人统治这片地区时的人们心理。太阳出来一竿子多高，通向双汪镇的条条道上，出现赶集的人群：担挑的，背筐的，推小车的，轰驴驮子的，骑自行车的……像河水归海似的从四方朝双汪镇集上灌。
　　碧峰头上戴顶破毡帽，一身庄稼人打扮，夹在从南面赶集的人流中间，朝双汪镇村奔来。朴永庆跟在碧峰后面。
　　旁边，拍拍脑门就窜火星子的崔勇和五大三粗的金宝印脚前脚后地扯着闲话朝前走。赵凤鸣、李秀山，还有好几个人都在老后面跟着。
　　十月十四的集，人来得多，货也上得不算少。看来是比往常红火、热闹许多。
　　碧峰双脚踏进集市，两眼虽然瞅西看东的，但那牲口经济人褪袖摸手指的神秘样子，那斗房刮粮端斗、边唱边倒的劲头，那货摊前面的主顾，那……他都视而不见。
　　他瞪大眼睛所要寻求的东西，却老不见到来。“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有些焦急。
　　碧峰顺南北大街挤挤插插地走了一趟，刚要转身往回返，大刘庄的保长刘玉文胳肢窝夹个钱褡子走过来，声音很高地招呼碧峰：“赶集来啦？买点什么？”
　　“想买点东西，走了一趟街也没有遇到啊！”碧峰很随便地答着向刘玉文靠拢过来。
　　刘玉文笑了笑，低声告诉他：“我刚从炮楼上来，你们可准备好，听说，他们吃过饭就出来。”
　　“他俩都出来吗？”
　　“起码出来一个。听说活阎王阎铁岩前天进秀水县城，要接他老婆玉莲来双汪镇，南霸天黄显祖不答应，干了一架。说是南霸天黄显祖骂了他一顿，还扇了他几耳光子，气得病倒了。真是个软瘫子货。”
　　“管他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呢！只要北霸天白老大出来，事情就办了多一半。炮楼还有什么新情况？”
　　“北霸天白老大又催红松檩款子的事了。今天是四天头，他说无论如何过六不过七。过十七号，拿保长是问。真是望乡台上打莲花落，不知死的鬼！”刘玉文撇着嘴说。
　　“不过十七号？他要真出来，就让他过不去今天这个十四！”碧峰末了的这个“四”字，说得很重。
　　“要叫他过不去四，那人们可该摆席啦！”刘玉文挤眉弄眼喜笑颜开地哈哈了一阵子，忙又放低声音说了句：“我再去看看！”说罢，大步流星地朝炮楼走去。碧峰转身又挤到赶集的人群里。
　　突然，碧峰身后的衣襟被一个人扯拽了下，跟着，一个很熟的声音从脖子后面低低传来：“一个班下来了，街口都站上岗，听说要戒严！”
　　碧峰听罢，心头一怔。他暗暗地捉摸：“莫非有坏人通了信，敌人发觉了？不然，为什么要戒严？”
　　他扭过脸来轻声问道：“还有别的吗？”刘玉文刚要张嘴，赶集的人们都用紧张的语气你传他送地念叨起“北霸天白老大下炮楼”的消息。有的掖藏钱，有的掖藏东西，很多人都把“居民证”放到手底下。
　　“加上他，共十一个！”刘玉文又把敌人到集上来的人数告给碧峰。碧峰点点头，努了下嘴，刘玉文急忙转身走了。
　　碧峰瞅瞅自己的打扮，和眼前赶集的人们并没有两样，转身朝北望望，朴永庆、崔勇他们有的看货色，有的闲抽烟，但都在用眼角扫视着他。
　　碧峰将情况做了个分析：村边敌人已布上警戒，集上的人是那么稠密，自己和同志们又是这样的打扮……觉得收拾北霸天白老大没什么问题，只是为活阎王阎铁岩不下来感到遗憾。
　　忽然，拥挤不动的人群，像遇到浪高流急的洪水，刷地一下冲成两半，让出一条胡同来。
　　除了崔勇以外，碧峰、朴永庆他们十一个人都被冲挤在东面的人群里。集上嘁嘁喳喳吵吵嚷嚷的声音，眨眼之间沉静下来，上千的人都像止住了呼吸。
　　在人为的胡同中间，在不干净的黄土道上，走过一列肩扛步枪、贼眉鼠眼的还乡团。北霸天白老大扎着武装带，走在最末尾，屁股后面驳壳枪上的枪缰来回甩打着。
　　碧峰望望西面的人群，看见刘玉文和崔勇并肩站在一个烟卷摊子旁，也在看热闹。
　　北霸天白老大他们越走越近，赶集的人躲闪得越急，把做买卖的杂货摊、广货挑、煎饼锅、火烧炉、布车、肉杠……挤了个东倒西歪，七倾八斜。
　　一个老太太叫起来：“哎呀，看蹚了我这豆腐锅！”“乡亲们，少使点劲，烟架子挤散了！”又一个尖嗓门的嚷起来。
　　
　　42、处决北霸天（2）
　　
　　北霸天白老大挥动手里的藤子棍朝人们吆喝：“赶集！赶集！都赶集！”迈大步子朝卖苹果的老汉跟前凑过来。
　　两筐大苹果，立刻摊摆在北霸天白老大的眼前。他哑着嗓子用藤棍敲打筐子问：“这是你的苹果？多少钱一斤？”
　　“是我的！你吃吧，先生！”卖苹果的老汉害怕得嘴唇乱哆嗦，不笑强笑地说。
　　“他妈的！”北霸天白老大像挨了蝎子螫似地叫了一声，手里的藤子棍也杵到老汉的脸上。他歪着脑袋问道：“他妈的！你说的这像什么话？吃吧，吃吧，白吃你干？”
　　老汉被他这对凶神煞气的一吓唬，浑身止不住地抖动开，光张嘴，话儿说不出来。
　　北霸天白老大嘴角一咧，冷笑了一声，一猫腰从筐里拿起几个苹果，掏出条手绢略略一擦，吭哧咬去少半边，赶忙嚼了嚼；又用舌头咂咂滋味，扭过脸来，冲立在他身后的喽罗们说：“这苹果不坏，你们都尝尝，也开开口味！”
　　喽罗们早愿听到这一声，像群饿狗似的呼噜扑到两筐苹果子跟前，伸手探胳膊、大把抓小把拿地就往自己口袋里头装。两多半筐大苹果，一眨眼被抓去了少一半。
　　卖苹果的老汉疼得心里直打哆嗦，眼睛噙着泪花朝北霸天白老大央求：“先生，我是个小买卖人，这一来就把我的老本倾了！”
　　“嘿！刚才还大大方方地说‘吃吧！吃吧’，一转脸，就变成个小气鬼了。”北霸天白老大嗔着脸，嘴里捣嚼捣嚼，将吃剩下的苹果核扔到地上，顺手抓过老汉盛钱的面口袋，“老头，放心，给你钱！来，再给我装上半口袋子。”
　　“先生，那那……那是我的钱口袋，你……”老汉一见钱口袋被拿去，脸色急得通红，太阳穴上的青筋止不住地蹦跳。他想伸手去夺，又不敢，光猫腰作揖地苦苦哀告。
　　“口袋里有钱怕什么，回头到炮楼上一块算账去！”北霸天白老大满不在乎地说。
　　“先生，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家有六口人，都……都指着它吃饭呢！”
　　“吃饭谁挡住你？吃你的苹果给钱，一不崩你，二不坑你，你干什么冲我说这个？”北霸天白老大将口袋递给另一个还乡团员，不三不四地骂着走到老汉跟前。
　　“先生，先生，我是说……”北霸天白老大没容得老汉说下去，后槽牙一咬，发狠地骂道，“你个老兔崽子是想挨打！”嘴到手就到，一巴掌扇了老汉个栽不愣。老汉的嘴角立即淌出了鲜血，鲜血染红了白褂子。
　　“喂，来个人挣口袋，我来装！”北霸天白老大根本就没理会老汉脸肿嘴流血，继续撅屁股猫腰地两手去拿筐里的苹果子。他那张开大机头、装在木套里的驳壳枪，挂在腚后，正冲着崔勇。
　　崔勇瞅瞅北霸天白老大的驳壳枪，望望碧峰。碧峰眼睛朝人们一扫。
　　跟着，将左手朝空中一举，这动作就像一道总攻击令，崔勇像箭似地蹿到北霸天白老大背后，左手拽出北霸天白老大木套里的驳壳枪，右手提着的驳壳枪已杵在北霸天白老大后脑勺，就听啪的一声，把他打了个嘴啃地。
　　还乡团员们发现有人打死了北霸天白老大，顿时个个全愣了神。待脑子转过弯来，想串着人群溜逃，每个人的胸前都出现了一支乌黑光亮的短枪口。
　　这一来，谁也不敢再动了。手里的步枪，身上的弹袋，都紧忙地摘掉、解下，交给用枪逼住自己的人。
　　碧峰紧忙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好的一大张写满字的白纸递给朴永庆。朴永庆接住，掏出带来的浆糊，迈过断了气的北霸天白老大，把它——民主政府判处北霸天白老大死刑的布告，庄严地贴在墙上。它向人民宣布了北霸天白老大的罪行。
　　卖苹果老汉一见北霸天白老大被一个没门牙的小伙子打了个脑浆崩裂、黑血直流，吓得不知该怎么办。
　　猛听到碧峰喊：“乡亲们，我们是游击队，我们打死北霸天白老大是为的给老乡亲们报仇除害。你们……”
　　他这才明白土匪般的还乡团员们，一眨眼都叫游击队给拾掇了，立刻高兴得从地上爬起来，蹿到挣口袋的那个还乡团员跟前，夺过了钱口袋，扬手扇开了大耳光子。他一边扇一边骂：“叫你吃苹果，吃苹果，叫你们都吃黑枣！”
　　老汉越狠劲地打，四周围赶集的人们越高兴，有些人高兴得忘记了身在炮楼跟前，助威地呐喊：“狠劲打！都打死他们！”那个还乡团员让卖苹果的老汉打得手抱脑袋吱吱呀呀光叫唤。
　　碧峰、朴永庆、金宝印忙走上前去阻拦。碧峰拉住卖苹果老汉的手，劝解地说：“大伯，气出啦，拾掇拾掇赶快走吧！”
　　“不，同志，你给我枪，我崩了他个朝奸。”老汉脸色气得蜡般的黄，张开大嘴喘粗气。
　　“对，崩了他！”“都崩了！”“拿刺刀挑了他们！”赶集的人们又气愤愤地叫嚷起来。十个被俘的还乡团员，生怕落了北霸天白老大的下场，吓得浑身打哆嗦，紧抱双肘挤成一团团。
　　“让我们带走处理吧！乡亲们，该散散啦，呆会儿，炮楼上的会下来，秀水县城的魔国魔军也会赶来的……”碧峰再次提醒大家，人们听罢，才纷纷收拾东西朝四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