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0、游击队狗嘴夺粮(2)
作品名称:半岛烽火 作者:碧薇萍 发布时间:2025-06-17 08:27:17 字数:3124
碧峰伸左手朝门轴处一摸,湿糊糊地沾了他个满手油。他明白里面的黄德玉早把这些安排停当,就慢慢地将门挤开一条缝儿钻了进去,其他人也都像燕子般轻捷地进到院子里,然后大门又没声没息地关闭上。
碧峰布置下警戒,正要上房,房檐边上露出个黑糊糊的人头,脸朝下地悄悄说:“别急,我叫黄德玉,自家人,他们都睡死了。来,这边上房。”
碧峰右手提着驳壳枪,左手扶着梯子朝房上爬去。他来到房顶借星光一瞅,只见大豆虫似的十一个人,都一丝不挂地躺在两片席子上。
他回头望见朴永庆他们跟上了房,忙朝正西面花墙子一指,郑景春猫腰走过去,轻机枪的枪口,立刻瞄向了镇里的中心炮楼子。
碧峰问黄德玉:“他们的武器呢?”
“我都敛在一起,放在那里啦!”黄德玉用步枪朝屋顶东北角上的小岗亭一指,李秀山、赵凤鸣轻手轻脚地朝岗亭走去,转瞬,每人抱一抱枪弹走出来。
武器卡过来,房上甜睡的还乡团员们还呼噜呼噜地打着鼾声,做着美梦。
碧峰凑到一个五大三粗的还乡团员跟前,轻轻地推了推。还乡团员说着呓语:“别闹!粗,粗,粗的带蛋啦!有点就赢。”
碧峰强按住笑,用手枪朝说梦话的还乡团员顶了两顶,声小力足地说:“别睡啦!游击队把你们俘虏啦!”
这个还乡团员,迷迷瞪瞪地一骨碌坐起来,揉揉眼,望了下拿着手枪的碧峰,顾命不顾羞地光着腚跪下就磕头。
“别说话,穿上你那衣裳!”碧峰和被叫醒的还乡团员正说话的工夫,朴永庆、崔勇和黄德玉分别将熟睡的还乡团员们都叫醒,让他们穿上衣服,不出声地押着下了房。
崔勇他们押着被俘的还乡团员使用铁撬棍、大铁锹悄悄地在东面的围墙那儿掏起窟窿来。很快,一人多高六尺多宽的大豁口掏成了。通外面的门儿打开了。徐同志在防护沟的东面,指挥人们把携带来的大捆粮食秸根子都填在沟内。眨眼,三丈深的沟儿填了个平上平。
十一个俘虏被赵凤鸣、李秀山押送过了沟。县委徐中和踩着粮食秸根子垫的松软颤动的道儿,走到新打开的豁口跟前,见到碧峰,夸奖地说道:“你们手头上玩得利落,任务完成一多半了。”
碧峰微笑一下,跟在徐同志身后,又返回院子里,朝装粮食的房子走来。
几排教室,都叫装着粮食的大麻包塞得满满腾腾的。那些动员来的小伙子们,一个个膀宽腰圆的,二百斤重的一麻包粮食,一挺腰板就扛走了。
扛到村外,紧忙放到大车上,又快步跑回来。不多会儿,几排教室里的几十万斤粮食,渐渐少了下来。
无论人们怎么闭住气,放轻脚,终究人多声音重,中心炮楼的警戒,像听到什么似的大声问:“平房上谁的岗?”
“我的岗,怎么啦?”黄德玉坦坦然然地回答,跟着,立了起来。
“怎么仓库东面老咕咚咕咚乱响?”炮楼上提醒地说。
“我这东边?我看看去!”黄德玉摇摆着身子板,走到房子的紧东头,眼望着一个挨一个运粮食的黑影,转过头来高声说道,“什么也没有啊!你打盹了吧?”
“没有,你好好听听,是有动静。”
“有动静也不是我这儿。我确实听不到,看不见。”在黄德玉和炮楼上对话的当儿,碧峰走进还乡团员们的住房,划火柴点着桌子上的油灯,找了一张白窗户纸,拧下笔帽,写了一封信。
在写“游击队”的下款时,徐中和同志也迈步进来:“碧峰,你在干什么?”
“咱游击队是明人不做暗事,给北霸天白老大、活阎王阎铁岩留下封信,算是收条吧。你看行不行?”
酸枣大的字迹,很匀实地摆在洁白的窗户纸上,自配的紫墨水,写出字来非常光泽流利。徐同志看到头几句就憋不住地噗哧笑起来,说:“你这信开头队长、警察所长的一称呼,很够味。”
徐中和眼睛在纸上移动着念起来,“很对不起,我们今夜没通知你俩,就到你们的仓库里,运走了你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老百姓手里‘征集’的粮食,带走你们的人和武器。其所以不通知、不告诉,主要是怕惊扰了你们甜蜜的美梦。我们游击队办事从来不藏不背,光明磊落,因此,留信达知。同时,对你们二位也提出警告,要你们今后……”
“小队长,粮食运完了!”金宝印进屋报告。碧峰点点头说:“知道了。”
金宝印退出去,徐中和已将信看完叠好,用另一块大纸包上。他刷刷几笔写好了信皮,拿起个茶杯将信压在桌子上,说:“明天北霸天白老大、活阎王阎铁岩看到粮食光人净,再看看这封信,就够喝一壶了。”
碧峰笑了笑说:“咱们走吧。”
徐中和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来,打开盖子,看了看说:“是清晨三点过五分了!天快亮了。”他将表盖扣上,吹灭了小油灯,同碧峰走出屋去。
活阎王阎铁岩听说粮食全都被游击队没声没响地运走了,擦着汗水跟在北霸天白老大的屁股后面,朝临时仓库的院里跑去。前后各排房子一查看,一颗粮食粒也没剩,痛惜得呼天唤地、顿足捶胸地嚎起来:“天哪,游击队就给我这个不好看,可叫我怎么交代……”
他嚎的不是这几十万斤粮食,而是怕粮食丢失了,他这个上任不到两个月的警察所长的职位也将保不住:“这帮看仓库的,都是吃王莽饭给刘秀干事的人哪!”
在活阎王阎铁岩嚎啕大哭的同时,北霸天白老大像霜打了的青草,脸色灰虚虚的,紧皱眉头来回在院子里踱步,想:“他妈的,这游击队硬给人眼里插棒槌,鼓不擂,锣不敲,生把一班弟兄擒走了!”他低头想着想着,猛的想到大门,忙跑到大门跟前,一查看,门墩子上还有一汪油。他直直腰拍拍脑门,明白是内部有了问题。
他抬头瞅瞅出来进去的还乡团员们,他们像看笑话瞅稀罕似的抿着嘴直劲乐。他两眼一立愣,豁嗓门地呐喊:“他妈的,都给我滚!滚回去!”
还乡团员们被他立眉竖眼地一吆唤,都像夹尾巴狗似地溜逃了。
他不耐烦地走到活阎王阎铁岩的跟前,用瞧不起的眼神瞥了活阎王阎铁岩一眼,轻蔑又奚落地说道:“铁岩兄,粮食是不能哭回的!”
活阎王阎铁岩知道北霸天白老大在讥讽嘲弄他,用手绢擦抹一下脸上的泪水,也报复地说道:“粮食哭不回来不哭啦!你着急起火,能把丢失的武器、被捉去的弟兄急回来?”
“我那兄弟被捉,我那武器丢失,你有很大责任。要不是看守你那招惹事非的粮食,怎么会出这个错?”北霸天白老大瞪着两眼,气呼呼地看着活阎王阎铁岩。
“你派人看粮食,你有光沾。谁不图钱肯早起!”活阎王阎铁岩脸色胀红,擦抹聚满汗珠的秃头顶用硬话擂,“你要不是派些吃里扒外的人,我那几十万斤粮食也不能丢。这个责任比十几杆枪、十几个人都大,你不负能行吗?”
“我负?”北霸天白老大青筋暴露地问。
“当然是你!”活阎王阎铁岩一口咬定说。
“我是铁路巡警,管不着你那一段!”
“不用嘴头硬,到时候你会知道锅是铁打的。”
“锅是铁打的,你敢把老子怎么样?你有能耐上宪兵队告我去,要不就找你那叉杆(靠山)来!”
“你别胡吣。别以为这是游击队的天下,没人敢管你,会有人找你的。”
“你要敢给我捏造罪名,我就敢……”
“你要敢投游击队,我就会……”
北霸天白老大、活阎王阎铁岩像两只咬架的野狗,一句抵一句,一套顶一套,都嗔着脸互不示弱地对揭秃疮痂。
一个警察小跑步地走上来,双腿并齐,举手礼行过,捧托一个白纸包包说道:“在宿舍里,发现有所长、团长的一封联合收启的信件。”
北霸天白老大伸手抓过来,打开便看。活阎王阎铁岩这时撇掉刚才和北霸天白老大的对骂,忙凑到跟前,也看起信来。
北霸天白老大气得眼珠子瞪圆。他左手朝大腿一拍:“警告爷们,爷们是老虎推磨——不听那套,对老百姓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游击队你有能耐就施展吧,我姓白的豁出去啦!”
北霸天白老大一叫骂,活阎王阎铁岩晃摇着秃脑袋也开口骂起来:“什么‘油鸡队’‘烧鸡队’的,我姓阎的打遍铁道东西,根本就不在乎!警告?警告你敢咬我的球?胆大明着来,小偷的干活算个什么……”
两人虽然嘴帮子硬得赛块铁,心里都偷偷地乱敲小皮鼓,后脊梁出的冷汗,一直流到屁股沟。
游击队说到哪,就要做到哪,这是他俩都见过的。特别是这支做事神奇、行动诡秘的游击队给他俩发出警告,更让他俩心里发怵。他俩嘴里骂着心里想着,越想越觉得后怕,像得了一样病症似的,两人的四条腿都不自主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