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9、游击队狗嘴夺粮（1）

　　活阎王阎铁岩送上妻子谋官，谋了个潘庄警察所长。潘庄那一弯子是游击队的老窝，出没无常的地方。活阎王阎铁岩不敢去。他妻子玉莲对他很不满意，白斜阎铁岩一眼，说：“我只当你这五尺高的汉子，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闹半天是个草包，是个怕死鬼！”说完，把小嘴巴撇得像个瓢，脸儿扭向了一边。
　　“谁怕死？怕死，我阎铁岩就不干这个！”玉莲的轻蔑语气确实刺激了阎铁岩的自尊心。他拍打胸脯说道，“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那些穷鬼被我杀了不下几十人，我怕过谁！连那边的游击队都知道我阎铁岩的鼎鼎大名。”
　　玉莲说：“既然是那么一条汉子，干什么上潘庄当所长去就那么怕？这么着吧，你先去潘庄试试，若是实在不行，我再给南霸天黄显祖说说，调调地方。你现在这么一闹不去，得罪了南霸天黄显祖，将来人家不管了，怎么办？还有，南霸天黄显祖你得罪得起吗？”
　　玉莲劝中带吓的话，在阎铁岩的身上也真生了效。活阎王阎铁岩硬着头皮来到了潘庄镇，和北霸天白老大驻在一个镇里。他俩，一个是糟害群众的祸首，一个是欺压百姓的魔王，二人站到一块，坐在一起，真是妖魔对丑怪，没挑的一对坏。
　　北霸天白老大想往口袋里多弄个钱，活阎王阎铁岩就费尽心思地出谋划策，不是给赶集的买卖人增个捐，就是给庄稼主儿加个税；
　　活阎王阎铁岩想在老百姓里面建立点威信，北霸天白老大不论在什么地方，会见什么人，总是把活阎王阎铁岩的“爱国”、“爱民”的“德政”撂在前面，没边没沿地宣扬一番。
　　不管他俩谁给谁抹俊药，群众都知道他俩肚子里是一挂什么样的烂杂碎。
　　活阎王阎铁岩来到潘庄镇没有五天，当地的老百姓就偷偷给他俩编了一段顺口溜：
　　伪秀水县公署在给横桥公路各点线下命令进行“征购粮食”的时候，也给活阎王阎铁岩送来一道强征粮食的命令。北霸天白老大是个钱串子脑袋，觉得征购粮食又是个拢钱的好机会，就“铁岩兄”长、“铁岩兄”短地紧着溜舔奉承，和活阎王阎铁岩套近乎；
　　活阎王阎铁岩觉得手下虽有二十几个警察，但，个个都是鹰嘴鸭子爪，能吃不能拿的手，催讨粮食的事，只能依靠北霸天白老大。活阎王阎铁岩说：“一溜十五桥一定得缴！”北霸天白老大忙派人将一溜十五桥的保长、联络员抓来做人质。
　　北霸天白老大知道多征能多落，有时就说上句：“刘家营该多征。”活阎王阎铁岩顺从地将亩征粮食四十五斤立刻改成五十。
　　在这段时间里，由于游击队集中精力捉摸破坏横桥公路两侧敌人的征购粮食计划，安排截夺运粮车的事，就把潘庄这个镇暂时撂了撂。这样，就让活阎王阎铁岩一时得了手。
　　他在潘庄周围的一些村子里，又坐催，又逼要；又吊打，又扣押地紧闹腾，日子不长就将粮食征了多一半。
　　粮食征上来，粮包围着炮楼堆成个小山。开始，活阎王阎铁岩每见这堆粮食，就摆出傲慢的神色，挺起胸脯说：“看我阎铁岩本事多大！”
　　有时，高兴得还唱两口二簧：“我本是，卧龙岗……”但是日子一长，特别遇上阴天，他就望着大垛粮食犯了愁。
　　他本打算粮食征齐了，一个电话给城里打过去，县公署会很快派几十辆卡车来起运。
　　这样，自己圆满地交了差，有了说话的资本，在知县面前显摆一下，或许通过这事，还能提升提升。
　　电话去了无数次，卡车始终没有来。之后，因为如意算盘落了空，他也就紧拧双眉围着粮食垛转起来。
　　他想让北霸天白老大助他一臂之力，向各村要百儿八十辆大车朝城里运。
　　一听说横桥公路上魔国人押送的运粮食大车都叫游击队给截去了，心里像吃了冰疙瘩，一下凉了多半截，私自要车运送的念头也就打消了。
　　粮食垛围着炮楼堆积，确实也妨碍了北霸天白老大对镇的警卫。北霸天白老大就让活阎王阎铁岩紧忙想个完善办法。
　　这一来，闹得活阎王阎铁岩左右为难。他知道北霸天白老大是个见钱眼开的手，忙粜十几布袋粮食，将款送过去，算是给帮助征购粮食的弟兄的赏钱。末了，让北霸天白老大给想个妥善办法。
　　两人唧咕唧咕就把镇东面的那座学堂做了临时仓库。封锁沟早就挖好了，只要派一班人马去看守，事情就算妥了。
　　三天以后，围炮楼的粮食垛，全都搬移到炮楼对过的那座宽敞、通风的学堂里。天天夜晚，一班还乡团员和六个黑狗到房上去守卫。这下，活阎王阎铁岩又高兴起来了。
　　截夺了敌人的运粮食大车队以后，碧峰他们又接受了新的任务：目标是潘庄，具体的做法……
　　天刚黑下来，碧峰领着队伍接近了潘庄，在约定的地点集结了。金耀天也从潘庄村出来和他碰上了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金耀天抹了下脸上的汗水，低声说，“现在咱可以进村找徐中和同志去！”
　　“徐同志来啦？”碧峰很高兴。
　　“是的，咱今个的任务是他亲手布置，亲手指挥。”金耀天和碧峰边走边说，队伍跟在他俩背后，脚步很轻地走进了潘庄的南北大街。
　　这条大街在碧峰说来，非常熟悉。那次单身来这里侦察时见到还乡团、黑狗诈财要钱的情景，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由于村头上有敌人盘踞，太阳刚沉落到地里，家家早都把大门关紧，五百几十户人家的村镇，入夜就变得非常冷清。
　　碧峰穿过冷清的大街，到村西北角，在那儿布置上警戒。几个庄稼人朝碧峰走来，有一个大步地走近，小声说：“你们来啦，碧峰同志！”碧峰一瞅，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啊！徐同志，你好！”
　　徐中和同志连声说：“好好好！”首先问问小队的生活和情绪，接着才把话题转到执行的任务上。
　　“今天执行这个任务，从始到终，唯一的要求是诡秘。活阎王阎铁岩、北霸天白老大总觉得他们是秀水东南乡的两霸，本事大得出奇。今天咱就挫挫他的锋芒，掰掰他的尖。他魔高一尺，咱道高一丈，给他俩变个戏法看。怎么变，我都安排好了，你们手头上只要玩利落就行。”
　　“我们能玩得利落！”碧峰满有把握地回答。
　　“那你们先把警戒布置好，见到临时仓库的房顶上发出信号，就开始行动。房上我们那个‘关系’叫黄德玉，你记住他的名字。见面会认识的！”徐同志松开碧峰的手。
　　碧峰点点头，连说几个“好”字。
　　村里虽然万分沉静，村西北角的炮楼里，却吹拉弹唱闹得挺凶。贴墙根站着的崔勇，不耐烦地朝炮楼的方向一瞥：“妈的，看你这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几蹦。”
　　嘟噜嘟噜！炮楼里响起阵阵哨音，跟随哨音又传出，“睡觉啦！”“熄灯了，多注意警戒！”
　　在中心炮楼里，一个公鸭嗓的声音朝公路东面临时粮食仓库的房顶上问：“大门上好没有？”凭声音，碧峰他们知道这是北霸天白老大。
　　“上好了！”临时仓库的房顶上有人回答。
　　“再去检查一遍！”北霸天白老大下着命令。
　　“是，再去检查一遍！”房顶上又复诵一遍。时间过去不久，临时仓库的大门叽哩咣啷地响了几家伙。这声音似乎是在告诉炮楼上，“大门上结实了”。
　　也使碧峰他们明白这巨大的一阵响动，在说明着什么。听着响动，碧峰乐了。
　　夜，越来越深了。除了东边磨坊里哗啦哗啦的脚蹬罗筛的声音和油房里吭噔吭噔的打油声在单调地响着，一切都在告诉人们：夜，是安宁、平静的。
　　碧峰转身轻轻地朝潘庄街里走去。漆黑的街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那么多人。人们都静静地坐在沿街的墙根下，个个面前都撂着一大捆粮食秸根子。
　　喳，一根火柴在吊桥对过临时仓库的房顶上划亮了，随后，又划亮了一根。
　　碧峰看到了光亮，就将余下的人交给金耀天，要他负责掩护，自己带上朴永庆、崔勇、金宝印、赵凤鸣、李秀山，还有郑景春和他那挺轻机枪，一个跟一个地朝临时仓库的西大门爬行过去。
　　他们刚爬到仓库的防护沟跟前，第三根火柴又在仓库顶上擦亮了。
　　“谁？哪一个？”镇里的中心炮楼上传来一声蛮横的询问。人们立即伏下不动了，碧峰心里想：“难道让敌人发觉了？”
　　“怎么老划洋火呀？”中心炮楼上的哨兵问道。
　　“烟反潮，抽着又灭了，不划洋火还行？你是吃河水长大的，干什么要管这么宽？”临时仓库房顶上的岗哨也不示弱地朝回顶撞。
　　“不管你怎么长大，净他妈的暴露目标。”两边胡骂乱卷嚼了阵子舌根，又都不言语了。当炮楼上的哨兵和仓库房顶上的岗哨胡扯乱谈的时候，碧峰他们已经蹿到仓库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