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雁家山上

　　雷迁看见王硕不敢狡辩，知道杨奉所说无虚，而且王硕毫无悔改之意，于是愤然叫道：“弟兄们，咱们杀了这个不仁不义之徒，为咱们的皇帝哥哥报仇雪恨吧！”
　　众獠人汉子“哗啦啦”地四下里散开，立即将王硕一行人围困在核心。
　　杨奉却道：“雷大哥，且慢着动手！待兄弟再问上他几句。”
　　雷迁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说，只得点了点头。
　　杨奉上前道：“王硕，如今我有一言相劝：现在你们放了赵匡，我们也让你们过去。咱们彼此之间的恩恩怨怨改日再作一个了断。怎么样？”
　　王硕冷笑道：“杨奉，你竟敢劫持朝廷钦犯，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造反大罪，竟然还敢这里胡说八道！”
　　杨奉知道多说无益，便暗暗地发出了一个信号，又问陈谦：“你待怎么说？”
　　陈谦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岂能顺了你们这帮逆贼的心意？”
　　谁知陈谦身边的春桃猛地里拔出一柄尖刀，冷不防地刺进了陈谦的后心。陈谦惨叫一声，立即倒地身亡。紧接着，春桃、夏杏、秋兰、冬梅和两个婆婆又一起动手，将附近的四个士兵刺倒在地上。随即，她们又飞身上前，各持刀剑，护定赵匡。秋兰还迅速地将赵匡从马背上面放了下来。这一连串的事件，其实只在瞬息之间完成。
　　变起仓促，王硕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懊悔道：“他们与杨奉都是夜郎国人，自然可能串通一气，我怎么事前没有一点儿警惕呢？”但他的应变能力也非同小可，立即一连串的袖箭飞出，两个婆婆先后中箭，倒地而亡。
　　赵匡大叫道：“雷老弟，杨老弟，快快截住王硕厮杀！”
　　雷迁和杨奉立即飞身上前，缠住了王硕厮杀。雷迁使的是泼风厚背大砍刀，杨奉用的是轻灵薄刃长风剑。他们的刀剑起处，早已将王硕罩入了刀光剑影之中。王硕虽然武功高强，怎奈雷迁和杨奉也是西南地区一等一的高手，因此再也无法腾出手来施放袖箭。众獠家汉子趁机又一齐动手，将剩下的六个士兵团团围定，不断地发起攻击。六个士兵依照平时的训练，马上结成了阵势，可是他们的武功低微，明显地处于下风。趁此机会，春兰又替赵匡去除了枷锁。赵匡立即运气吐纳，想尽快恢复自己的功力。
　　雷迁与杨奉合斗王硕，自然是占尽了上风。雷迁手中的那柄泼风厚背大砍刀挥舞得翻翻滚滚的，势如狂风暴雨；杨奉手中的那把轻灵薄刃长风剑，也有如巨蟒下山，招招阴狠无比；王硕手中的青龙剑也似入海蛟龙，直搅得满天风雨狂生；一时间，双方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六个汉军士兵却在獠人汉子的合力攻击下苦苦地支撑，眼看就要落败。王硕见势不好，“呼”地一下子跳跃过去，连续刺翻了两个獠人汉子。獠人汉子的攻势缓得一缓，六个士兵得以重新结成了战阵，堪堪地与獠人汉子暂时打成个平手。雷迁、杨奉急忙跳了过来，重又围住了王硕厮杀。
　　赵匡的功力稍有恢复，便对四个侍女道：“你们过去帮助獠人弟兄，我自有护身办法！”
　　侍女们立即飞奔过去，加入了獠人汉子与六个汉军士兵的战团。六个士兵本来就难以支撑，侍女们加入以后，两个士兵马上被砍翻在地上，剩下的四个士兵眼见得也要葬身此地。王硕眼见自己这方马上落败，不由得心中暗暗地着急。他想只有重新擒住赵匡，才有可能威胁他们，于是虚晃一剑，脱离了雷迁、杨奉的围攻，纵身扑向了赵匡。哪知道赵匡早有准备，暗暗地抓了一把细小的沙石在手。待到王硕扑来，他一个跳跃闪避了开去，却顺势扬起手中沙石，径直向着王硕脸面打去。王硕猝不及防之下，双眼中了无数和沙石，顿觉眼前漆黑一团，双目疼痛得流下了泪来。雷迁、杨奉赶来，想将王硕击毙于当场。王硕眯缝着眼睛，拼命地将青龙剑舞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但四个汉军士兵却在獠人汉子和侍女的联手攻击下，很快做了刀下亡魂。
　　王硕听风辨声，知道事情已经危殆至极，急忙抓住了一个空隙，欺进了身子，然后一剑刺伤了杨奉，又一剑逼退了雷迁，接着“嗖”地一声窜跳了出去，几个纵跃之间已经逃得无影无踪的。
　　雷迁还想指挥獠人汉子继续追击，赵匡劝道：“雷大侠，王硕不过是个卖主求荣的无耻小人，这种人早晚必定会遭到报应。倘若我们今天杀了他，汉家朝廷必然会大肆报复，反而让我和小公主不得安身。你就让他暂时多活几天吧，咱们抢救自己伤员要紧！”
　　雷迁这才下令停止追击，又拿出了一些金创药物，替杨奉和獠人伤员包扎了伤口。
　　赵匡看了看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又道：“我们今天必须打扫了战场。此时正当六月高温天气，死尸极易腐化，倘不及时加以掩埋，必定臭不可闻。倘若又生出什么疫病，岂不要害苦了当地的百姓？”
　　雷迁又指挥獠人汉子，动手掩埋了地下的死尸。
　　赵匡想起今天这一场遭遇，不由得感激地道：“多谢二位壮士出手救援，赵匡感激不尽！”
　　雷迁笑道：“你是公孙慧娘的卫士，我们又是公孙述的朋友，大家出手相救，乃是应有之义，赵将军何必言谢呢！”
　　赵匡闻言，暗暗地想道：“不想我赵匡英雄一世，今天反而被别人看得如此的低下。只怪自己一时粗心大意，中了王硕的阴谋诡计，落得如此的狼狈不堪，需要别人的救助。”因此脸上便有了不悦之色。
　　杨奉看了出来，忙道：“赵将军因为不知道王硕已经投降了汉家朝廷，这才在饮酒时中了王硕的散功药物暗算。若论真实功夫，王硕岂能奈何得了他？”
　　赵匡不得不道：“成都城破之日，公孙述夫妇要我为他们保护和抚养公孙慧娘。我一生没有婚娶，膝下又无儿无女，便将公孙慧娘收作了自己的义女。从此以后，我就带着公孙慧娘在蜀中四处流浪。”
　　雷迁是个江湖豪客，对于赵匡的地位尊卑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对赵匡重视朋友情义的胸怀顿时肃然起敬，立即赔礼道歉说：“雷迁失敬之处，还请赵将军能够原谅！”
　　赵匡释然，又问起杨奉如何会埋伏在这里。
　　杨奉道：“昨夜我们脱险以后，慧娘一定要我过来救你。我来到这里埋伏已经很久了，只是因为自己势单力薄，不敢轻举妄动。正在无计可施之时，雷大哥带了人马过来，我就知道今夜一定会成功。”
　　赵匡闻言，想起公孙慧娘小小年纪，却不忘设法相救自己，心中好不感动。
　　雷迁却笑着对杨奉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帮助你？”
　　杨奉索性再捧他一句道：“西南一带的英雄豪杰，谁不知道雷大侠的义气深重呢？”
　　雷迁哈哈大笑道：“如此说起来，算是我雷迁小有名气了！”说罢，他又转身问，“不知道赵将军今后要去哪里？”
　　赵匡沉吟着道：“我既然答应了公孙述夫妇，自然要一生一世地保护公孙慧娘。如今蜀国没有了，我们也只求做一个汉家朝廷的平民百姓。但是龙泉山、朝阳洞、雁家山这几件事情做了下来，必然会震动武威将军府，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追捕我们。蜀中我们已经无法立足了。说不得，我只好带着公孙慧娘，前往我的老家湘湖一带。”
　　雷迁劝道：“赵将军，目前中原和蜀中都是刘秀的天下，你们无法容身的。但是湘、滇、黔之间土地宽阔，名义上虽然还是汉家王朝的地方，实际上仍由各个民族的君主独立统治，你们不如藏身其间。”
　　赵匡为难地道：“可是我与他们素不相识，又怎么好前去投奔他们呢？再说各个民族的风俗习惯不同，我也怕公孙慧娘不能适应。”
　　雷迁道：“实不相瞒，我与他们的交情颇为深厚，如果赵将军愿意前往，兄弟保证他们不敢亏待了你们。相信小公主用不了多久也能够适应。”
　　赵匡迟疑不决。
　　杨奉突然说道：“多吉兆姆皇妃乃是我们夜郎国国王的侄女，以前我们的国王多吉惠安便十分担心他侄女的安危，所以派了我们潜伏在蜀国王宫中。如今多吉兆姆既然死了，我们的国王必然会替她抚养遗孤的。依我看，赵将军不如带了公孙慧娘径直前往夜郎国。”
　　赵匡道：“我知道。能够将公孙慧娘交给夜郎国的国王照顾，自然最好不过。”
　　雷迁却不屑地说道：“夜郎国么？你们不去也罢！”
　　杨奉诧异地问：“雷大哥怎么独独不喜欢我们夜郎国人呢？”
　　雷迁道：“我自己便是一个夜郎国人，怎么会不喜欢夜郎国人呢？只是我对夜郎国王族并无好感！”
　　杨奉不知道其中缘故，一时间无话可说。
　　赵匡也听出雷迁对于夜郎国王族颇有成见，却又不便置评，暗想他们都是武林人物，于是转过话题说道：“可惜公孙慧娘年幼，无可寄托。否则在下也可以追随两位兄弟，大家一起闯荡江湖、快意人生！”
　　雷迁这才高兴了起来。
　　杨奉忽然道：“我们在此相遇，又是如此的意趣相投，不如大家就在这里结义金兰？”
　　雷迁高兴地道：“我也正有此意！”
　　赵匡见他们气势豪迈，也就欣然同意。
　　于是，三人便在雁家山上撮土为香，一齐跪下，然后共同祈祷道：“苍天在上，神明共鉴。今有赵匡、雷迁、杨奉自愿结义，誓共生死，永相扶持。如若有谁违背此誓，天诛地灭！”接着，三人依了年龄，以赵匡为长兄，雷迁为次兄，杨奉为三弟。
　　众獠家汉子和四个侍女又一起上前祝贺。
　　三人又谈天说地的聊了一些江湖典故，彼此间更加情投意合。
　　雷迁忽然问：“大哥，你身上可是还有一些银两？”
　　赵匡的身上本来只有少许五铢钱，又已经在朝阳洞中全部丢失，当下只得不好意思地道：“没有了。”
　　雷迁道：“这就是了，我揣摩你们也是如此。这样吧，你带着侄女生活颇不容易，兄弟暂送你银票一百两。”
　　赵匡也不推辞。
　　杨奉又叫秋兰也取出一百两银票相送。
　　赵匡道：“一百两已经足够了。”
　　雷迁笑道：“你们长年奔波在外面，哪里不需要花费钱币呢？倘若没有了银钱，岂不要让我那个宝贝侄女儿喝西北风去？”
　　赵匡笑了笑道：“实不相瞒，这几年我们真的是乞讨度日。”
　　杨奉道：“赵大哥，收下吧，不要嫌多嫌少的。”
　　赵匡只得收下。
　　雷迁又问：“三弟，公孙慧娘如今人在何处？”
　　杨奉道：“我将她托付给一个乡村姥姥照看着，万无一失的。”
　　雷迁道：“如此就好。我尚有一些江湖上杂事，必须亲自前往料理，因此这次就不去看望她了，也要暂时与你们分手。倘若你们以后有了什么事情，随时可以前来找我。”说罢，他留下了与自己接头的切口，便带了獠人汉子飞快地离去。切口就是江湖人物寻找和接头的暗号。赵匡和杨奉看他部属众多，既然忙忙碌碌的，必定有着什么紧急事情，因此也不挽留。
　　雷迁走了以后，赵匡又对杨奉道：“三弟，我们一起前去迎接慧娘吧，说不定她已经等得着急了！”
　　多吉兆奴笑道：“她藏身的那个村子十分隐蔽，村中那个姥姥又十分喜欢她，还特地认了她作为外孙女儿，想来必定百般地逗她、哄她，她哪里还会寂寞和思念我们呢。”
　　春桃也道：“小孩子只要有人哄她快活，得一些糖果吃，也就不会哭泣和思念亲人了。”
　　赵匡暗想：“你们哪里知道，公孙慧娘绝对不是一个庸俗的小儿，她必定会十分思念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