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揪出内鬼

　　
　　格林在法庭上指证温斌的那封匿名举报信的复印件，此刻正摆在国家保卫安全局副局长吕辉的桌上。
　　按照C国法律，辩护双方的律师均有权向法庭索要对方提交的证据。第二次保释庭审失败后，格里格律师立刻向省高级法院申请了这封信的复印件。康燕得到后，按照温斌的意思，将举报信传真给了李璐，并让李璐尽快交给刘远。
　　刘远前些日子已从李璐那里知道了温斌第二次保释失败的情况，在看过李璐送来的传真件后，内心愤怒之余，更是平添了几分紧张。他清楚，这件事摆明了是一名对温斌公司非常熟悉，甚至很可能是公司内部人干的事。不把这个人揪出来，后面所有营救温斌的行动都有可能提前泄露，从而导致失败。想到这儿，刘远不敢耽搁，立刻打电话约吕辉见面，说有重要事情向他汇报。
　　吕辉今年虽说刚满45岁，但浓密的短发中已夹杂着不少白发，看上去既干练又显得沉稳老练。只是他那双招牌式的眯眯小眼依然让外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的内心。过去的5年里，在协助刘远负责的一项重大国防装备项目研制中，吕辉不仅阻止了敌特分子的破坏企图，还成功地挖出了一名潜伏在国内的台湾间谍网，做工程的成功做出了重大贡献。如今，他已是保卫安全局的副局长了。
　　吕辉之前在刘远那里见过温斌，也知道温斌在项目中发挥的作用，因此，在听到温斌在国外被捕的消息后，立刻主动担起了负责应对温斌案子的重担。
　　前文说过，之前，在北海公园旁边的一所神秘小院内，曾针对温斌被捕一事召开过一次高层会议。会上，主要领导特别强调说，虽说温斌从网上搜集各种技术资料的行为并不是政府或军队布置给他的任务，是他自己出于商业利益的个人行为；但客观上还是帮助了国内的企业发展。但更重要的是，经调查，温斌并没有黑客行为，他做的事情完全符合网络管理的国际公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决不能允许M国开这种肆意定罪，并在全球任意抓捕中国公民的先河。该领导要求各方务必全力配合，千方百计的阻止温斌被引渡到M国；同时，也要做好温斌的思想工作，防止他变节，做出伤害国家的事情。
　　那次会上还对相关工作做了分工，交给刘鸣松的任务是：一、在资金和法律等方面协助温斌开展法律上的斗争，特别是要打赢反引渡官司，并争取早日获得保释；二、采取对与温斌有过密切交往的业界知名人士近期避免出境，等保护措施；三、配合国家保卫安全局和相关部门设法安排合适的人，对温斌开展思想工作，坚定他的斗争信念；四、协助部队和国家机关等方面做好对外舆论斗争的准备。自那之后，刘远多次和吕辉见面，商讨落实会议的要求。
　　
　　刘远按照约定的时间，驱车来到国家保卫安全局大院的门口。他在值班室的电话打给吕辉，说自己已经到了门口。不一会儿，从楼里出来一名工作人员，带着刘远过了安检门，沿着楼梯上到三楼吕辉的办公室。
　　俩人寒暄几句后，刘远立刻转入正题，说起了匿名信的事，他边说便将那封举报信交给了吕辉。
　　整个事情讲完，刘远焦虑地说："吕局长，按照上次会议的部署，我们已经物色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准备去C国当面做温斌的思想工作。同时，还准备派一名熟悉西方法律的专家，去C国协助温斌的老婆。但是，这封举报信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不把这个写举报信的家伙挖出来，我们什么都不敢动。"
　　"是的，在搞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之前，你们的确不能轻举妄动。另外，我同意你的判断，此人十有八九是温斌公司内部的人，或者说，至少是他们内部的人提供了信息。"吕辉点点头应道。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查出这个人？"刘远急迫问道。
　　"这不好说，快则一两天，慢则个把月，都有可能，我现在还不能准确回答你。"吕辉给刘远杯子里续了些水，回答道。
　　"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干等着了，万一耽误了事咋办？"刘远现在急迫地想派人去C国看望温斌，搞清楚那边的真实状况和温斌内心的想法。两次保释失败后，刘远很担心温斌会动摇。
　　"有一个简单快捷的办法，那就是直接将温斌在国内的公司查封了，包括他公司内所有的文档和计算机系统，避免有人再向那边发送资料，你觉得行吗？"沉默了片刻，吕辉问刘远。
　　"温斌现在人在C国，咱们这边查封了他的公司，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们断了他的后路？不行！我们得给温斌留个念想。"刘远连连摇头道。
　　刘远嘴上说的很客气，内心里却在嘀咕，吕辉这是出的什么昏招，如果真这么做了，温斌不想反也要反了，更何况这小子平日里常把西方的自由与人权挂在嘴上，夸赞人家法律有多么公正，要不他怎么会早早的把老婆孩子移民到C国呢。
　　"好吧，既然这样，请刘主任放心，我马上安排局里最能干的人员接手这个案子，想办法尽快逮住那个人。刘主任放心，即使这个举报人不在国内，我们也要揭开他的面纱，防止他破坏我们的后续行动。"吕辉不紧不慢地回答说，他内心赞同刘远的说法。
　　聊完举报信的事，吕辉又向刘远通报了保卫局这边的工作进展。他告诉刘远，保卫局前些日子在东北某地抓捕了一对长期在中国各地搜集情报的C国夫妇，目的是为我方下一步与加方就温斌事件开展谈判筹集筹码。
　　按照吕辉说法，被抓的这对C国夫妻在中国多地活动已经十多年了，夫妻俩打着办慈善的幌子，暗地里却搜集了大量涉及我国国防安全的敏感照片和资料。保卫局是在跟踪一名入境我国的国外间谍时，意外发现这对夫妻的间谍行为。保卫局原本打算再盯这对夫妻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联络人，这次因为救温斌，提前采取了行动。
　　刘远明白吕辉说这段话的意思是让自己放心，在温斌这件事上，吕辉仍会像以往一样，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
　　送走刘远，吕辉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面前放着的举报信，思索片刻，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打了出去。
　　功夫不大，一名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孩来到吕辉办公室门口，她抬手敲了下虚掩着的门，不等里面应声，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嘴里同时喊道："吕局，别是又有什么活给我吧？我手里已经有三个案子了，忙的都快喘不上气了。"
　　"小王，上次抓捕行动干的利索，审讯工作近期有什么新进展吗？"吕辉示意这名叫小王的姑娘在自己对面坐下，同时递给她一瓶水。
　　"那还不是您事先部署的周密，我完全是按照预定计划行动的，没啥可夸赞的，只是审讯工作始终进展不大。唉，人真是不可貌相，这夫妻俩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嘴却死硬死硬，即使面对我们从他们家里搜到的大量照片，仍不认罪，非说那是他们的摄影爱好。就算是把他们和M国及C国情报局人员的接头照片摆在他们面前，俩人仍在胡扯着各种理由。那个男的尤其可恶，吕局你知道吗，他竟然假借给看守所卫兵教英语的借口，企图和卫兵套近乎，幸亏被我及时制止了。但从这周开始起，还是那个男的，一会儿喊腿痛，一会儿又喊心脏难受，整个一个滚刀肉。吕局，我判断他是想拖延时间，等C国政府出面救他，因此，我估计，短时间内，审讯工作很难有重大进展。"
　　吕辉口中这个小王姑娘名叫王萌，是中国公安大学的高材生。硕士毕业后，主动申请到保卫安全局一线工作。这姑娘的长相普普通通，却有着一副运动员的身材，再加上喜欢穿短腰上衣，浑身上下时时刻刻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青春活力。抓捕C国那对间谍夫妇是王萌第一次带队执行任务，她选择了趁上午客人稀少的时间段，在那对夫妻经营的咖啡馆里实施抓捕。当时，从夫妻俩身上和寝室内没查出任何证物。多亏细心的王萌从夫妇二人的表情中判断出了二人藏匿资料的位置，最终在吧台的夹层中，搜出了大量我国边境多处敏感地区的照片，以及活动经费的账本。
　　"不急，愿意耗就让他们耗着，有了这些证据，时间的主动权已经在我们这边了。"吕辉听王萌说完笑了笑，继续说：“今天我叫你来还真是有新的任务给你。”说着吕辉拿起桌上的举报信递给王萌。
　　"这是一封发给M国商业部的举报信，据说是通过邮件发送给他们的。以现有的信息分析，我们没办法查出发邮件人的IP，只能采取笨办法，先查查温斌公司内部的人员了。不管写信人的动机如何，他现在对支援和拯救温斌的行动已构成了重大威胁，必须赶紧将这个人挖出来。那对C国夫妇先凉上他们些日子，你带着你的小组趁这段时间，先把这个案子解决掉。"
　　吕辉知道，以王萌的知识和聪慧，自己无需叮嘱太多，但想想刘远临走时的一番话，还是补充道："不管你采取什么行动，不能让温斌的公司运营陷入困境，更不能倒闭，要给温斌回国留下念想，否则,温斌在那边会不稳定的。"刘远之前的一席话让吕辉明白了温斌这个人的特点，也知道了该怎么把控温斌的心思。
　　王萌匆匆扫了一眼举报信的内容，心里也猜测到，这封信十有八九是温斌公司内部人员干的。她相信，只要从写举报信能获益的这条思路追下去，不难揭开这写信人的真面目。
　　想到这儿，王萌站起身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不就是抓个内鬼吗，不会搞出多大动静的。"
　　
　　第二次保释失败的打击远甚于第一次，除了判决结果外，更让温斌心寒的是：有人竟将公司的内部信息发给了M国商业部，摆明了是想置温斌和他的公司于死地，至少是不想让自己从监狱里出来。况且，从举报内容上看，这个人很可能是自己公司的人，或者说，至少公司内有人向举报人提供了材料。
　　从开办公司的第一天开始，温斌就想做个模范的老板，也因此，他非常注意自己与公司员工的关系。平日里，温斌总是强调自己和大家是绝对平等的，甚至不让同事们称自己为温总，认为那样的称呼不但不平等，乃至是称呼上的腐败。他坚持让同事们对自己直呼其名，且他也一直直呼同事们的名字，包括开会和公司发的文件中，温斌也用'各位同事'来替代'各位员工'的叫法。出差在外时，温斌也总和同事们住相同的酒店，吃一样的饭，绝不搞特殊化。
　　温斌对诚信尤为重视，一贯要求公司财务必须准时发工资，且对有重大贡献的员工的奖励决不能打折或以任何理由推脱。每年在他公司的年会上，都会有一个特殊节目，那就是给业绩第一的员工发辆汽车，且年年如此，而温斌自己绝不参与或干涉评比。
　　"我待大家不薄，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同事，更没干过招人恨的事儿，是谁这么恨我呢?"这几天，温斌一直神神叨叨地念叨着这句话。想到自己平日里对同事们那么关心、爱护，可在关键时刻，自己却遭来自内部的黑手，这让他万分气愤的同时，不禁萌生了把公司卖掉的念头。
　　心灰意冷的温斌对做饭也失去了兴趣，有一次做出来的饭菜因盐放的太多，几乎没法吃。好在有马里奥西护着他，再加上管厨房的狱警替温斌说了不少好话，温斌只是被调去干刷油漆的工作了。
　　这是一个简单又有收入的工作，具体内容是给附近一所福利学校定制的一批木鱼上底漆和涂一层白漆。每天的工作量并没有定额要求，还能挣上一块钱，算是监狱里仅次于帮厨的活了。
　　干了没几天，温斌反而是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工作。一方面是因为他从小就对做各种模型有兴趣；再有就是保释失败让他既担心又窝心，整天心神不宁。蹲过监狱的人都知道一句名言："不怕坐牢，最怕不知道要做多长时间的牢。"
　　温斌此时的心态便是如此。他整天琢磨这件事，甚至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而刷漆这个活能集中人的注意力，至少让他少想或不想那些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