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次保释（续二）

　　接完康燕打来的电话，刘远踌躇良久，心中仍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向刘鸣松建议，将温斌案件向上级报告，使事件升级？无论是温斌保释被拒，还是康燕刚才在电话里提出的，请刘远想办法让驻格华市领事馆为温斌出具一份担保函，两件事在刘远看来，都不简单。
　　之前，从C国传回的消息一直是温斌的保释没问题。刘远给刘鸣松董事长也是这样汇报的，他也依此建议刘总先等等，待温斌出来了解事件细节后，再决策后面的行动。没想到只一个回合，保释当场就被否决了。虽说康燕在电话里再三表示，她和温斌对二次保释很有信心，可刘远却不这么认为，只是出于不想让康燕失望，他才迎合了几句。
　　刘远心里已经笃定，温斌的案情绝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集团这边再不上报，要求国家安全部门介入，仅靠刘远和集团的力量，肯定无法把控局面了。更何况，请外交部出面指示驻格华市的领事馆给温斌开担保函，更是刘远办不到的事。正如康燕已对刘远抱怨多次的，没有外交部的指令，她跑多少趟驻领事馆也是白搭。
　　琢磨了一个晚上，刘远决心按照自己的直觉走。
　　第二天上午，刘远来到刘鸣松的办公室，把温斌事件的最新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地报告给了刘鸣松董事长。
　　“不管温斌出于什么动机，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客观上还是为咱们集团作出了一些贡献。如今我们面临的态势是，万一温斌顶不住压力，选择和敌对势力合作，很可能对我们造成较大的损失，搞不好还会给部队，甚至是国家抹黑。因此，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刘远，你立即准备两份汇报材料。一份是向上级报告事件的经过，以及请求帮助的事项；二是做一份分析报告，研究一下，如果温斌与对方全面合作，会给我们这边带来哪些损失，我们要提前做好止损的准备。材料准备好后，让老韩与国家保卫安全局先打个招呼，请他们协调一下后续行动。你刚才说得对，现在的局面光靠咱们集团已经不行了。”
　　早在刘远第一次向自己报告温斌被捕以及冯霍克出国有危险的时候，刘鸣松就已经预判到温斌事件绝不简单，已经预先想好了几种对策。之前之所以没找刘远商量，是觉得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现在听完刘远的报告，当即下了决心。
　　“我立刻去办，下班前保证将材料交到您手上。”董事长的安排让刘远心中轻松了不少，之前他很担心董事长仍让自己牵头应对，不是刘远怕问责，是他实在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远，你记住！从现在起，有关温斌的事，出现任何新情况，你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报告，这一点上，你之前做的可不是很到位哦。”刘董事长半带批评，半带叮嘱道。
　　刘远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不是不愿意及时向董事长报告，只是因为温斌那边的情况变化太快，信息传递的又不准，他怕误导了董事长。
　　两天后，中午一点左右，刘鸣松突然打电话叫刘远立刻到集团大楼的门前，二人随即乘车来到了北海公园旁的一处幽静的小院。
　　车到小院门口，看到车号，武警战士立即降下了电动拦阻桩。车子开进院内刚停下，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迎着刘鸣松问道：“您是刘董事长吧，您报的事首长很重视，他让我转告您，一会儿在会上介绍情况时，一定要把事情说透，包括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
　　三人边说边沿着弯曲的小道，向院子的深处走去。
　　院子从外面看并不大，但进到内部却发现有不少小楼，且楼与楼之间连接得很紧密。每栋楼的结构和外观看上去又非常相似，还没有任何标记。陌生人第一次进来，如果没人领路，不要说找不到要去的地方，就是想从原路退回去估计都很难。
　　刘远他们来的有点早，离预定2点半的会议还差半个多小时呢。年轻人将二人直接带进了会议室，抱歉地说，让二人先在这里休息，他还得去门口接别的参会领导。说完，他从墙角的箱子里拿出几瓶水，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会议室里除了刘鸣松和刘远外，没有其他人，屋子里静悄悄的。
　　刘远打量了一下四周，与他进来时对这个小院的印象完全相同，会议室布置的极其简朴！四周墙上空无一物，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桌子上除了参会人员的座签外，既没有麦克风也没有杯子，更别说其它物品了。会议室里椅子的数量倒是不少，围着会议桌摆了两层，足能坐得下近百人。
　　刘鸣松走到摆着自己名字座签的位置坐下，向刘远要过材料看了起来。
　　刘远对材料早就滚瓜烂熟了，此刻闲得无聊，围着桌子逐个看起了桌上摆着的座签。
　　保卫安全部、国际关系部、海军情报局、空军情报局、出入境管理局、工业管理部、军工企业管理局……。
　　转完一圈，刘远不由得吸了口气。自己工作多少年了，参加的大小会议也无数，可这次会议竟然来了这么多关键部门，而且来人的级别都很高，他们中大部分刘远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面，这让刘远原本淡定的心情变得有些紧张了。刘远赶紧回到刘鸣松身后的位置上坐下，拿出汇报资料，再次看了起来。
　　
　　乔森的导师格里格是C国律师界排名前三的著名大律师，虽说如今已年过60，但仍活跃在C国的法律界。仅仅和格里格律师见过一面之后，温斌对他就敬佩的不得了，甚至比第一次提出保释时信心更足。他脑海里甚至开始琢磨回到家后，该如何应对漫长的足不出户的日子。是写书？还是再要个孩子？总之，反引渡官司肯定会扯很长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他必须在家里做些什么事，绝不能虚度这段宝贵的时光。
　　和格里格首次见面时，温斌曾经非常激动地向格里格解释说，M国指控自己的那些罪行完全是编造的，自己仅仅帮朋友看了看资料，况且朋友并没向自己说明那些资料的来源。自己被抓，完全是M国法院罔顾事实，硬给自己强加的罪名。
　　可格里格似乎对温斌的说词没多大兴趣。他对温斌说：“温先生，你的卷宗我已经看过了，也知道你有很好的人品。既然我接手了你的案子，那我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想办法让你尽快和家人团聚，而且请你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它变成现实。”
　　温斌平日里最喜欢别人夸自己人品好，虽说这些年他已意识到这是他的一个毛病，但就是改不了，为此也没少吃亏。此刻听到格里格也在这么说，感动得他就像是被关押在敌营中突然遇到了自己人。
　　格里格的能力果然名不虚传，他除了继续采纳乔森提出的几条建议外，还增补了几条。比如说，他为温斌联系好了一家电子脚镣公司，对方不仅同意为温斌配置电子脚镣，还答应开庭那天一定到庭审现场作证，让法庭不能再以温斌有可能逃跑理由拒绝保释。
　　电子脚镣是专为保释犯人配置的一种电子监控装置，犯人必须24小时把这玩意儿戴在脚上。一旦摘下，或者离开了限定区域，电子脚镣就会发出报警信息，并马上传回该电子脚镣公司，或法院指定的警察局。当然了，电子脚镣的费用还得犯人由自己出，一个月大约500加元。
　　信心有了，动力自然跟着来了。温斌这段时间也没干等着，借助自己与生俱来的社交能力，他在监狱里结识了相当多的朋友，甚至好几个狱警也成了他的哥们。
　　有一个管厨房的狱警甚至专门为温斌向法庭写了封建议信，信中夸赞温斌是一个诚实、友善和爱帮助他人的人，建议法庭应该善待一个这样难得一见的好人。
　　当格里格看到这封信时，吃惊得眼镜都差点滑落下来，感叹说：“温，你是如何做到的？我在C国当律师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狱警为犯人写信求情的，你太不一般了。当然了，有了这封信，你获得保释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很多。”
　　夸赞了一通温斌后，格里格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一定要搞清楚温斌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万一是用钱买的，那可决不能用。
　　“我能是那一般人的吗？连检控官格林都说我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我当然有我的绝招。我是把狱警和囚犯都当成我的客户对待，不仅以礼相待，而且主动想着给他们帮忙或解决他们面临的问题。比如说那个马克吧，虽说保释早就批准了，可他就是拿不出2000加元的保释金。当我告诉他，这钱我替他出的时候，不仅是马克，监狱里几乎所有人都对我竖大拇指。”温斌带着自信的得意神态说。
　　“可你又能帮狱警们做些什么事呢？”格里格不解地问。
　　“这可是个超级秘密，一旦被你知道，估计你将来一定会亲自来我家求证的。”温斌显得更加得意了。
　　见格里格仍不明白，甚至威胁说，如果来路不合法，他会放弃使用这封信，温斌这才笑着解释说：“一开始，我是被分到了洗衣房。说实在的，我对干洗衣服这活真的没兴趣，没干了没两天就找领班申请，想换个工作，最好能去厨房帮厨，不料被狱警一口给回绝了，他还讥讽我说，这里人人都想去厨房帮厨，你刚来，好事哪能直接砸你头上。”
　　“是啊，之前我也听别的犯人说过，去厨房帮厨最少能吃饱，运气好的话还能吃上肉。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犯人们去厨房帮厨必须严格按次序更换。”格里格点点头，催促温斌简洁点，讲重点，他后面还有别的事。
　　“恰巧第二天开始，轮到马克帮厨了。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想去，主动找到狱警，要求和我互换。”
　　“别人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你给占了，这样不太好吧。”格里格微微摇头，带着劝教的语气说。
　　“当然不能这样做了！我当时和狱警说，我只想给大家改善下伙食，你先让我干一天，让马克做我的助手，大家尝尝我的手艺，如果不满意，我马上回洗衣房。”
　　想起自己的厨艺被狱友和狱警们赞不绝口的场面，温斌脸上几乎放出了光来。
　　见格里格仍是一副不相信自己的神态，温斌继续解释说：“第一天，管厨房的狱警不放心，只让我做犯人们的饭，让马克去狱警的灶上帮忙。”
　　温斌越说越兴奋，举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说：“虽说食材还是那些食材，可经我这双手做出来的，就连负责管理厨房的狱警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他还吃了不少。你想想，那可是犯人的伙食啊，平常狱警们连闻都不闻。现在你可以想象出狱友们是什么反应了吧？那顿饭之后，他们一致决定，今后帮厨不再轮换，除了早餐，其它两顿都由我负责。更搞笑的是，第二天，其他狱警们听说后，也找到负责厨房的狱警，让他安排我去给他们也做一顿试试。你猜，他们吃完后是如何评价的？”
　　“一定说很好吃喽。”格里格点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