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义勇初成暗潮涌（上）

　　战大鹏惦记着他三姐战三妮，却不知他三姐战三妮为了保证掖县县委书记郑耀南正在筹划的玉皇顶武装起义成功，正在距战大鹏三百多里地的周村发动群众，扩大武装呢。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也许是离着有点远，从学校操场传来的《国际歌》声听着断断续续的。但是，仍然不影响村西头两个站疃头中年妇女的热议。
　　“他四婶子，三妮子又在教那啥歌了，你在这看着，俺去学学！”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妇女听到传来的《国际歌》声，心里直痒痒，把鞋底放进笸箩里，端起来就想走。
　　正纳鞋底子的“他四婶子”急忙停下手里的活儿，阻止了那个中年妇女：“他二嫂，三妮子交代给咱俩的是在这看着点，防止‘黄枪会’那帮王八孙子揍儿的来咱们周村捣乱嘛。咱可别飚乎乎的误了大事！呵呵……三妮子教咱唱的歌叫《国际歌》，让人听着就来劲儿！”
　　“他二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呵呵……俺就喜欢三妮子教的《国际歌》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老也听不够！他四婶子，你们家掌柜的大刀打得咋样了？俺们家柱子哥儿俩也想参加自卫军，说你小姑子桃子都背上大刀了，他们还空手呢。”
　　“他四婶子”家的掌柜的，也就是她丈夫，就是周村附近十里八乡大名鼎鼎的铁匠周铁衫。周铁衫三十郎当岁，本名周善金，只因传说他少年时跑到少林寺，跟一个老和尚练了一身的功夫，尤其以“金钟罩铁布衫”功夫最强。所以，人们渐渐的就以“周铁衫”或“周铁汉”相称。他原来的名字“周善金”，反而渐渐被人们遗忘了。周铁衫在家排行老四，人称四哥或四叔，所以周铁衫的老婆被称为“四嫂”或“他四婶子”就不足为奇了。
　　周铁衫性情豪爽、行侠仗义，他参加革命的引路人竟然是比他小一轮的战三妮。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是，当战三妮给周铁衫讲了很多他听都没听说过的革命道理之后，周铁衫觉悟了，成为周村抗倭救国、为实现英特纳雄耐尔奋斗终身的积极分子。
　　当时，掖县县委书记郑耀南正在筹划玉皇顶武装起义，郑耀南派出很多同志到各地去组织老百姓自己的武装，战三妮就负责以周村为中心的三区。丁丑年癸丑月的大年初二，小鬼子侵占了掖县城，成立了以汉奸刘子容为县长的县政府。刘子容为巩固汉奸统治，仗着有小鬼子撑腰，下令收编全县十大区联庄会区队。三区的联庄会区队有二十几条老套筒，就驻扎在离周村不到三里地的上朱家村。三区的联庄会区队的队长是周村人，四十来岁，叫做周善馗。三区的联庄会区队虽然人不多，却是汉奸县长刘子容志在必得的一支武装。
　　说起“老套筒”来，比起洋枪来虽有所不及，那可是民国年间的名枪。老套筒枪的原型为普鲁士1888式委员会步枪，这款枪是受了高卢1886式8毫米勒贝尔步枪的刺激而紧急研发的，缺陷很多。由于清政府洋务派对“毛瑟”品牌十分迷信，被普鲁士商人忽悠了，当成毛瑟1898式步枪花大价钱买进了技术和设备。由于老套筒主要由汉阳兵工厂生产，因此称之为“汉阳造”。因前期的仿制品也采用了普鲁士原枪全长式枪管套筒，故其早期枪型也被称之为“老套筒”。老套筒由于生产时间长，民初神州所有的战役此枪几乎无役不与。
　　老套筒的名气这么大，区区三区的联庄会区队就有二十几条，也难怪刘子容志在必得。
　　周善馗这个人愤恨小鬼子侵占华夏大好河山，可是对加入到组织中抗倭却抱迟疑态度。郑耀南指示战三妮，务必争取周善馗转变态度，决不能让周善馗成为汉奸县长刘子容的爪牙。
　　战三妮盘算着，对周善馗这种人，只讲道理他是听不进去的，必须用实力作为后盾才能让周善馗有所顾忌。郑耀南手中虽然有二三百人枪的掖县民众抗敌动员委员会，也就是“民动”武装，附近也有几支在党领导下的武装。可是，远水不解近渴，战三妮手中必须得有一支队伍，成为她说服周善馗的底气。这支队伍，也是战三妮逼周善馗就范的筹码。
　　战三妮筹划的这支队伍已经有了点模样，就连名字三妮都想好了，就叫“三区民众抗倭锄奸队”。后来，村子里的开明士绅周德芳周老先生说这名字太长，说起来拗口，也不提气，就给队伍的名字改成“三区民众抗倭义勇队”，简称“义勇队”。
　　周德芳周老先生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他早年曾经留学东洋，学习水利，立志改变家乡的面貌，让国人都能吃饱饭。
　　周老先生留学期间，结识了流亡东洋的民族英雄、民主革命的伟大先驱孙德明，并结为至交好友。周老先生还是掖县抗倭政府参议，三支队“粮价平抑委员会”的顾问呢。当然，这是后话。周老先生四十四岁时育有一子，取名周善邻。晚年得子，周老先生对这个儿子极为宠爱。但是，他对周善邻的教育也极为严厉。周善邻成年后，考入黄埔军校十三期。
　　周善邻黄埔军校毕业返回家乡后，被山东省八区厉文利笼络，在厉文利部任上尉连长。
　　义勇队算上三妮才九个人，除了战三妮手中“双枪无敌赛彦平”杜梓林送给她的两颗独撅子，只有邻村孟家楼的猎户孟广岭带着一杆火枪参加了义勇队。剩下的人手里拿着的，就是周铁衫新打的大刀了，也难怪周善馗看不起。就义勇队这几个人和武器，怎么能入得了老江湖周善馗的法眼？让战三妮还有一丝希望的是，周善馗始终含糊其辞，没有把话说死。战三妮还有一丝希望，就是听说乡绅周老先生家里有两只老套筒，战三妮拐弯抹角的说了好几次，想让周老先生捐出来打小鬼子。可是，周老先生推聋作哑，始终没答应。
　　郑耀南派人来催战三妮好几次了，战三妮预感到玉皇顶武装起义的日子原来越近了。
　　说起玉皇顶武装起义来，不得不说胶东特委祁礼书记颇具战略眼光。就在他组织天福山武装起义的时候，就指示掖县县委书记郑耀南在掖县、黄县一带酝酿武装起义。为了保证掖县、黄县一带的武装起义成功，天福山起义成功后，祁礼书记又将三军一大队大队长于得水派往掖县、黄县一带。随同于得水前往掖县、黄县一带，加强郑耀南力量的，还有祁礼书记从三军和胶东特委中精挑细选的十余名精兵强将。其中，就包括泼辣能干，以善于发动群众而渐露头角的“战大脚”战三妮。战三妮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工作能力却人人称道。
　　战三妮实在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爹战家兴，和比亲爹还亲的师傅，也是战三妮参加革命的引路人“双枪无敌赛彦平”杜梓林。但是，为了早一天把小鬼子打回东洋四岛，早一天实现英特纳雄耐尔，战三妮还是毅然挥泪告别了爹和师傅，跟随传奇英雄于得水踏上了新的征程。
　　在天福山、威海武装起义的影响下，胶东各地地下组织纷纷发动抗倭武装起义，建立抗倭武装。丁丑年癸丑月，荣成县特支发动了“古迹顶”抗日武装起义、“黄县抗日救亡团”发动了黄县武装起义；戊寅年甲寅月，爆发了文登黄山起义、蓬莱武装起义、莱阳起义和即墨起义，抗倭的烽火熊熊燃遍了胶东大地。
　　郑耀南刚刚派人给战三妮送来口信，胶东特委祁礼书记，和她爹战家兴、师傅杜梓林都在雷公祠血战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弟弟战大鹏保护着曾昭琳，在栖霞一带养伤。战三妮真想去找到战大鹏，抱着弟弟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虽然悲痛欲绝，战三妮还是紧咬嘴唇，把失去爹和师傅巨大的悲痛埋在心里。战三妮清楚，她不能离开周村！武装起义迫在眉睫，她不能因为个人的悲痛影响武装起义的大局。自古忠孝难两全,精忠报国效岳飞。胸襟坦荡豪气壮,献身报国忠国家。岳母刺字表忠心,千古流传赞赤子。等到起义成功了，再去爹和师傅的坟头，用武装起义的胜利消息，来祭奠二位老人家吧！
　　唉，正像开国元勋慷慨激昂的诗中所写那样：南国烽烟正十年，此头须向国门悬。死后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会成功！”战三妮站在学校操场的土台子上，挥舞着双臂，指挥操场上二三十个男女老少高唱《国际歌》。
　　战三妮瘦了！原本圆润的脸庞出现了明显的棱角，显得眼睛更大更有神。只不过，从战三妮明亮的大眼睛中偶尔透出一丝哀痛，但更多的是和她的年纪极不相符的坚毅。
　　“三妮姐！”忽然，人群外面有人叫她。战三妮举目望去，原来是周铁衫的小妹妹周春桃远远地跑了过来。周春桃的后面还跟着周村的开明士绅周德芳周老先生的管家周喜。
　　“各位老少爷们儿们，咱们今儿个的《国际歌》就唱到这儿，明天咱们接着再唱！”战三妮知道周春桃带着周喜急匆匆的赶来找她，一定有重要事情。战三妮双手用力一挥，待台下的《国际歌》声停下来后，她高举右臂大呼道：“打倒小鬼子！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能实现！”
　　“打倒小鬼子！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能实现！”台下的乡亲们也跟着战三妮一起高呼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