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孙慧娘

　　后来申辅想到：无论如何，寻觅美丽小姑娘的事情必须向师父禀报，所以，他立即回到资阳城里，向赵匡讲述了在普慈寨寻觅的全部经过。
　　赵匡道：“罢了，那个美丽小姑娘既然没有了消息，想来已经潜入了民间，也就没有什么危险了，我们也可以暂时不必再去管她。”
　　申辅问：“她到底是谁家女儿，值得师父您老人家这么看重她？”
　　赵匡叹气道：“她是谁家的女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受人之托必须忠于其事。况且，我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女儿。”于是他向申辅讲述了他认识美丽小女孩的经过。
　　这一天，戒备森严的蜀国皇宫突然间大乱起来，因为一位壮汉突然间闯入宫中。可是他尚未与卫士们正式交手，就已经中了暗道机关的埋伏，然后受伤被擒。此刻，壮汉双手反缚，脚下还戴着死囚犯人必用的镣铐，腰、膝、背、胸多处已经受了伤，浑身血迹斑斑的。可是他脸上仍是凛凛然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
　　公孙述高坐于龙榻上，怒气冲冲地问道：“大胆窃贼，你竟敢潜入我蜀国皇宫，欲图偷窃国家珍宝么？”本来，像这种擅闯皇宫的罪犯，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死罪，只消他发句话，推出去砍下头颅就是。可是他看见赵匡气宇轩昂，竟然暗中生出了爱惜之心，所以才发话询问。
　　壮汉毫不畏惧，冷冷地道：“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我并非什么窃贼，乃是汉家朝廷右扶风将军赵匡。”
　　公孙述不大相信地道：“你既是汉家朝廷的赵匡，为何潜入我国的皇宫中？又意欲何为呢？”
　　赵匡哈哈大笑地道：“我想剌杀了你，归还蜀中苍生一份安宁！”
　　公孙述冷笑道：“赵匡，虽然我也听说过你是一个江淮间的大侠客，武功高得惊人。可是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我这里到底还是一国皇宫，又岂能容许你孤身一人前来行刺！”
　　赵匡不服气地道：“我不过一时间疏忽大意，中了你们的机关暗算而已！”
　　公孙述笑道：“被擒之人尚且言勇么？”
　　赵匡大怒道：“倘若光明正大地相互打斗，我赵匡又岂会害怕了你的那些卫士？”
　　公孙述哂笑道：“人们相互争斗，就是既要斗勇，也要斗智。设置机关暗器，又有什么不公平的地方么？”
　　赵匡顿时无言以对。
　　公孙述看见赵匡沉默不语，以为他心生怯意，于是故意问道：“赵匡，你既然已经被擒，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赵匡昂然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皱了一下眉头，我就不是英雄好汉！”
　　忽闻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旁边大叫道：“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众人一看，却是公孙述与爱妃多吉兆姆所生女儿公孙慧娘。原来，当年公孙述娶了夜郎国美女多吉兆姆作为贵妃。多吉兆姆年轻貌美，就生下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公主公孙慧娘，母女俩因此深得公孙述宠爱。公孙慧娘人小，常常来到朝堂上面玩耍。公孙述也从来不加禁止，只是让多吉兆姆藏在帷幕后面，暗中加以照看。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此刻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竟然出面为汉朝刺客说情。
　　赵匡本来已经闭上了双目，准备接受杀戳。忽闻一个小女孩出面为自己求情，那声音竟然甜美无比。他睁开眼睛一看，顿觉眼前一亮：眼前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美女初胚：乌黑铮亮的头发，圆鼓鼓的一双大眼睛，细长而且匀淡适中的柳叶眉，有若悬胆一般的小鼻子，浅浅的一对小酒窝，天生朱红色的厚薄适度的嘴唇。身材苗条，模样俊俏，自有一派天真无邪的容貌。赵匡没有结过婚，膝下没有儿女，此时不禁暗暗地对公孙述生出了一番妒忌：上天真是待他不薄呀，竟将这么好的一个小美女送给了他作为女儿！
　　听了女儿的喊叫，公孙述诧异地问道：“慧娘，为什么不要杀他？”
　　公孙惠娘道：“叔叔不像个坏人！”
　　公孙述又问：“难道他会是个好人？”
　　公孙惠娘道：“叔叔是个好人！她要天下的人们不再打仗，这还不是个好人吗？叔叔——”，她又立即飞跑过来，紧紧地拉住赵匡的双手说，“可是叔叔你也不能杀了我的爹爹呀，他也是个好人嘛！好不好！”
　　赵匡无言以答。
　　多吉兆姆急忙从帷幕后面走出来，大声地上前斥责道：“慧娘，父皇他们在这里处置军国大事，岂容你在这里胡闹！”
　　公孙慧娘又哭又闹起来：“不嘛，我不要他们杀了这个叔叔！我也不要叔叔杀了我爹！”
　　多吉兆姆强行抱起公孙慧娘，正要准备离开，公孙述忽然大叫道：“且慢！”他一生爱才惜才，天下闻名。刚才他那么说话，也只是想吓唬一下赵匡，看看赵匡是否真正视死如归。如果赵匡贪生怕死的话，他立即就会将赵匡杀掉。如果赵匡真正视死如归，他就会千方百计地将他收为自己所用。赵匡如此的胆气豪壮，他已经大为佩服，正在设想如何将赵匡收为己用。可惜殿下群臣中无人能够理解他的意思，自然没有人出面替赵匡说情。公孙慧娘的出面拦阻，恰好暗合他的意思，于是掉过头来问道：“赵匡，我也佩服你是条汉子，加上小公主又在为你苦苦求情，你愿意投降我们蜀国么？”
　　赵匡哈哈大笑地说道：“你们蜀国？自从王莽篡位以来，天下纷扰不已，百姓痛苦不堪。但刘秀已经恢复了汉家朝廷，天下人莫不希望能够从此安定下来。在大汉王朝没有恢复以前，你们占据蜀地，妄称蜀国，尚且情有可原。如今天下已经快要统一了，你们仍然逆天行事，负隅顽抗，岂不是自取灭亡？我又怎么会反过来投降你们蜀国呢？再说我赵匡来此行刺，并非为了个人升官发财，即使刺杀成功，我也不会做他们汉家朝廷的功臣，我只要回到家乡去，重新去过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
　　公孙述诧异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前来为刘秀卖命呢？”
　　赵匡冷笑道：“我岂是一个为着你们帝王之位而卖命的人？老老实实地说，就是刘秀我也看他不起！”
　　公孙述更加奇怪地问道：“你竟然连刘秀也看不起？”
　　赵匡坦坦荡荡地道：“不错。当初我们绿林、赤眉军起义，都是为了反抗王莽。不料王莽死去了以后，你们这些所谓的英雄豪杰，为了相互争夺天下，竟然将绿林军、赤眉军中的英雄好汉杀戳净尽！而且刘秀为人猜疑——”说到这里，他突然又缄口不言了。
　　蜀国君臣做梦也没想到赵匡竟然会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一个个不由得怔在当场。
　　看见众人不再言语，公孙慧娘以为他们已经理屈词穷，无法回答赵匡了，于是就从多吉兆姆的怀中死命挣扎下来，又径直走上前去，拉住赵匡的手说道：“叔叔，我们不理他们这些人。他们人多，嘴多，又全都不讲道理。咱们一起出去玩吧！”——在她小小的心灵中，以为父皇他们倚仗自己人多势众，欺负人家赵匡，如今却已经被赵匡驳得理屈词穷，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赵匡顿时对公孙慧娘生出了一丝儿好感，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公孙姑娘，你真是一个心地纯洁的好姑娘，我也谢谢你的好意了！倘若我是一个平民百姓，你也只是一个平民百姓的子女，叔叔一定会陪着你出去玩耍的，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这种机会了。”
　　公孙慧娘虽然人小，但已经听懂了赵匡说话的意思，那就是父皇他们还是要杀赵匡，于是她转过头来大哭大闹道：“你们要杀叔叔，先过来杀了我！”
　　殿下群臣见了，已经明白公孙述将要收罗赵匡了，于是一齐跪下乞求道：“恭喜皇上！小公主慧眼识英雄。如果赵匡归顺，我国又将平添虎狼之将。还望陛下开恩允准！”
　　赵匡却冷冷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投降你们蜀国的！”
　　公孙慧娘也立即说道：“我也不要你投降他们蜀国，只要你永远陪着我玩耍！”
　　公孙述看了看公孙慧娘和赵匡，又看了看殿下群臣，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朕也不要你投降我们蜀国，只让你作为小公主的朋友。你们自己下去吧！爱妃，你索性成全慧娘，去叫一个大夫，也给他疗一疗伤吧！”
　　殿下群臣摇了摇头，却又一个个苦笑着说不出话来：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公主执意收下这么一个忘年交的老朋友，也不知道对于她将来的人生是祸还是福？
　　赵匡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公孙慧娘而死里逃生。于是他径直同了公孙慧娘离去，只是在心中暗暗地发誓，自己今生此世一定要全力保护公孙慧娘！
　　申辅听到这里，也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